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开往临溪的动车上人很少,一节车厢里只有三五个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不时穿越山洞隧道时会给耳膜带来轻微的不适感,时间长了便会让人犯困犯懒,这会儿少有人尚保持清醒的。
李老从公文包中拿出厚厚的两摞资料,递给坐在身旁的范斌,范斌又分出一份给了对面的景秀,自己留了一份。
“谢谢‘冰冰’师兄,”景秀接过资料便埋头翻看起来,“是我们这次要接触的患者吗?”
“好好称呼你师兄,没大没小的,”李老假做严肃地伸手敲了敲桌板,继续道:“就是这两位了,每个病例的资料都打印了三份,你们每个人手里留一份慢慢看。”
“下丘脑视前区腹外侧部、上行网状激活系统功能异常,黑质致密区多巴胺能神经元拓扑结构异常,海马CA3区神经元连接异常、CA1区NMDA受体下调……”景秀大概翻了几页,忍不住道:“临溪那边不是很偏吗?这么精确的诊断是这哪家医院给做的检查?再说了,诊断都精确到这个水平了怎么还要惊动您大驾?”
李老笑了笑:“那边的医院也就只是有钱买仪器了,医生水平还是不太够,虽然给得出诊断,但拿不准治疗方案,况且具体问题不是这么一纸报告就能描述清楚的,得当面谈谈才能了解详细情况。”
景秀几乎一目十行地继续翻看着,不一会儿就看了大半,她眼不离资料地继续道:“我看这两位情况应该都还好吧,不过是因为检查得太精细了才显得结果吓人,多半是严重精神刺激或者轻微颅脑外伤造成的,应该不用开刀,长期调理就够了吧……”
对面的李老越听越欣慰,还不时地一边点头一边摸下巴,虽然那里并没有电视剧中“高人专属”的白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小徒弟十分满意。
李老用手肘拱了拱范斌,小声道:“看见没?这就是后生可畏啊,你还不好好努力的话,将来就只有作为前浪被拍在沙滩上咯。”
范斌是个慢性子,做事认真细致、一丝不苟,但确实没有景秀的天资这么高。景秀学什么都很快,基本上是过目不忘,但他就不行,得靠背后投入数倍于他人的时间和精力去反复琢磨,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才看了寥寥几页,而景秀已经快翻完了。
范斌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应道:“知道了,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栽培。”
……
盛夏时节的临溪并没有太多暑气蒸腾,毕竟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一年四季都是二十来度的宜人天气。
陈莘笙递给孟夏一瓶冰可乐,瓶壁上还蒙着凉丝丝的水雾,一贯言简意赅:“休息会儿,累了。”
孟夏接过冰可乐,拧开瓶盖便仰头灌了两口,算是给方才那场酣畅淋漓的球局画上句号。
他已经很少打球了,每次路过球场,看着那些昂扬恣意的身影和笑容,就莫明有种疏离感,直教人忍不住加快步子赶紧离开。
如果不是陈莘笙的话,今天一天恐怕他也是要泡在实验室里不出来的。
很多时候他在实验室不是为了赶实验进度,其实所有的课题进展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只是在一遍遍地重复调试,力求达到最高的熟练度、精确度和准确度,可谓是精益求精,亦或是,吹毛求疵。
说来也奇怪,之前是有景秀总拽着他去打球,没想到来了青玶,还遇到个陈莘笙。虽然陈莘笙话少,但一个人内在的气质不是话少就能轻易遮盖掉的,孟夏能从他眼中看到景秀的影子,单纯而阳光。
孟夏重新将瓶盖拧上,拍了拍陈莘笙的肩膀:“厉害了波斯,没想到你球技这么好,我以前好歹也是长期球场称霸来着,今天差点被你拆了台……你打球多少年了?”
陈莘笙笑了笑:“十几年了,从小就打。”
他俩正聊着,突然孟夏余光里瞥见看台上有一点光亮,像是金属眼镜框反射的太阳光,只是角度刚好,刚好落进孟夏眼中。
孟夏有一瞬间的怔愣,回头时,脑海中突然冒出多年前的一个画面,那个带着银丝眼睛的少年,静静地坐在看台上,画着球场上行动如风的他,在他回头时,少年恰好也停下了手中的画笔,与他遥遥相望。
这样的怔愣其实时常发生,孟夏也早已在反反复复中学会了及时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在第一时间让强大的理智回笼。
只消片刻,他便重归平静。
那点光亮确实来自金属眼镜框的反射,只不过眼睛背后,是一张黑脸——林贺生院长。
林院长今天没有穿制服,只是穿了套深色运动服,但他的肤色实在是太过“浓郁”,裹在这一身深色衣服里,看起来就像一块包装精良的巧克力——看起来像刚军训了一个月的可怜巴巴的新生。
院长向孟夏招了招手,示意他和陈莘笙两个一块过来。
“院长,是休假批下来了吗?”孟夏问道。
院长将一个很薄的文件袋递给他:“嗯,批下来了,你的还有小陈的,10天的假,如果治疗需要的话可以申请延长,不用担心。”
陈莘笙:“谢谢院长。”
“不谢,应该的。帮你们联系的老专家今天下午到,他的电话我一会儿发给你们,方便联系,”院长一巴掌拍在孟夏胳膊上,“赶紧的换身衣服去车站接,人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别给我迟到丢人现眼,接到人之后去临溪总院,那边也都给你们安排好了,人到就行。”
“好嘞。”
孟夏和陈莘笙两人拔腿就往宿舍冲,火速把自己收拾一通,换上一身人模狗样、人畜无害的学生装,马不停蹄往车站赶,生怕误了点。
然而当两人在人烟稀少的临溪站,与同样风尘仆仆赶来的李老一行三人碰面时,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写满了“尴尬”二字,简直令人窒息。
孟夏觉得自己的脸都瘫了。
别笑,景秀的脸也狠狠地抽搐了两下,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患者孟游、陈促,你们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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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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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