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国安局专属医院,杜衡终于达到出院疗养的标准了,手术很顺利,全脑功能恢复已经完成,再慢慢休养一年就好。
病房里,孟夏正忙着给杜衡收拾衣物行李,后者则被他勒令坐在床边吃水果——没办法,杜衡的体质和心志都太非人了,不管着点只怕是打算立刻出去开始工作。
杜衡看着孟夏忙来忙去的身影,实在是觉得自己仿佛沉浸在一场美梦中,上一秒还在俄苏里走廊实验室的深渊里徘徊,下一秒就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让人直想沉溺其中。
“哎,孟夏,你怎么不说话?”
孟夏正将干净衣物叠好摞在一起放入行李箱,闻言手中顿了顿,但也没抬头:“我......好久不见,有点不适应,感觉像一场梦一样。”
杜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两个月你不是寸步不离的吗?该说好久不见的是我啊,终于正常的清醒的回到你身边了,可真是千难万难都给跨过去了啊。”
孟夏手中抖了抖,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是一别经年日日思念的人,明明是回国后日日夜夜悉心照料的人,但此刻他仍然会近乡情怯,就像刚得到一件宝贵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给磕着碰着,总觉得时时刻刻捧在手里护在怀里才能安心,但又清醒的知道眼前这人明明不是瓷器,他是翱翔长空的鹰隼,天之高海之阔才是他的归处,不该被他这么一点旖旎又贪婪的私情困于一隅。
孟夏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坐到杜衡旁边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眼前人五官的轮廓,真是不论看过多少次都仍然会心动。
杜衡此时嘴里叼着一小块芒果,觉得实在是有些太甜了,抬眸看见孟夏眼中深沉又复杂的情绪,一瞬间明白了对方心里小心翼翼又溢满胸怀的情愫,不禁唇角微购,伸出手用食指钩住孟夏的领口将人拉了过来,然后倾身含住对方的嘴唇,将甜软芒果推给了孟夏,然后又使坏似的舔干净对方唇缝中残留的果汁,分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孟夏腾的一下又从脸红到了脖子,只觉得满腔愁绪都被这一块芒果给炸了个满堂彩,什么这啊那啊的,明明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人而已。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不用想那么多,我在刀尖上走了这么多年,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明天,明明这么漫长难熬的征程,你觉得我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呢?——我每天都想你,想功成身退衣锦还乡回到你身边,想你能在我不在的时候也能过得好好的......可他们告诉我你也生病了,我不懂那些复杂的专业术语,我只知道你是积思成疾,可是,何必这样自苦呢?”杜衡定定地看进他眼里,“曾经我义无反顾走上这条路,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因为我爱你。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以后只会和你并肩作战,我们不会再分开,因为我很爱你。”
杜衡言毕牵着孟夏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个触感温润的东西——琥珀吊坠,里面封存的是十五岁那年的凤栖山上,孟夏给杜衡编制的花环戒指,已经十几年眨眼一挥间,杜衡带着这枚吊坠踽踽独行于烈焰火海不曾畏惧,血色的岁月沉淀出来的温度无可比拟,几乎在孟夏的手中要灼烧起来似的。
“给你带上好吗?他陪了我这么多年,就像护身符一样,想必是有些灵气的,我想它以后一直护着你。”
孟夏点点头,乖乖的伸出脖子让杜衡帮他带上项链,清瘦的身躯骤然靠近,隔着薄薄的衣料,腰线隐约可见,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细细的银链贴在脖颈最敏感的皮肤上,倏然加重,吊坠滑入胸前的衣料,贴着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手里的余温。
孟夏喉结滚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绒布小盒,起身单膝跪在杜衡面前。
杜衡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孟夏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枚特殊的指环,指环是全透明材质的,在阳光的斜照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内里包裹着一枚花草编的戒指,只是和杜衡的琥珀吊坠中的不同,这一枚保存得非常好,颜色新鲜得仿佛刚被采摘。
“这......这是?”
“我在青玶大学材料学院实验室里无意中发现的一种材料,全透明而且刚度和韧度都非常理想,所以把这枚戒指镶嵌在里面,目前除了核武以外的任何热武器都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情比金坚,我也从没有一天停止对你的思念,没有你的时候我的生活没有光彩,每天都机械地完成那些显而易见的目标任务——我怕你存了死志不愿回来,我还怕你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孟夏顿了顿,郑重地看着杜衡的眼睛继续道:“医生说我积思成疾,可你是我唯一的良药可医,嫁给我,好吗?”
