“现在为您播报二月二十六号的早间新闻,昨日上午,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观察表明,如今全球海平面正在急剧上升,已经淹没近千座岛屿,沿海城市的面积也在急剧减少,据专家预测,海平面的上升速度短期内不会减缓,希望社会对此进行广泛关注......”
“叮!”微波炉设定的时间到了,易玮关掉视频,呼哧呼哧从微波炉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牛奶麦片。jiujiuzuowen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把干净的勺子,随手放入碗中,转身去冰箱取出一个保鲜盒子。
盒子上标注着几个字:哈密瓜的便当。
哈密瓜是他刚出生时爸妈一时恶趣味给他买的小乌龟,还不忘骗他说这是他的弟弟,可以养老送终的那种。
可怜他小时候就这么信以为真,照顾弟弟的责任感沉甸甸压在易玮稚嫩的肩头。
等到他将哈密瓜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十岁,哈密瓜还是手掌那么大,易玮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得连弟弟都不认了。
但是已经晚了,这份责任感早已深深刻在了易玮的骨子里。
就像现在,早饭肯定是要照顾弟弟先吃的啊!
易玮从便当盒里挑出一条手指粗的肉条,放在一只花纹极像哈密瓜的乌龟嘴边。
他蹲在水缸边上看着哈密瓜慢吞吞一伸一缩吃着肉条,狐疑地打量了它几眼,突然将它整个儿抱起:“瓜儿啊,你是不是长大了好多?我记得前几天你只有小半个缸子大呀?”
哈密瓜早已习惯了它时不时抽风的亲哥哥,被抱在半空中还不忘紧紧叼着肉条,等着它哥将它摆回去继续吃饭。
易玮仔细掂量掂量手中的重量,实在摸不清这算不算正常。
“嗡嗡嗡——”手机铃声响得震天动地。
糟了,要迟到了!
易玮忙放下手里的弟弟,快步走到餐桌边上吸哈吸哈将一整碗麦片扒拉进肚子,漱了漱口,拎起包冲出家门。
他走得太匆忙,连哈密瓜的便当盒都忘记在地上没有盖好。
等到哈密瓜慢吞吞将那肉条吃完,黑豆般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定格在了玻璃外的便当盒上。
它慢吞吞地伸长脖子,再慢吞吞地抬起前爪和身子,搭在玻璃缸边,后脚一蹬,借力一翻,整只龟稳稳地落在了光滑的地面瓷砖上,还没有龟壳着地,可见是个非常熟练的惯犯了。
它扒拉开虚盖着的盒子,又慢慢地将一整盒新鲜肉条吃了个干净。
要是易玮在现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吓到崩溃,要知道这一盒子的肉条可是他弟弟三天的伙食啊!
*
易玮在地铁红灯亮起的最后几秒冲进车厢,狠狠吁了口气,打开手机查看今天的待办事项。
他混在拥拥挤挤地铁车厢内,到处都在喋喋不休窸窸窣窣地讨论。
“听说邻国这次的海啸把好几个岛都淹没了呢,死了可多人!”
“可不是吗?我一表弟在那留学,说是更糟糕,海水都淹到大城市里了。”
“害,别说邻国了,我看我们沿海就够呛的了,那些住在海边的渔民,家都没了。”
“真可怕,幸好我们在内陆......”
易玮沉默地听着,皱了皱眉,最近被海水淹没的消息太多了,多到令他感到少许不安。
作为一个轻微焦虑症和轻微被害妄想症患者,虽然潜意识里也清楚有些谣言就是空穴来风,但是这个心啊,就是忍不住很慌,这个手啊,就是忍不住要剁。
比如他家里还囤了前好些年由于某个谣言而抢的盐...
又比如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住开始打开某宝浏览漂流潜水的各种用具,手指如飞唰唰唰下单了一堆求生用品,还有压缩饼干和罐头等密封严实的食物,这才算是压下了盘踞心头的焦灼。
今天的工作内容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办公室里也嘈嘈切切充满了对海平面上涨的忧虑与幸灾乐祸。
易玮一边机械性地敲击键盘重复千篇一律的操作,一边不自觉地想着,淹了那么多地,以后房价会不会疯涨啊...
