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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黑莲花后我翻车了[重生] 第15章 第 15 章

作者:朝江烬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3-01-19 05:06:26 来源:文学城

江絮近来总觉得不太对劲。

当晚祠堂闹剧散场,她是第一个到江疾的偏院雪中送炭的,可江疾看起来却心不在焉。

江絮安慰自己没关系,他累了没精神很正常,于是便体贴地找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可第二天,她竟撞上了刚从江疾院子里出来的江简宁。

江简宁脸上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不错,至少与江疾不是不欢而散。他身边那个停筠没拿好眼色看她——她当然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出下策将江简宁累带进去,要遭记恨。

但那愧疚也只昙花一现,很快便被淹没了。江絮迎上来试探道:“阿宁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与我同患难的兄弟。”江简宁笑笑:“真遗憾那晚阿姐不在,否则才是巧了。”

“……”江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则是没想到他二人怎么成了“共患难的兄弟”,;二则按理说从前江简宁帮了她,她不应如此以德报怨。

可世事在这摆着,为了救江疾,她也不得不这样。

于是江絮落荒而别,躲进偏院里。她今日带了老鸡汤,想给江疾熨补熨补身子,一进屋却见桌上摆着一对八宝玲珑盖碗、几碟精细点心,并一只点着风炉的锅子。

一副撂了的碗筷就摆在江疾对面,不难想象是谁用过的。

江疾那双修长又瘦削的手持着双象牙白筷子,真是交辉相应、令人赏心悦目。他见江絮来,施施然放下筷子:“阿姐来了。”

江絮局促地往后别了别提食盒的那只手——她记得她带的是一副干净竹筷。

因为从前江简宁对这个弟弟不屑一顾,所以她尽可以用小恩小惠收拢人心;可现在江简宁要和她争了。

他随便从指缝里漏出点东西,都要胜过她千倍万倍。

江絮笑得很勉强:“我没想到阿宁先来过,你……”

你从前不是辛苦防着他么?江絮没有问出口,怎么突然又能与他同席而坐?

江疾也想知道。

他被提出去受罚再扔回来,侯爷仍然没解了他的禁足,叫他只能在院子里圈着。他一早起来正在院子里舒展筋骨,江简宁却突然大张旗鼓地闯了进来。

他连拜访,都是趾高气昂又矜贵得色的:“睡得挺好?”

江疾捂着被他踹的那块皮肉,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来做什么?”

江简宁笑得温柔如拂柳叶刀:“来看看你呀。”

他一挥手,停筠便上前训练有素地把桌子摆好了。江简宁一抖袍襟,挑了一把看起来还算崭新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夹了一块炖得汤汁软烂的瑶柱入口。

江简宁见他还杵在那干站着便问道:“你用完饭了?”

“用过了。”江疾绷着脸回答道。

“再来吃点。”江简宁挑眉示意。

江疾还想再找理由推脱,却见江简宁已指尖不耐烦敲了敲桌面:“你再推脱,我就叫父亲把你关回去。”

江疾深吸一口气,委委屈屈地上了桌,可要吃江简宁带来的东西,还是有些膈应在。

江简宁看着他嘴一张一合,怎么也下不了狠心往里送,便开口逗他:“你怕什么?怕我药死你?”

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当面打哑谜。

江疾不答话。

江简宁从他手里抢了那双没用的筷子,往锅子里一搅和,夹了两筷子自己吃了。

还冲他吐了吐舌尖,示意没有弄虚作假:“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再说皇恩宴马上要开了,我现在弄死你多么晦气,影响我觐见天颜。”

江疾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拳——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江疾在意他,他觉得是惺惺作态;江疾真拿他当路边草芥,他又觉得心有不甘。

江简宁都看在眼里。他挑剔,只吃了两口,心想:果然人是贱皮贱肉,不得一味地对他好,要大棒夹枣,他才知道患得患失。

江简宁以手支颌,像观赏小猫小狗似的盯着他。江疾就这样含着屈辱,在江简宁眼皮子底下用了饭——他咬一口下去恶狠狠地,仿佛要生啖江简宁皮肉。

可江简宁却只浑作不知,他等得不耐烦,便到处张望江疾这如徒四壁。谁知看了一会,居然还真叫他看到一快被雪水洇湿了的土墙皮。

“你这屋里怎么比下人房都不如。”江简宁皱着眉点评,丝毫不在意江疾的脸色也如周围土墙一般灰突突的:“这就是'家徒四壁'么?”

