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等会儿打完球去吃烧烤吧,林华他哥林叶还记得吧?在这边开了个烧烤店,他请客,不吃白不吃嘛。”景秀满眼的迫不及待,看着孟夏一脸的神在天外,要不是身高受限,她真想把这人拎起来好好晃一晃,把这人脑子里的浆糊都给晃出去。
“……哦,好。”孟夏的目光终于聚焦,慢吞吞地应了。
景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原地连转了好几圈,才斟酌道:“哥,你其实……不用总这么压抑自己,我知道你难受,难受就发泄出来嘛,不然要亲人是干啥用的?朋友又是干啥用的?”
“嗯,知道了,谢谢。”孟夏轻声应了,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那天打完球聚餐的时候,其他人都是撸串撸得不亦乐乎,景秀一个大姐大带着他们玩各种花样,什么猜拳赌串啊,拍七罚串啊,气氛要多热烈有多热烈。
除了景秀边上坐着的孟夏,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喝着酒。
他本就肤色白,没想到喝酒后不是泛红,而是越喝脸色越白,都快要和墙上的石灰融于一体了。
突然,一只秀气而有力的手扣住了孟夏的手腕。
景秀低声道:“差不多行了,喝酒伤身,借酒浇愁都是屁话,自欺欺人罢了。”
孟夏摇摇头没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用另一只手去掰开景秀的爪子,而是抵抗着景秀的压制,仰头喝完了第3瓶。
景秀愣了愣,突然就被气笑了,她转头便拍了拍桌子,大声吆喝道:“来来来,都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啊?”
她本就在这一群人中威望极高,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再说了,真心话大冒险么,大多数人都会为了避免被整蛊得太惨而选择真心话,而挖掘别人的八卦又是最其乐无穷的事,所以大家巴不得跳过游戏环节直接点人问问题。
于是杯盘狼藉的桌面被简单收拾了一下,空出中央的一片区域,又将一个空啤酒瓶横放在上面,规则是酒瓶转完停下时,瓶口对着谁,谁就得选择回答“真心话”还是做“大冒险”。
第一轮,随着酒瓶在桌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声响越来越慢,瓶口逐渐停了下来,对准的是林华。
林华无奈笑笑,愿赌服输地选了“真心话”。于是众人纷纷起哄道,最后是景秀拍板问道:“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华的目光闪了闪,微微垂眸,竟有些羞赧的意思,他答道:“有。”
于是大家立刻追问:“谁啊谁啊?”
林华的脸有些涨红:“我已经答过一个问题了,再想问得下一轮再说。”
众人唏嘘一片,但转而又兴奋地投入到新一轮的游戏中。
这回是林华出手转瓶子,他正有些脑热,所以出手力气大了些,导致酒瓶转得很快,花了很长时间才停下,玻璃摩擦的声音在小包间内回响,良久。
瓶口对准的是:孟夏。
众人本想起哄,但看着孟夏苍白的脸色,有些迟疑,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向景秀投去求助的眼神。
景秀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孟夏,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孟夏:“真心话。”
“有喜欢的人吗?”
“有。”
景秀还要继续问问题,然而孟夏却倏然抬眸笑了,衬得苍白的脸愈发孤寒,他笑着说:“我已经回答一个问题了,还想问也行,老规矩,一杯酒一个问题。”
景秀这个跟一群男生混惯了的自然明白这是个什么规矩,二话不说提起手边的酒瓶就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后又潇洒地把酒杯磕在桌上,挑衅地看向孟夏。
这一幕可太刺激了,兄妹相杀,简直是针尖对麦芒,男神对女王啊……
孟夏挑眉,示意景秀可以开始问问题了。
景秀毫不客气:“有多喜欢?”
“刻骨铭心。”
景秀抬手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喝罢又问:“有多难过?”
“锥心刺骨。”
这两人一问一答得干脆利落,把酒桌上其他人都给看呆了,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当年孟夏和杜衡之间的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但没太当一回事,权当是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分泌下的正常现象。都过去一年了,该淡去的早该没影了,何曾想……
孟夏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当年十指交握的感觉好像还依稀记得一些,那人的手有些凉,削瘦白皙,总喜欢握着一根画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稍一惊扰就会像被吓到的猫儿一样跳起来,稍一撩拨耳尖和后颈就会泛起红色……
当初有多少情动,今日就会有多少折磨,那是用多少酒精都麻痹不了的,也是纵然再怎么伪装自己,也会在不经意的瞬间被一些习以为常的生活细节勾起回忆。
自欺欺人的自如,终究只是曾故作坚强的外壳。
我们选了不同的路,意料之中的结局。
……
然而就在景秀准备再给自己满上一杯时,林华却拦住了她,景秀不明所以地看向林华,这会儿酒劲有点上来了,在她的视野里,林华的桃花眼被蒙上了一层水雾,里头藏着的眼神看不真切。
林华:“别喝了,想问什么我帮你问。”
说罢林华酒夺过景秀手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景秀:“……”
其实她不是无语,是……确实还没想好要问什么。
她沉默片刻,突然灵光一现,反问林华道:“这杯酒你是替我喝的吗?”
