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的人 第73章 破冰

“这是半小时前UNIDCP发给我们的公函，他们认为由你起草的重启A538行动计划具备高度可行性，但鉴于多年前那次合作行动的失败，他们无法再对我们抱以完全的信任，希望我们能共同积极反省过失，避免重蹈覆辙，并表示祝我们好运。”

情报司总督凌秋寒的话在孟夏脑海里反复回荡。

孟夏正反复翻看着从凌秋寒那里拿到的资料，这些资料是凌秋寒动用了自己所能及的最高权限弄来的，几乎事无巨细地讲述了原A538项目的始末，从人员组成到各级分工，再到加密通讯网络的建立，以及一线情报的获取途径，还有总体战略部署和时间规划，最后是项目完成进度和失败原因总结。

说实话，尽管孟夏早有心理准备，也曾从各种不同的角度触碰过这段过往，但当这些以如此直白、客观、冰冷的形式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心中还是会感到极为震撼。

太周密了，太宏大了。

他将历史材料中的所有内容都印在脑海中，然后像兵棋推演一样进行一场简单的模拟，再将自己假设为毒贩，从敌人的角度去思考如何与这张刚柔并济的恢恢天网相抗争……最后只有一个感觉——失败只可能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天亡我也，要么是有人背叛。

而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第一个原因仅在孟夏的脑海里冒头了一瞬便被抛诸脑后，那么只能是第二个原因了。

孟夏又想起临出发前天晚上，林贺生院长告诉他的，孟影当年传回国的最后一条信息……

但也正如林贺生所说的那样，如果戴上捕风捉影的眼镜，好像人人都很可疑——

那些UNIDCP的洋大爷们手头真的干净吗？好像只需要将前线行动组的某几支，由白子转为黑子，就能扭转整个棋盘布局，导致最终的失败。

情报司内部的人真的可信吗？有可能接触到核心资料的三十余人中，只要有一个站在相反的阵营里，对这场围剿行动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

两小时后，第一分部办公厅里的众人便亲眼看见，新驾到的部长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后，冷着脸将一大摞资料全扔进了部长办公室里的碎纸机中。

性能优良的碎纸机轻声运转着，尽职尽责地将纸张粉碎成雪花状，而孟夏则抱臂站在一旁，确保没有遗漏未粉碎的材料，他凉薄的眼帘半垂着，将琥珀色的眸子中透出的寒光悉数遮挡，但周身还是散发出一种强大而冻人的气场。

他将自己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拟定出来的重启A538行动计划从电脑中删去，纸质版则粉碎得任何人都辨认不出原样的碎渣。

办公厅内没人敢说话，只有个别人在进行全凭默契的眼神交流，直到方紫璇敲了两下桌子，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那儿。

方紫璇：“第三分部那边已经将信息化平台已经搭建好了，我到时候把登录入口和密钥发到部门群里，一周后的‘竹海论剑’，大家好歹都抽点时间准备一下，别总拿千年老二。”

“好的，方姐。”

“方姐，到时候记得带带我嗷！”

“行，争取把那尾巴翘天上去的第三分部给灭了。”

“唉，其实……难说，咱这算是，临阵换将吧？”

“怕啥？我原来在青玶的时候就听说过他，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厉害着呢。”

“欸对了，新部长他是不是还没加群来着？要不谁去邀请一下？”

“说实话，我感觉李副好像不太喜欢他啊，刚都没打招呼……”

……

话题进行到这儿众人就又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议论的新部长大人，正在全透明且不隔音的办公室里，皱着眉似乎心情挺不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方紫璇毕竟早和孟夏相熟，这会儿看到孟夏已经坐回到办公椅上，才走上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门没关，”孟夏伸手捏了捏鼻梁，稍缓和了神色，收起自己一冻三尺寒的气场，提起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方姐找我啊，有什么事吗？”

“孟部，是这样的，每年情报司都会举行一次比赛，是司里头领导牵头的，各大分部自成团队，在信息化平台上进行，类似于一个虚拟战场吧，大概就是互相攻击别人的系统，被黑的算作阵亡，团队全员阵亡则自动退出，黑别人成功的可以加分，最后以团队总分排名次。”

孟夏笑了笑：“哦？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什么时候开始？往年战况如何？”

“往年一直是第三分部那群技术宅拿第一，我们拿第二，今年平台是他们搭建的，肯定会更占优势一些，一周后就是今年的比赛了，我邀你进部门群吧，登录入口和密钥会发在群里，比赛的时候实时交流也会比较方便。”

孟夏挑眉：“好。”

然后他腕上佩戴的智能终端就轻轻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信息：

“紫霞仙子”邀请您加入群聊“情报专治情感不服对部对”。

孟夏：“……”

啥玩意儿？取名，你们是认真的吗？

他翻看了一下群成员，发现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个备注‘平（三声）平（二声）’的，不会就是咱李副部吧？”孟夏逐字逐标点符号地将这个嗲里嗲气的备注念得跟新闻播报似的。

方紫璇忍不住笑道：“是的，别看他一本正经，有时还有点迂腐，其实有一颗粉粉的少女心。”

孟夏：“……”

