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杜衡并没有在这温柔乡里沉醉多久,当天下午就去总督办公室找凌秋寒汇报工作,包括“黑山鬼”恐怖组织的人员构成和武器详情、原寨卡集团残余力量和势力分布、噬神经病毒生化武器威力评估。
“塔吉马必然会因俄苏里走廊和海岛试验基地的接连捣毁而受重创,此时他逃往金三角地区大概率是想重拾洛德集团现存旧部、吞并寨卡集团残余势力——此人疯狂至极,噬神经病毒药剂的研究虽然被迫中断,但是核心数据和少量样品仍然被他掌握在手中,我们不能拿人类未来命运做赌注——只能一击必杀,不留任何卷土重来的余地。”
长达三小时的工作汇报以凌秋寒签署行动令结束,他们将再次联合滇西军区特种部队对“黑山鬼”恐怖组织实施打击,行动代号——“除祟”。
杜衡担任行动总指挥,孟夏为副指挥,即刻乘专机飞往滇西军区,与上次行动结束后留守滇西的第一分部部员汇合。
当然,尽管孟夏对于把刚恢复身体的伤病号推上一线颇有微词,但是杜衡以丧权辱国的七天七夜作为交换才堵住此人的嘴。
和上次不同,上次孟夏带着第一分部主力成员乘坐专机,机舱里几乎座无虚席——这次却只有孟夏和杜衡两人,讲话声音大点都能听见回声。
然而在这样空旷的机舱里,大尾巴狼孟夏偏要把人堵在座椅与舷窗构成的角落,居高临下地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眼前人。
杜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最好是顺从,不要以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他起开,不然可能就不是七天七夜这么简单能解决的了。
“......你要干什么?”杜衡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嘴唇稍一开合就会难以避免碰到眼前人,不过力度很轻,就像羽毛轻轻挠刮,是以才刚一开口就闭了嘴,抿唇不语。
“你说我干什么?”孟夏说话间温热的气息碰在杜衡脸颊,惹得后者耳根发红,“为什么才刚出院就马不停蹄四处奔波?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伤情是吗?医生说的静养一年你全当耳旁风了是么?”
杜衡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坐视塔吉马集团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然后将东南亚一带平民的生命安全弃之不顾?甚至进一步让我国民众也受到生化武器威胁?
但在这个倒霉的角落这个倒霉的姿势下,他只要一开口嘴唇就会碰到孟夏,未免有些讨好求饶的意味,于是没出声,只是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孟夏。
然而孟夏并没有在意那目光中的谴责,继续喃喃低语:“你说当初走的时候就存了死志,还好心地给我准备了安慰的后话,这么狠心,怎么不在走之前弄死我算了?......这次又有什么不一样呢,这次行动有多危险你心里最清楚,你是总指挥我不能抗命,所以临到关头你狠狠心就能丢下我一个人走是不是?”
杜衡闻言一愣,只见孟夏说着说着鼻尖有些发红,话里也带上了鼻音:“你总觉得战场才是你的归宿,可我是真心想成为你永远的羁绊,行于刀尖的生活一点也不好,我根本不希望你冒险做任何事。你答应过我等战事结束就和我一起归隐山林,答应了我的事就别想反悔,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一枪毙了自己随你而去......”
话音还未落便砰的一声被杜衡一拳砸偏了脑袋,一滴眼泪悄悄滑落,在衣领间洇开。
杜衡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自己心中汹涌的浪潮,他很少有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那种震惊、恐惧、愤怒、心疼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不能言语,耳膜上都突突着自己沉重的脉搏。
孟夏咽下喉间腥甜,续上话音:“......反正碧落黄泉到哪你都是我的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杜衡不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当初那个开朗明媚的少年变成这样一副时不时犯病的偏执模样。
说实话他没有那么多舍己为人舍生取义的情怀,如果真那么爱好牺牲又怎么可能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孟夏身边,他只是在其位谋其政,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样的事而已,而有些东西已经在漫长的十几年岁月中被融进了骨血,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杜衡压了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伸出去将孟夏的脸拨回来,然后轻轻含住因为流泪而湿润咸涩的唇,温柔地摩挲吸.吮,无言地安抚包容,直到唇间已没有泪水的味道,只剩熟悉的微甜,才意犹未尽地分开些许。
“说什么胡话?嗯?怎么会和当年一样?”杜衡的声音有些微哑,“当年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一名高中生,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会像你父亲一样走向这条路,我也不想引导你进入这一行,只希望你将我忘了,然后做个幸福的寻常人,所以才无畏生死——可是现在你是我的战友,是我在枪林弹雨里可以相互倚靠的后背,我们命运相连休戚与共,更何况我舍不得你受伤难过,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作儿戏?”