想着想着开始庆幸自己如此有先见之明买了个小窝。
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陡然席卷了他的意识。
“嗯哼...”易玮闷哼一声瘫软在办公桌前。
“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吧小玮?”
“他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同事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状,纷涌而来围在他身边。
易玮只觉得他的神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扯着,不断延长,延长,直到通向一个未知的区域,带来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这阵痛苦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易玮渐渐恢复意识时,他突然觉得有点...撑?
不仅很撑,他还觉得身体到处都涨涨的,像是有个打气筒一直在骨骼肌肉间打气。
这种感觉似有若无,持续时间也短,易玮撑起身子来晃晃脑袋,很是疑惑,但在感觉无碍后还是谢绝了同事们呼叫救护车的念头。
因为这事,主管很良心地批准了他早点下班,易玮也不愿假惺惺地耗在公司,马不停蹄回家照顾弟弟去。
一扭开家里的锁,易玮就隐约觉得不对,他扫视着家里熟悉的装饰,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一张墨绿色的圆凳上。
他慢慢靠近那张圆凳,脑海里拼命回忆这到底是他啥个时候淘来的玩意儿。
直到一截短短的尖尾巴从圆凳后探了出来。
易玮直接给吓跪了。
“瓜儿啊!你怎么了瓜儿?!”他抖着手看着一早上不见就长成圆凳大的哈密瓜,觉得这世界很有些魔幻。
他意识纷乱呆在原地思考了会儿,还是决定将手机里宠物医院的导航退出,切换成精神科专家门诊预约...
一定是我疯了吧哈哈,怎么可能有乌龟能一早上长大七八倍的!
正当他恍恍惚惚准备收拾收拾去医院时。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自脑海响起:“哥哥,我饿~”
易玮全身肉眼可见地僵硬笔直。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默背着核心价值观,缓缓转过身来,艰涩地开口询问:“哈密瓜?”
“嗯?”哈密瓜也缓缓转过身来,现在变成桂圆大的眼珠子无辜地瞅着易玮,还伸长脖子在他小腿处蹭了蹭“哥哥我还想吃肉~”
说着脑袋往它空掉的便当盒上示意般点了点。
“哈密瓜,是你违反规定成精了还是我疯了,我觉得应该是我疯了,你觉得呢?”易玮眼神放空边在脑海中询问,边从冰箱中取出自己本来要炒的里脊肉。
哈密瓜选择性忽略它哥的碎碎念,安静地等饭吃,毕竟这二十几年来,它已经对这套流程非常熟悉了。
易玮蹲在边上看着哈密瓜吃完一块整整两斤的里脊肉,最终还是心情复杂地接受了哈密瓜快要变成绿沙发的体型。
感谢这些年来看了不少玄幻文,他甚至还有心情去百度一下哈密瓜本体会是个什么神兽。
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确定了事实,他弟弟就是只最普通又最特别的乌龟,没半点商量...
在看习惯这么一大坨弟弟后,易玮就开始愁哈密瓜现在要住在哪儿了。
原来的那个小缸子现在连哈密瓜的爪爪都放不太下,易玮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将客厅的厕所让给它,虽然说让弟弟住在厕所什么的有点...不!醒醒易玮!它只是个龟啊!
哈密瓜对易玮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本质还是动物的它显然还处于马斯洛需求的最低层次,厕所对于它只是个会自动出水排水的缸子罢辽。
夜深,易玮给哈密瓜又喂了一条一斤半的鲫鱼后,和乖乖呆在浴缸中的弟弟道了个别,就一脸迷幻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易玮是被一声巨响震醒的。
他炸着头毛,睡眼惺忪地寻声来到厕所,接着双眼一凸!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占据了整个厕所的哈密瓜很是委屈地用拳头大的黑眼珠瞥他:“哥哥,这缸有点挤,不舒服...还有,我好饿啊——”
易玮呆滞地看着满地的浴缸碎片,转头望望自己七八十平的新窝。
“弟弟,你太胖了,不能再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