他瞟了一眼旁边办公室里正忙于办公的李平，感觉他脸都快鼓成生气的河豚了，就差在上面写上几个字：“孟夏老子他妈看你不爽。”

嗯……少女心，有点意思。

“那这个‘大耳朵图图’呢？”

方紫璇抬手指了指：“涂心怡，那边三号办公桌，咱们第三部公认的部花，司里鼎鼎大名的冰美人，人狠话不多，喜欢上来就狙掉敌方老大，这么多年也就第三分部余部长能扛得住她的攻击。”

“有趣……那这个‘小雨姐姐’呢？咱部里没有名字带‘雨’的女生吧？”

方紫璇忍者几欲笑抽筋的腹部的不适感：“这个是姜寰宇，那边五号办公桌的小伙子，别看他长得瘦高苗条，巴西柔术黑带呢，技术水平不算突出，但是每季度军事素质考核都是司里能排前五。”

“唔……不错，改天约他打个架玩玩儿。”孟夏此时情绪比较放松，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方紫璇：“……”

打个架？玩玩儿？部长您认真的吗？新官上任三把火，没见过这么个烧法吧？

孟夏在智能终端的屏幕上点了几下，方才还在轻描淡写要和人家巴西柔术黑带打架的人，将自己的备注改为“男朋友家的小奶猫”，然后在群里一阵诡异的寂静中发了一条消息。

男朋友家的小奶猫：大家好，我是孟夏。

嘶……隔着玻璃板也能听见办公厅内众人努力克制的抽气声。

……

孟夏起身走出部长办公室，又进到李平的副部办公室，抬手在玻璃门上扣了扣。

随即听见“哒”的一声轻响，玻璃门的锁扣被李平手中的遥控装置打开。

李平也没起身，只是从方才恨不得埋进去的电脑屏幕中抽出脑袋，露出一个非常“官方式和善”的笑容：“哟，孟部？真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忙，没赶上和您打声招呼，怠慢了还请多多海涵啊。”

孟夏则回了一个“谦逊有礼”的笑容：“不必讲这些虚礼，您年资比我高，在第一分部已经十多年了，毫无疑问是我的前辈，在很多方面我还需要仰仗您的帮助和指点呢。”

“部长找我有事吗？”

孟夏拉开李平对面的椅子坐下：“我想听您咱们部的情况，虽然档案里的各项指标记录我都看过了，但是还是想听听您的看法。”

李平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人，不得不承认，这人相貌实在是生得出众，尤其是这双眸色独特的眼睛，当被这样的双眼投以真诚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实在是很难拒绝这份谦逊的好意，也实在提不起近来那些裹在心底里作祟的不平之感。

李平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那颗不因年华老去而消逝的“少女心”，方才非常不合时宜地心软了，简直不堪回首，能让他就地吐血三升，找个铲子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但他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十余年，还是拎得清轻重的，这新部长想更全面地了解自己管理的部门，来找他那可真的是找对人了。

李平将办公室玻璃墙调成隔音模式，以免谈话声吵到办公厅里忙活的部员们，然后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李平看着孟夏，缓缓道：“第一分部啊，从历史沿革上来讲原本是国安局情报司直属第一行动大队演化而来，早年吸纳了军工、网信、侦察、特战等很多方面的顶尖人才，曾经一度叱咤风云，根本没有其他部门出头亮相的机会……”

虽然这些孟夏早就知道，但还是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这位对第一分部抱有深厚感情的前辈的倾诉。

“不过那个时候我也就是个还在青玶读书的小屁孩，没达到那个水平，只在第三分部当个干事，后来……你应该知道吧？当年那事之后，整个情报司大换血，当年那批人走的走，退的退，我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居然就被放到了第一分部副部的位置，跟老刘搭班。”

“但是那时其实挺难的，我俩基本就是光杆司令了，因为第一分部已经没人了……再后来，我们只能新毕业的青玶学生、军校生之类的里面拉人，哪怕是现在情况有所缓和，但你也看到了，咱们部是所有分部里平均年龄最小的……”

“我还记得老刘打过的比方，还挺形象的：如果把情报司比作一个人，那么指挥中心就是大脑，那我们部就是脊髓，承于上而启于下。”

“和别的部门不同，二、三分部专攻网信技术，四、五分部擅长伪装渗透，我们部是个‘大杂烩’，各方面的人才都有，可以说在情报司的大型行动中一般扮演核心角色，当然，也可以说是革命路上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就外面这帮子小姑娘小伙子，都是这些年来我和老刘辛辛苦苦、一个一个挖来的人才，别看年纪小，但实力都是一顶一的好……”

李平说起第一分部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大至某次行动中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小至某次聚餐时谁讲了什么酒后胡言。

不知不觉中，半天的时光就这么悄悄溜走了，孟夏感觉自己仿佛是用了数小时的时间弥补上了与第一分部错开的数十年。

夕阳西沉，金红色的余晖透过办公楼的窗户铺洒进来，在冷白的瓷砖地板上落下带有温度的光，办公楼里钟声应时响起，”当当当“地缓缓撞了六下，余音缭绕，在紫竹林海的深处，回荡不绝。

谢谢观阅，祝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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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