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场的大部分学者来说,武装袭击并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东西,因为他们中很多人来自无国界医生组织,常年驻扎战火纷飞的中东、瘟疫肆虐的西非和毒品泛滥的东南亚。
他们中常常流传着一句话:听见炮火声的时候不要慌,以现在的武器装备水平,能活着听见炮火声说明你没事,有事的早就在那一瞬间变成碎肉渣渣,也就根本听不到啥了。
很多人像瞿清一样,数十年生活于危机四伏的地带。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拥有极高的医术和学术水平,也有超乎常人的眼界和胆识。
只是来到这片全面禁.枪的国土,腰间没有别一把像样的防身武器,总觉得那白大褂穿着有些空荡荡的,才会滋生一些不安的情绪。
还好有在学界德高望重的李子明临危不乱,几句话就安抚了众人,并且还将所有人连在同一战线上——他们需要逆流而上,白衣执甲,为全体人类的生命健康而奋斗。
哪怕前路艰险,哪怕要迎着炮火而上,在所不惜,万死不辞。
“医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及天地诸神为证,鄙人敬谨宣誓,愿以自身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职务......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这是古老的誓言,代代流传,刻进骨血。
......
火速赶来的救援队伍迅速包抄了整个医院,将受损病区的病人转移到其他有空床位的科室,将困在安全屋避难的科学家们秘密转移,并且逐一排查了所有可能的安全隐患。
这次袭击就像一个前后不着调的音符,突兀地落在这片土地上,除了那几架自杀式袭击的小型无人机以外,什么都没有了,相比“黑山鬼”国际恐怖组织的一贯作风,简直不像是他们干出来的事儿,甚至连最熟悉他们的杜衡都在一瞬间产生了怀疑。
直到他们找到了几片无人机残骸,其中一片上面有生产编号和产地信息,才确定了是“黑山鬼”的手笔,
迫在眉睫的危险已经排除,学者们被军方护送转移至军区里一片单独划归出来的研究大楼——这栋大楼与医院转化研究中心的防卫级别不在同一层次,甚至有独立的反导系统,此外对于人员实行进出双认证,所有人不得携带任何通讯设备,按照一级保密条例规范管理。
......
“为什么没有在遇袭之前捕获任何警报信息?你这个空降的技术员不是很牛的吗,就是这么个牛法?要真是这样不如回家养老好了。”
“听说国安局有些人本来就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不然当年A538也不至于失利,如今你们刚来滇西就捅这么大一娄子,这事儿你解释不清楚的话你的前途就完了明白吗?”
政.委和纪.委质问的话语在办公室里回荡,久久无法散去。
孟夏因为工作失误而受到处分,接受停职审查,为期一个月,期间由杜衡暂代工作——杜衡比孟夏职位高,相应权限和豁免权也更高。
堂堂一部之长停职审查,众人噤若寒蝉。
......
所有的交接工作处理完毕之后,杜衡才赶在晨曦铺洒大地之前回到了住所。
林间彻夜的蝉鸣终于消停下来,晚风也跟着一起沉静,月明星稀散落在半边尚未褪去的夜幕中,天际的鱼肚白才刚显出一线。
杜衡收回目光,顺着垂落的眼睫看到门锁上,缓缓吐了口气,才将手指按在指纹识别锁上。
滴的一声轻响,识别成功,杜衡推门而入,穿着硬皮军靴的脚步声却被控制得很轻,以免惊醒熟睡的孟夏。
孟夏果不其然半边脸埋在枕头里,被子被团成一团胡乱的卷在怀里,乌黑的发丝垂落扫在耳尖,呼吸平稳而深沉,双人床只占了一边,另一边明显是留给他的,只是没想到他忙了一整夜。
杜衡忍不住抬手隔空虚虚地刮了一下那直挺的鼻梁,心想:“你小子心真大,被停职还能睡这么香,擎等着被我包养是吧?”
不过纵然腹诽挖苦,杜衡还是觉得这人可爱又可怜。
那么一点小就失去了父亲,被铁血手腕的余部拉扯长大,谢天谢地好歹没长歪,年纪轻轻还是个缺根筋的恋爱脑,好险在他这一颗树上差点吊死......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二十多年来,人生七苦让他翻来覆去尝了个遍,直至今日才有了些转好的迹象,又因为一些莫须有的问题而遭遇第一次职场受挫。
杜衡想到这里,逡巡的手又狠狠地隔空揪了一下孟夏的耳朵。
“你总以为我才是不被命运眷顾的可怜人,可颠沛流离和不得善终本就是我的命,是你要强行改写这一切才会被我连累至此,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被心疼和保护的那个人......”杜衡心想,“就让我来保护你最后一次,我保你前路必将平安顺遂,一世无虞。”
......
两小时前,杜衡独自一人来到瞿清的病房,瞿清伤势不重,再休养两天就能恢复工作了。
杜衡将前来看望的景秀和舒克亚二人支走,只留下李子明,然后关上了这间单人病房的门,截断了所有外界的目光和耳力。
“我还有多久?”杜衡开门见山地问道。
瞿清和李子明二人同时沉默,试图在自己的词典里寻找能委婉和转圜的辞藻。
杜衡一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此一举:“我的情况我心里清楚,在塔吉马身边混了这么多年不是白瞎的,你们骗孟夏那个小笨蛋的话我是不信的......我就是第一艘被噬神经病毒改造的‘特修斯之船’,病毒的侵染和扩增需要时间,你们现在的治疗只是在延缓病毒突破隐晦期和胞内积累期进入裂解期的过程,一旦进入裂解期指数增长,我的神经系统会全面更崩溃,或失去理智或失去生命对吗?所以,我还剩多久?”
病房里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李子明艰涩地回答:“惭愧,我愧为学者,忝列门墙......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我们研制不出有效的拮抗剂,将无法保证你的预后。”
瞿清也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杜衡,一字一顿道:“请相信我们,一定能治好你。”
杜衡闻言轻声笑了笑:“那就有劳各位费心操劳了,如果到时候......我自愿捐献我的身躯供医学研究。”
一个月,他会在期限到来之前结束之前先结束掉塔吉马的生命,给自己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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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及天地诸神为证,鄙人敬谨宣誓,愿以自身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职务......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来自《希波克拉底誓言》,在这里删减了一部分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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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