江疾对他的冒犯几乎已习以为常,反唇相讥:“又没让你住。”

江简宁诧异地转过来头,突然虚情假意地笑起来:“让我弟弟住这房子,当哥哥的真是心疼。”

“这样吧,”江简宁漫不经心地拿视线倒处乱扫:“你世子哥哥出人帮你修缮修缮,好歹别叫你别漏风漏雨。”

江疾只当他在放屁,没成想隔天,竟真有一队家丁抬了不少华贵家当前来。

连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的总管也揣着手弯着腰随侍一旁:“二公子,奴才是奉了世子的命令来替您布置起居的。”

他说罢打量了一圈,又板着个脸责问:“二公子这儿怎么这般简陋!从前是谁负责管事的?拖去吃教头棍子!”

江疾只旁观不语。他打量这群人如猛虎下山,不像来襄助的,倒像来讨债的。再者拖出去的还是个面生的小子,也不知是替谁顶罪。

不过不管替谁,都已是为他这不受宠的公子做足了面子,他也不能不识抬举。江疾看着那薄纱的屏风、红梨的贵重家具,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又是做什么?江疾想,总不能只是一时兴起。

况且他这一生,最后只剩下这条命,都已经够卑贱、够无可图谋了。

江疾自得思虑,因此也没注意到,有几个小厮忙里忙外拾掇东西时,已悄无声息地将他放在案上的书册也一并扔进废弃筐里去了。

现下他只想挑一个清净地方坐着,却见总管笑眯眯将他一拦。

“这居舍翻新且得等个几日,乱吵吵的、不好住人。世子仁厚,便吩咐了叫您去他院子里借住,到时候修缮好了再回来验收。”

“咱请吧,二公子。”

江简宁当然没在等他,他昨天说的皇恩宴是真的,且就在今天。

全因这等大事无人与江疾透露,因此他并不知晓。皇恩宴就是每年年节前,叫各家小辈进宫吃席的日子,是彰受天恩的好时刻,皇帝赐顺眼小辈恩典,也是常有表器重的事。

江简宁依着时辰入宫,正排在宫门口等锦衣卫查验正身,旁边突然挤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佩着青玉的一块抹额:“宁哥……宁哥!”

他回头看去,正是上次入宫时所碰见吴大人的儿子,吴昀。

从前说这小子是京城有名的小纨绔,好吃好玩。这几日江简宁好了他没抽出空前来探望,也是因惹了事,叫他爹给关起来了。

但时逢皇恩宴,吴大人不得已,又灰溜溜地给这惹是生非的儿子放了出来。

吴昀知道江简宁要来,离老远便往这边挤。他长一双桃花眼,还学那风流做派拿扇子:“见你没事可还好,赶明儿再一起出门看姐姐跳舞!”

江简宁立刻掩着唇咳了咳,就差把体弱多病直写在脸上,低声道:“从前还好,上次一吹风,已是滴酒不能再沾了。”

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喝酒的。江简宁不赞成地想,还是得饮牛乳才长身体。

吴昀失落地拉长了嗓音:“啊——那可少了好多趣儿。”

没想到江简宁却话锋一转,“要出门玩,我倒可以拉着我弟弟,叫他替我喝。”

吴昀反应了一会:“那个江……江……”

“江疾。”江简宁体贴接话:“他也是个性情中的妙人儿,之前顶撞先生,实话说我是很吃惊的。”