杜衡觉得眼眶里有些热流涌动,但是那都不重要,他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身前的暖,带着指尖余温的戒指滑入无名指根,尺寸刚刚好,漂亮又别致,是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真心。
......
从医院往住宿区的路上,不时会经过脚步匆匆的国安局人员,年轻的见了孟夏会停下敬礼,年长的则挥手致意,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交谈。
路不算太远,两旁种着几近参天的紫竹,阳光穿过碧绿的枝枝丫丫细碎地洒了下来,在两人脚下的路面泛出碎金一样地微光。
两人行的很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挨着的手自然而然牵到了一起,十指相扣。
又经过一个拐角,孟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国安局情报司每年都会举行‘竹海论剑’大型赛事,包括野战特战、信息技术、伪装渗透等很多项目。”
“嗯,我知道,相比第一分部在你的带领下应该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名吧?”
孟夏闻言不禁笑了笑,但又很快沉了下来:“那是自然......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在一次虚拟信息战的时候突破了第三分部的数据库防御,然后在里面看到了一些东西,一直放不下心,所以想问问你。”
“嗯?什么?”杜衡有些不明所以。
孟夏斟酌片刻后才缓缓继续:“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和一份合约——亲子鉴定报告是你和金梧的,上面的结果被篡改过,我做了信息留痕溯源分析,显示原结果是无生物学亲缘关系......还有那份合约,内容是你为他们工作,作为交换条件,你的身份将不会影响我的政审结果。”
杜衡猛地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孟夏,反问:“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呢?”
孟夏摇摇头:“我第一次看到这两份文件的时候又惊讶又心痛,总觉得是他们强迫你,你也用一些本不该背负的东西逼自己,当时我发了很大的火,和余部吵起来了,然后情绪太激动诱发了全身性痛性肌痉挛,可能之前的毛病也没好全吧,脑子里缺根筋似的想不明白——后来冷静下来又觉得这事儿不对,可余部她什么都不说,我只能来问你了。”
两人的手明明还十指相扣着,却仿佛一瞬间冷了下来。
杜衡沉默片刻才说:“你错怪余部了,这一切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那两份文件是我当年启程去往金三角前伪造的,故意留了点破绽,只是没想到你发现得这样早,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余部只是知情,帮我隐瞒而已。”
孟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只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而已,关于我的不辞而别。”杜衡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就好像在描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为什么?”
“因为你没猜错,我确实心存死志,我想万一有一天回不来了,总得给你留个念想,好歹是爱过一场。”
“那你当年......”
“当年有没有做亲子鉴定?你很在意这个结果吗?”杜衡的手慕然收紧,坚硬的指环硌得人生疼。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你那么小,无论血缘如何都不该是你的错,何况你还为此受了那么多苦。”
“那你想说什么呢?为什么不敢问我?为什么这样小心翼翼?”杜衡有些生气,“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不确定你是否能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我觉得你并没有做好面对往事的准备——你怕如果我真是金梧的儿子,那么当年你父亲的牺牲就决定了我们有世仇,你没有资格替先辈原谅,就算后来确实是我亲手将金梧送上刑场......你也怕如果我不是金梧的儿子,那么当年我冒生命风险去执行卧底任务的背后就有你误会冲动之下的推波助澜,你永远无法自处,无法和自己和解。”
言罢杜衡松开了牵着孟夏的手,又在他的侧脸上碰了碰,最终放缓了语气:“我全都说中了对吗?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会积思成疾了——人要先学会和自己相处,再和别人相处,答应我,不要再用这些折磨自己了,好吗?等你真正准备好了,我才能告诉你真相。”
两人相视无言,周遭也静谧得落针可闻,孟夏看着细碎地阳光映照在杜衡眼眸中,他终于长吁一口气,释然般地应道:“好。”
谢谢观阅,祝愉快~
唔,其实两个人之间不论是甜蜜互动还是揪心拉扯,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相互治愈啦~
还记得文案吗?——
爱你,仙人掌开了花
念你,微风轻拂过年华
因你,不畏魑魅魍魉
除你,再无良药,去心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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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