林华点头:“对啊。”
“所以这杯算是我喝的咯?”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不问我哥了,我来问你。”
这回憨憨的林华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如遭雷劈,方才代喝酒的豪情万丈瞬间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丈,前些当场给秀姐跪了。
景秀:“你喜欢的人今天在场吗?”
林华:“……在。”
众人一阵唏嘘声,纷纷开始猜测是谁。
景秀的劲头也上来了,还要再给自己满上,然后又被林华拦下,代喝了一杯……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罪受。
林华颤巍巍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弱弱地问道:“能……能选大冒险吗?”
景秀却是被他的神情逗乐了,干脆利落地答道:“行啊,你可不许反悔。”
林华预感不妙。
景秀坏坏地一笑,指挥坐在靠墙处的赵文昌关灯,一片黑暗中,她说:“其他人不准出声,也都待在自己位置上不准动,也不准到处乱瞟,林华,大冒险的内容就是……亲一下你喜欢的那个人。”
众人纷纷叹道:我的妈,不愧是秀姐,要玩就玩这么大发的!
林华突然沉默了,黑暗中的每一秒都被拉长。
良久,挪动座椅的声音打破寂静,众人屏住呼吸。
随后,景秀便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一个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了起来,她心里一惊,连忙往回抽手,而对方却没有放手,也没有进一步做什么,对方仿佛只是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
僵持的每一秒背后,都藏着数声如鼓擂的心跳。
终于,景秀轻叹了口气,合上双眸,放松了自己紧绷的手,任由一个轻柔温热的吻落在手背上,景秀微微蜷起了自己的手指。
对方很克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便绅士地退了回去。
灯再次亮起时,方才还在酒桌上叱咤风云的景秀变得沉默寡言了,热闹的气氛顿时少了大半。
不过还好大家都吃也吃尽兴了,玩也快玩累了,又简简单单来了几轮真心话大冒险,挖出了赵文昌暗恋胡松子的事儿,让大家乐呵了一会儿。再后来,众人各自散去,回家的回家,回寝的回寝。
……
孟夏可能真的是有些喝高了,他给余小青发了条信息:“我回学校寝室休息,今晚早点睡,不用等我了。”
然后就转头去了一家鲜花店买了捧白菊,又拦了辆出租车,把自己囫囵塞了进去,对直皱眉的司机摆手道:“去永安堂。”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开这么多年车还从没见过这种天色快黑了还要往深山老林里的公墓群去的,当即有点想弃车逃了算了,但他还是犹豫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吗?不安全吧,要不还是……”
孟夏打断道:“师傅开车吧,我心里有数,去那边……看望一位故人而已,没什么不安全的。”
司机拗不过他,也不便管太宽,只好依言载人去了永安堂。
下车后,酒意已经醒了大半,又被晚风一吹,神智清明了许多。
永安堂依旧是那副亘古不变的庄严肃穆,夜色笼罩下,并没有常人印象中墓地的鬼气森森,反而有种厚重的宁静,像是沉淀了万年的河沙,能容得下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今天是杜爷爷的祭日,已经整整一年过去了。
孟夏将白菊放到爷爷墓前,他轻声说:“爷爷,还记得我吗?我来看您了。如果您在天有灵,麻烦……麻烦多护佑着些杜衡……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又过得如何……抱歉,我……我把他给弄丢了。”
孟夏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双颊的泪痕已干,久到双脚开始发麻,一阵阵细细的刺痛从足底传来,方才回过神,转身托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离去。
然而当走出永安堂时,路边停着的警车着实是让他有些意外。——那位出租车司机到底不放心,悄悄报了警,以免这孩子真的出事。
车上下来两位警察,走到孟夏面前,简单询问过情况后,便提出要送这个熊孩子回家,孟夏也不推辞,跟着上了警车。
车上,孟夏忍不住问道:“警察同志,失踪人口这种,能找你们帮忙查一下吗?”
警察被问得一愣:“失踪?当然是找我们啊,不然难道去找私家侦探吗?”
孟夏:“那我想……打听一个人。”
警察拿出一个小本子,说道:“基本信息报一下,我们做个备案。”
“杜衡,原就读于长林中学……”
……
那天孟夏说了很多很多,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和侥幸,或许那人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而选择躲避,过了这些时日就该缓过来,就会有迹可循……
然而,终是石沉大海。
查无此人。
谢谢观阅,祝愉快~
这周上神经生物学课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讲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四种神经递质:苯乙|胺、多巴胺、催产素、加压素。
苯乙|胺让你一见钟情,多巴胺让你陷入热恋,稳定期则是催产素和加压素来维系感情。
其中多巴胺也是很多毒品致瘾的关键所在,所以爱情就像毒品,热恋期分手的话,反应就会和毒品戒断反应一样强烈……
我觉得这个还蛮有趣的,所以生活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其背后的科学原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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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戒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