吴昀一听,自家先生那老长驴脸便立刻浮现在了眼前。他打了个哆嗦,附和赞扬道:“那真是妙人,我日日叫他看管着背书,实在是烦不胜烦,往后有机会定要结识一下你这弟弟。”

江简宁翘着唇角:“若是投缘,还要劳烦你平日多带他玩,他从小叫姨娘拘着,没见过世面,我还怕你嫌他笨。”

吴昀立刻大手一挥:“玩么,哪有人不爱玩!你这么心疼他便放心交给我,保准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说到这儿前面小太监已唤了煜阳侯世子上前,江简宁与吴昀作别,又约好进去再一起走,便上了前去。

没想到查验过后小太监竟招了招手,叫人抬了一停小辇过来。

“皇后娘娘体谅世子身子不好,特意赐了恩典。”小太监衔着个讨喜的笑容:“这些公子哥里,您可是头一份儿!”

这头动静闹得这么大,叫后面排着队的公子们纷纷巴巴地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江简宁揣着手捂,脊背挺直地上去了,宫人们悠悠起辇,红墙像影子般浮掠着从他身侧而过。

江简宁往皇城看去,雪落在龙檐上,庄严肃穆。他恍然意识到,这就是权力的中心、是未来他要守伴一生的所在。

宫人们健步如飞,又快又稳,前面进来的公子们都叫他抛在了身后。江简宁双脚落地,又被宫人请进了暖阁里候着。

如此过了许久,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此人十五六的年纪,头顶一枚金冠,着玄色衣袍与紫貂大氅,贵气又傲气。

他似乎也没想到暖阁里有人,着实愣了一下。不过等他看清江简宁的脸,复又主动笑起来客气拱手:“煜阳侯世子。”

江简宁无奈起身行礼:“见过三殿下。”

来人便是风云人物三皇子薛敬邺,如今立皇储里最响当当的一位。其党羽势焰之盛,好似恨不得明日太子便驾鹤归西,给他腾出位置来。

尽管江简宁知道他下场不大好,到死也没能得偿所愿,但此刻碍于情面,仍需做出与常人一般的恭谨情状来:“殿下怎么也在此处?”

薛敬邺笑道:“方才与父皇议政结束得早些,稍后皇恩宴又得露面,索性就过来等着了。”

“世子怎么也到得这样早?我看表兄都还在路上,何以你提前到了?”

江简宁解释道:“蒙皇后娘娘慈谕,臣破格乘辇过来的。”

他早已掌握了示弱装病的方法,只消咳嗽、往死了咳,光看着便万分严重了。

果然薛敬邺也怕沾了不是,连忙叫他坐下。

江简宁坐下后有意控制着喘气声也放得粗了些。薛敬邺怕过了病气,只坐在远处打量他,没一会又突然开口道:“世子这病,往后好好调养能好些么?”

“国公府几位医官是有几把刷子的,世子若不嫌弃,便叫表兄带来给你诊治一二?”

他母家兵权显赫,且知道陛下正有意提拔将门忠良瓜分兵权——煜阳侯当年为国抗敌伤了腿后一直隐没、又有忠名。

江简宁在这个节骨眼病成这样,难保不是引退为进,不得不防。

江简宁若说有病,也只是吃了伤寒,断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重。可这又不是小说里,能吃个药腐化脉象。

他只好推辞:“劳殿下挂心,也没什么打紧,之前太医也说只是寒邪入体,家父想着养一养再看,因此也不曾劳动过林公子。”

薛敬邺语噎——他倒忘了是他不成器的表兄林琅之拽着人家世子在街上吹冷风,才惹出这许多事端的。

两人沉默相对。薛敬邺到底从小深孚众望,又被贵妃宠着惯着,心机没那么深沉,一僵在这、便僵在这儿,没后话可说。

江简宁也不搭话,安安静静垂着眼喝他的茶,反正待会皇恩宴上是指不上填肚子的,只能趁现在先灌个水饱。

可他坐在那荏荏弱弱的,气质又清矜无害,三皇子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他不似那些心眼子弯弯绕绕的奸佞之人。

他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世子如今在家读书可还勤勉?”

