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回来,陆云泽头一天睡了个懒觉。jiujiuzuowen
他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是和姥爷一起吃虾饺;一会儿又回到了上辈子去,坐在沙发上看着贺邵承穿着围裙给他包虾饺。意识在梦里已经有些乱了,他知道自己缺钱,就走过去喊贺邵承,让他给自己一点,否则都要没学上了。男人无奈的转头看他,只能擦擦手带着他上了楼,拿了一根金条出来。
陆云泽紧紧的抱着金条,这才不做梦了。
结果躺在他身边的贺邵承从凌晨就开始睡不着了。
他的一只胳膊在陆云泽怀里,而且还是被抱得紧紧的,让他动都不敢动一下。他知道么儿晚上睡觉动作多,之前也会忽然有一只胳膊或者是一条腿放到他身上,但这样紧紧的抱着还是第一次。他可以感觉到陆云泽的体温,甚至连对方呼吸的频率都一清二楚。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悬在那里的灯泡,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就是睡不着。
手臂有些僵硬了,他也没抽出来。
一直到天有些亮了,公鸡开始打鸣的时候,陆云泽才终于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找了个还凉快的地方继续睡。贺邵承的胳膊也终于得了自由,只是还僵硬着,无法灵活的动作。曾姥爷起床早,鸡第二次兴奋的打鸣时就醒了,院子里也传来了打水,喂鸡,掏鸡蛋的声响。贺邵承坐了起来,安静的下了床,踩着鞋子一点一点的走到了屋外,又关上了门。
“哟,小贺起来了。”曾姥爷正在那儿刷牙呢,一嘴泡沫的看着他,说话声音也有些含糊,“么儿还睡着呢?”
“嗯,他昨天太累了。”贺邵承解释了一声,也过去刷牙洗脸。
农村一早起来事情多,曾姥爷平时都是自己干,折腾完了再去把睡猪么儿喊起来。今天他倒是有了个帮手,所以效率一下子高了不少,还把后院里的菜院子折腾了一下,摘了点已经熟透的西红柿、丝瓜下来。早饭本来都是喝粥的,今天有了几个菜,曾姥爷就去下丝瓜鸡蛋面了。今早摸出来的两个蛋还都软着顶,他又加了一个蛋,敲了扔进锅里头。
贺邵承坐在后面帮忙烧火。
一直到早饭烧好了,屋里头还没什么动静。曾老头想了想昨天那虾饺,也就不去喊外孙起床了。他单独在锅里给陆云泽留了一份面,自己和贺邵承则先盛出来吃着。他如今对贺邵承也好奇的很,一边吃饭一边问,问他是打哪来儿的,怎么不去警察局找亲生爸妈。贺邵承就一个一个的回答,虽然没说自己过去的家庭背景,但也把后妈的事情解释了。
曾姥爷听完直摇头,都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狠心的人。
他安慰贺邵承好好的呆在他们家,这才骑自行车去供销社边上摆摊,临走前还不忘带上自己的搪瓷杯和烟筒子。贺邵承把碗洗了,有些找不到事情做,就又去扫了院子。早晨的那一点点凉爽逐渐被炙热取代,太阳又显示出了它在夏天的威力,烤的鸡都躲鸡棚里头乘凉去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走到了卧房前,轻轻的推开了门。
陆云泽还在床上睡着呢,抱着枕头,脸蛋都红扑扑的。
他长得好看,一张面孔秀气的不得了。平时醒着的时候,那双眼睛乌溜浑圆,总夺去了别人所有的注意力;但此时睡着了,面孔反而更精致了几分,连鼻子的弧度都可爱的紧。贺邵承没有喊他,只是走到了书桌边上,坐下来拿了一本陆云泽六年级的课本开始看。
床上安安静静的,一直到了十来点钟,才听到陆云泽哼哼了两声。
“么儿?”
书已经看了一半,贺邵承把它合上放在了一旁,“起来了么?”