杜衡双手捧着孟夏的脸颊不让他的目光有分毫躲避,直直的看进他眼里,声音温和而坚定:“死生不顾是为你,慎思慎行也是为你。只要你还要,我就永远是你的人,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孟夏的钳制和凶猛的吻。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机舱狭窄的角落里,空旷处摆放的各种武器装备和仪器设备无声地见证了他们血与泪交织的横跨十年生涯的纠缠。
......
出于安全考虑,李老和瞿清一行则另安排专车送往滇西,他们各自带着门徒范斌、景秀和舒克亚,他们将被安排在滇西军区总医院,明面上作为特邀医疗团赴一线负责杜衡和其他人员的医疗相关事宜。
舒克亚还是有些少年心性,对于这个安排颇有不满,总想跟在Pater身边做个小尾巴,但是这是何等程度的保密级别,怎能遂了他的心愿,最终他在景秀的威逼利诱下只能乖乖做姐姐的小尾巴。
“来,抽查功课,上周让你学习的《CAMPBELL’S OPERATIVE ORTHOPAEDICS》第6卷看完了吗?”景秀魔鬼般的声音在舒克亚头顶响起,听得他连忙腿并拢腰挺直坐端正。
“......看完了。”舒克亚答道。
“神经缝合后影响神经再生的因素有哪些?”
“年龄、断端间缺损、损伤修复时间间隔、损伤平面、断端状况......是第62章第9节的内容。”
景秀又抽查了几个问题,舒克亚也都一一回答,而且能精准说出是那一章节讲的,这样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景秀也差不多了,听得一旁众人神色各异。
李子明点了点范斌,笑道:“小范啊,瞧瞧,后生可畏,你可得努努力了,小心像我一样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范斌推了推眼镜:“李老说笑了,您可是学界泰斗,怎么会被后浪赶超?倒是我这个年纪了还没有什么建树,学习能力以前比不上师妹,现在又比不上小师弟,真是惭愧。”
李子明拍了拍他的肩:“勤能补拙,你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也不会是徒劳,你在神生领域的科研还是做的很不错的。”
瞿清闻言转过头来说:“我们可能是目前全球唯一一支正在研发针对噬神经病毒生化武器的拮抗剂的团队,目前刚开始了几个月,还在雏形阶段——之前从海岛试验基地解救的一批神生领域专家,他们中有人选择回国,有人选择留下协助研发拮抗剂,我们去滇西之后将与他们汇合,利用滇西军区医院病毒研究所和转化医学中心实验室继续进行研究——在此期间所有的一切,包括人员、地点、实验内容、进度、目的,都需要保密,我们会被收去所有通讯工具,配发统一个人终端,直到研发结束,明白了吗?”
景秀:“明白!”
范斌:“明白。”
舒克亚:“明白啦!”
李子明看向身侧的瞿清,伸手在他手背上握了握,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他还在国安局情报司的时候,没少远赴外地执行任务,那时候他还是众人眼中毋庸置疑战斗力最强悍的二把手,可如今二十年过去,岁月终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握了二十年手术刀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恐怕已无法再扣动扳机。
如今看着瞿清走了和自己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路,他甚至无法想象当年那样斯文秀气的小师弟,是如何用自己修长好看的手,执过手术刀又端过各式武器,现在又义无反顾地去到一线执行危险性最高的研发工作。
李子明收敛了自己不慎流露出来的情绪,回头对小辈们继续叮嘱道:“你们已经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们做研究了,有些东西不比我们再反复叮嘱,保障自己安全的同时才能更好地开展研发工作——出于保密条例,滇西军区医院并不在军区内,所以不能高枕无忧认为自己处于绝对安全的环境里,那里是中缅边境,不是华中腹地——早年我见过不少和你们一样满腔热血的人,最后他们中有人牺牲了,有人放弃了,总之我不想你们成为这二者中的任何一种,你们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众人纷纷应声,瞿清反握住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李子明的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也保护好他们的。”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又陆续响起几位小辈们低声的讨论,有时是专业书上的内容,有时是最近神生领域的科研进展,又过了大半小时才逐渐消停,纷纷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