话音一落他便后悔得想咬自己舌头一口——世子那庶弟招惹先生嫌恶,先生可都曾放过话出来。

他这么一问,实在显得没眼色又尴尬。

万幸煜阳侯世子是个有眼色的,他一抬手道:“臣虽天资驽钝,但还算肯吃苦,先生也曾赞誉有加,只是前几日先生对兄弟有些误解,竟连带着臣也不愿再见。”

“如今,是自己在读书的。”

薛敬邺有人托着,不至于一步趔到沟里,对这位小世子更是添了些好感:“世子这也是无计所为,谁能想到你那弟弟是个劣的。”

“依我看家里的兄弟,帮一把扶一把都无关紧要,只不要是个白眼狼才好。”

薛敬邺刚说了一半,便自觉失言,好在江简宁接得倒快:“臣只有这一个弟弟,现在不帮衬着,日后也难免要带累着,他争气我便很高兴了。”

若要江疾在这,见了江简宁如此惺惺作态拿他立牌坊的模样,恐怕要被活活呕死——可惜他不在这儿。

江简宁便放开了描述,自己在家时是如何百般包容这任性又顽劣的弟弟。

薛敬邺凝神听了一会,又想起他虎视眈眈的兄弟们,心有戚戚然,忍不住锐评:“你这弟弟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兄长如此友爱,他却不领情,真是该打。”

“世子有所不知,父皇近来欲给我们兄弟几个挑选合适的伴读,我脾气暴,正要你这样清风一般的人在旁边规劝才合宜。”薛敬邺话音一转:“况且我母家又与江伯父有故,若世子肯应,也算是结场好缘分。”

江简宁万万没想到三皇子还要拿这事与他商量——若他直截了当去与陛下提,陛下为平衡捭阖之道,断断不会允了他。

可薛敬邺事先与他通气,如此便成了“江家与林家沆瀣一气”,要谋图兵权。

他是万万不能应声的。

薛敬邺也在打量着他,紧盯他眼角眉梢不动。其实他长相随了贵妃,并无圣上的儒雅谦和,反而多了一丝狠厉与张扬,他这样看人时是很有压迫感的。

可江简宁什么也不说,垂着眼睫,半晌叹口气:“殿下的心雪臣领了,只是……”

他抿着唇,吞吞吐吐半晌,薛敬邺忍不住催他:“只是怎的?”

“只是日前皇后娘娘给臣赐了字,病中时太子殿下又赏了臣一套上好的文房墨具,家父实在不敢揣测上意。”江简宁犹豫:“殿下厚爱,雪臣无以为报,既然如此一切要听凭圣上发话,才好说个分明。”

赐字是真、赏赐文房也是真——其实江简宁当时收到了不少这玩意儿,估计太子也没多大旁的用意。

只是江简宁不想跳薛敬邺这火船烧身,只好扯了太子大旗借场东风。

薛敬邺一听是太子那病秧子,却反倒放下心来。太子已没几天活头,父皇还叫他在东宫住着,也不过是叫他做个平衡各方势力的提线木偶。

江简宁不沾旁的兄弟便好,若去了东宫,那便又等于没去;况且日后太子一死,东宫旧臣还不是先可着他挑拣了合用的,再往外放?

薛敬邺自己想通了,只觉得江简宁已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再者从前听林琅之替江简宁举荐,真是越看越觉得煜阳侯这位小世子顺眼。

说话间恰巧宦侍来回禀,说旁的公子哥儿们到了,要进暖阁休息。薛敬邺不愿与这些人挤着,便站起来抖了抖貂裘,与江简宁别过。

江简宁正求之不得,立刻送走了这樽与瘟神没差的大佛。

薛敬邺此刻出去,定然要与表兄叙话两句,果然没多久林琅之进来,便抢吴昀的先,占上了江简宁身旁的位置。

他一身珠光宝气逼人,兼之与他表兄薛敬邺恶名在外,旁的公子们想凑上来与江简宁搭个话都插不进针来,只好在外围看着。

“上次是我思虑不周,害得世子落下这伤病。”林琅之痛心疾首:“真是以怨报德非君子也!”