“贺邵承……”陆云泽揉了揉眼睛,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他还没完全清醒,说话都带着点鼻音,软的不得了,“几点了呀……”
“应该……十点多。”
“噢……”他点了点头,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自己慢吞吞的爬起来了。
枕头被他抱得褶褶皱皱,终于回到了本来的地方去。他光/裸着脚踩到了拖鞋上,这才去院子里刷牙洗脸。贺邵承要去给他热厨房里的面,但陆云泽嫌天气太热,就要吃凉的,直接就从锅里盛出来了。面泡的有些烂了,不过也是农村常吃的煮烂面,所以他并不介意,低着头就吃完了。
中午,他们又去隔壁李婶子家瞧了瞧。
李婶子正在纳布鞋,看到陆云泽就笑了,要招待他们吃午饭。拿了那七十块钱,他们家昨天就去买了两斤肉,还剩着一半呢。她男人今天也刚去了县城,说要去给曾老头家买点东西,做个回礼。但陆云泽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只是出了个图纸,布鞋什么还都是李婶子做的。而且之后他也没那么多时间过来帮忙,因此就和李婶子好好的谈了分成的事情。
李婶还想一半一半的来,但他只肯要三成。
贺邵承不说话,很安静的陪在陆云泽身边。
李婶子怎么说都没能让陆云泽让步,最后只能一边叹气一边把两个孩子留下来吃饭,不断的把肉往他们碗里夹。吃完了饭,两个人出去走了一圈,沿着稻田慢慢的散步。陆云泽终于得了一点悠闲,蹲在田埂上揪了两根狗尾巴草,和贺邵承一人叼着一根。他背对着太阳蹲着的,身上热乎乎的,但脸好歹是没再晒伤。
第二天,凌晨四点,他们又坐上了供销社的电三轮,往平县里头去了。
这一次陆云泽只带了十块钱在身上,其他的一律没有,比上次赶集卖鞋轻松多了。这回电三轮是直接到的供销社,他们一起和叔叔道了谢,接着就一起往热闹的地方凑。90年路边小摊子可不少,尤其到居民楼多的地方,几乎是熙熙攘攘聚了一排。虽然才早上五点,这些早餐摊子也都开始忙碌了,要么在揉面,要么在调馅。需要炸的麻团、油条什么则已经下了锅,一边泛起沸腾的白沫,一边鼓胀成型,放在一旁晾凉滤油。
陆云泽觉得肚子饿了,拿了五毛钱出来买了四根油条,两个韭菜饼,两袋子豆浆。都装在塑料袋里,和贺邵承一边走一边吃。
他们想好了要去政府大院,不过先路过的却是一个国营厂,做轻工机械的,是本地很有名的大产业。现在国营厂还没到风雨飘摇的时候,所有进了厂子的工人都生活安稳的很,觉得是抱了个铁饭碗在怀里。普通工人工资低一些,四十块一个月,但如果是技术工或者大学生,那工资就能有六七十了。这会儿还早,厂子门口摊头都摆起来了,不过工人还都没来呢。陆云泽有意看一下这边的生意情况,就和贺邵承一起坐在了路边的石墩上,一边吃一边观察。
他胃口小一点,一根油条一块饼就好了,分了一根油条给贺邵承吃。豆浆这会儿还少见杯装的,都是塑料袋装着的,只要五分钱。他咬了一个小口子,接着就开始喝,眼睛却是一直在厂子门口的摊贩那边瞧。
“有人了……”
六点多,工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虽然不少人都会在家里吃早饭,但选择买一份拿在手里吃的也不少。油条、豆浆、韭菜饼、糯米饭团是卖的最好的,便宜又顶饱。鸡蛋饼、小笼汤包、小馄饨也不错,边上还搭了两张塑料折叠桌,给他们坐下来吃早饭。陆云泽观察的不止是生意情况,他还仔细的看了那些小摊的包装——因为都是便宜实惠的早点,也没什么花哨的内容,都只是塑料袋和泡沫盒罢了。
他想着自己那些虾饺,觉得应该去买点更体面的餐盒才行。
工厂应该是七点半开工,到七点的时候,人流量已经格外的大了,不断有自行车骑过来,停在摊子边上买点东西再骑走。生意最好的是一对夫妻,摊子上什么都有,忙得嗓子都哑了,收钱的罐子里更是不断的落入硬币。其他的大多也不错,但唯独一个老头,推了个铁推车,在边上少有人问津。
陆云泽眨了眨眼,侧过头和贺邵承小声商量了一下。
他们需要一个推车。
本来想着是去小商品市场看的,但此时或许有了别的办法。
那老头是卖蒸米糕的,推车里头刚好一个蒸笼,不大,和小笼包的蒸笼一样。他那米糕做的也很容易,碾碎了的米粉和着白糖,压到模具里上去蒸就成。如果有人要,他就把最顶上的拿下来,从模具里敲出两块方方正正的米糕,装在塑料袋里递给对方。
陆云泽也见过这样的点心,当初在上海陪姥爷在医院看病时,医院边上就有不少。但花样就比这个老头做的多多了——不仅有紫薯的,香芋的,红豆的……里面还塞了馅料,又好看又好吃。
“贺邵承……你说他卖了多少了?”
“从我们到这里,只卖了十六份。”贺邵承的目光并没有只停留在这一个摊位上,他依旧看着其他的人,默默的计算着所有的人数,“生意最好的那对夫妻有三百多个客人,不少都拿了好几样走的……其他的摊位也起码有七八十个。”
同样是做早点摊子,生意差距格外的大。
陆云泽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又吸了一口手里的豆浆袋子,不过里面已经空了,什么都没吸出来。
“我们等会儿去问问他租不租推车。”
贺邵承“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大楼给他们遮挡的阴影,确定一段时间内还不会有太阳直直的照过来,才继续坐着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