各家公子边听边拿眼神挤兑着彼此——从前说煜阳侯世子琐患缠身,竟被国公世子亲口承认是真的!

江简宁声音清亮又好听,像溅玉似的,舒然道:“与世子无关,那日风大而已。”

林琅之知道他是客气,也连忙道:“今年年早,冰灯宴便挪去了年后去,还是那句话,请江兄务必赏光!”

江简宁其实早已打算赴宴,甚至还要得寸进尺,带江疾一同前去。

上次罚跪的事情便很好,既不吃什么苦,又能消减了江疾的戒心——其实他做这些事,也只图它个顺理成章。

他早已明白施恩惠,其重点就在这个“施”字。

要高高在上、要叫他跪下受着,而不是平白无故地送到他手中。

江絮给他送了那么久的关切,结果怎么样?他不过刻意与江疾生了点摩擦,就叫江疾软化态度,顺理成章地侵入了他的生活。

仍是那句话,聪明人都是贱皮子,得先从他手里夺走什么,再塞还回去,才能令他们放下戒心。

管他是鲜花还是毒药。

因此他便当着这些人的面与林琅之提了这桩事,说他有个想开开眼界的弟弟,只是因出身不够好,不知能否有幸一同赴宴。

林琅之一听,便知道江简宁口中这位弟弟是何方神圣——不就是那位顶撞先生,竟还要他嫡亲的兄长亲自去赔罪的劣货么!

他当即笑嘻嘻应道:“你与我之间何须说这些!令弟要来,多添份请柬便是,到时我安排几个漂亮婢子带他游湖,你我兄弟再多作闲话。”

林琅之这意思,是说江疾愿意来就来,到时候随便打发了去看灯便是。

“白日里看冰灯不如晚上晶莹剔透的漂亮,尤其那火一点起来,冰雪化雾才叫好看!为兄便想了个好点子,你且请好便知了!”

江简宁立刻顺势夸赞了他一通——他自然知道林琅之这“好点子”是什么。

国公府依着后山有一处猎园,只与山庄隔着一道河。林琅之不知听了谁的献策想出这馊主意,叫人把雕好的冰灯与冰像都挪到浅林处,只等夜幕一至,便点了火烛起来,借着树林子入夜里的寒气保持那冰灯不化。

江简宁就是冲着那入夜后的树林子去的。

在场许多公子都并没接到林府的请柬,听了林琅之的描述,更不由得心驰神往之。

林琅之本就是薛敬邺联络权贵的代言人,少年人又天性好玩,他叫人围着,七嘴八舌地讨问冰灯宴的细节,真真是风光无限。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便见大总管周全已露着一副笑脸儿进来:“各位小公子,咱们可准备准备入席,陛下龙辇已在路上了。”

向来只有臣子迎候着,哪有叫皇帝等人的?公子们听了急忙整理仪容,预备进殿。

周全不动声色地打量形色人影,但见江简宁站在远离人群处,一支遗世独立的水仙花也似,只挂着温和的笑意冷静地旁观诸位熙攘。

好像比上次见他,更添份独特的风雅在。

周全叹了一句皇后娘娘慧眼,便甩了拂尘退下,门内闹哄哄的,门外确是暮色深深如许。周全弓着身子——在那人面前,他是得弓着身子。

那个人抬手虚握了个拳,闷闷地咳了两声。他那咳法与江简宁清脆的咳音是不同的,缠绵又虚弱,仿佛牵了根线在他肺腑里乱搅,血淋淋地拨筋抽骨的疼。

周全在旁伺候着,又生怕这位主哪一下背过气去。青年见他烦忧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打紧:“他来了?”

“来了。”周全小心道:“长得个子比同岁的孩子要高些,眼睛很漂亮,人也温文懂礼,说话知进退,是个好苗子。”

青年无声地笑了笑:“我倒想看看他,不过有三弟那表兄在,我不好露面。”

他左右打量四周,持枪的禁军护卫纷纷垂着头,对主子说的话充耳不闻。外面天色暗淡,宫道上有老绿松柏枯立着。

青年举步,还是周全亲自替他牵着大氅脚底,勿叫染了雪尘:“殿下小心些,外面风急,赶明日您身子爽利了,传小世子单独见一面也是好的。”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躲着。”青年扶了一枝松杈,拿丰茂针冠遮着身形。不知哪来的一阵紧俏北风,又激得他大喘了几口气:“你去唤他们出来吧。”

周全忙不迭进去,提着嗓子传唤入殿,公子们三三两两依照父兄勋爵位次排列了,鱼贯往大殿的方向行去。

江简宁就排在前游偏后的位置,挺着背,侧颜轮廓清晰,脂白的肌肤泛着如玉的光——他长得那样好,是干干净净又温柔闲顺的。

青年含着笑意看着,然后似满含欣慰的、又似了却一桩夙愿般出了口气。那气在冬夜里呵成一团白雾,又结落在他垂落的睫毛上。

而江简宁只浑然不知,依依然走过了,也未回头。

当晚江简宁回府,却在院子里见到个不太想见的人来。

江疾正坐在院子里那石凳上吃糕点,桌上摆着几碟空盘子;又见停筠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便料想到他是故意吃了不少。

江疾抹了抹嘴站起来,看起来真是万分地客气懂礼数:“阿兄回来了。”

江简宁今晚被圣上赐了菜,再加上有入宫乘辇的隆恩,可真是万众瞩目,熟的不熟的,都一窝蜂凑上来与他攀谈。偏而他这脑子又向来功利得很,只记得住有用的人名,因此艰难捧了一晚上笑脸,正是疲劳的时候。

他瞥了一眼江疾,脸上没什么表情,连带着江疾也再挂不住那虚伪笑容来。

他正想将那膈应人的笑容收了,却见江简宁双目无神,已游魂似的折身飘回来,从桌上他吃剩下的糕点里捡了一块,麻木地塞进嘴里咀嚼。

江疾愣住了。

江简宁眼神发空,一口一口吞着糕点,一副饿惨了的模样,吓得停筠尖叫连连,直唤人去取炉上热着的鸡汤面。

江疾在旁边杵着,江简宁也不理他,反叫他好奇,于是江疾试探性地往江简宁面前推了推剩的小半盘儿糕点。

江简宁斜眼瞥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可他大概是真的又饿又累,竟真又捏了一块咬了上去。

江疾心想这可真是破天荒,大少爷不但捡狗剩儿,竟还一连吃了两块。

江简宁心想这玩意可真是难吃,真难为他为了膈应我还都给吃没了。

其实江疾也的确是下了血本——他被江简宁弄到自己院子里,又没个交代,停筠停淮又如看不见他似的,除非衣食所需,都拿他当空气。

江疾气不过,便趁江简宁还没回来时铆足劲祸害他桌上的糕点。

第一口下去,这玩意儿就腻得他差点呕出来。可这糕点又放在了江简宁惯常用的小几上,定是备着他赴宴回来吃用的。

于是江疾忍着甜腻味,一连塞了几盘下去;如今见江简宁也在吃,便觉得自己真占了便宜似的,脸上也有了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影。

江简宁平日里当然不吃这种又齁又腻的东西,他是专门令停筠摆了不爱吃的在外面,以防着糕点都遭了祸害。

他装作疲惫呆滞的模样,渐渐停了咀嚼,抬手将剩下的一半儿给扔了出去;而后还“咣当”一声把额头杵在了石桌上。

江疾被江简宁这不见外的发疯惹得往后退了半个身位,试探着开口:“阿兄不是赴宴吃好吃的去了么,怎么好似还饿得紧。”

江简宁幽怨地抬头,他那眼睛在夜色与灯火的笼罩下真是亮闪闪的漂亮,好像天上的银河落下来一般,眼珠剔透又漂亮。

江疾叫他一看,神思攒动,却又听江简宁动了动那刻薄的唇:“皇宴是只叫你胡吃海塞去了么?”

“没见识。”

……真是白瞎了这张嘴。江疾冷漠想道。但说来奇怪,他好似也已经习惯了江简宁这幅狗德行。

虽说好不了几句话便要开始夹枪带刺,但只听内容来讲,也不是不能够沟通的。

江疾心平气和地怼他回去:“那能怎么样,弟弟被囿于后院,又不如阿兄那样有见识,没见过皇宴是何等气派。”

“气派倒是真的。”江简宁摆摆手,许是因为他今日累了,竟除了一贯的阴阳怪气,格外的好说话,还有耐心给他讲旁的事:“只是不住地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还有老太监盯着,谁多夹了一口菜都要被看着。”

江疾想了想江简宁一副虚伪端庄的模样坐在案前,竟还忍不住笑了。

江简宁嗔了他一眼,拿眼神警告他,口中的余音还没消去,又惊而坐了起来,拿那副挑剔又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江疾。

江疾绷着身子,不晓得江简宁这又是抽得哪门子疯。然而他一晃神,便听江简宁笑了起来:“其实仔细看看,你长得也算不赖,我倒是有了个主意。”

“你若年前能讨得我开心,年后国公府那个冰灯宴,我便带你同去。”

江疾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崩了起来。

他需要去吗——需要的。

那时人来人往,那些达官公子,是他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也是将他向上爬垫脚的基石。

可要讨江简宁欢心,反倒是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了。

他两厢纠结,只沉默不语。江简宁又拿那兴致盎然的眼神看他,好似回起来了一点精神。

停筠端了热腾腾的鸡汤面来,还带了一只小碗让江简宁防着烫,挑出来吃。

江疾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那鲜香温热的面碗上,眼神怔怔的——他嘴里净是讨厌的甜腻味,惹得他心烦意乱,江简宁又当着他脸前吃汤面,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当然拉不下脸去求——口腹之欲于他而言,是最卑微不过的东西。

江疾下意识将脸别开,可江简宁看他一眼,拿小碗挑出几根细匀的面、拨走了全部的鸡丝,又反手倒了点汤出来。

江疾只听见面前“敦”地一声脆响。

“吃吧。”

他一低头,面前是大碗的那份儿鸡汤面——虽然里面光溜溜的,一根鸡丝儿与菜叶都没有,但面条洁白、汤头鲜香,正勾着他的舌头。

江简宁也不管他……爱吃不吃,只自顾自穷讲究地用筷子挑着面晾凉了才吃。

于是江疾盯了他一会儿,又突然想到,非但早上他吃了江简宁带来的炖汤,今晚甚至还要住在他院子里。

要害他,横竖也不会差这一口面了。

他并了并筷子,也挑了一筷头面,兄弟两个就这般沉默地头对头坐着,将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面给分干净了。

夜里江疾心有惴惴然,总疑心江简宁身边那个停淮要半夜拿他开刀,将他杀了做干净,因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临至天亮了,刚眯了一会,却又听屋门叫人给霸道地踹开了。

江简宁可不如停筠那般妥帖细心,他是管开不管关的主,就叫那门四敞大晾着。

冷风从被缝里灌将进来,江疾皱着眉直往下缩——冬天里头,就是少年的江疾也无法轻易挣脱温暖被窝的桎梏。

江简宁见他不愿动,更是要强迫他起来,从外面进来的手又冰又凉,阴险地直往他脖领里钻。

于是江疾死鱼般一个打挺蹦起来,怒视着作恶多端的江简宁。

江简宁明知故问道:“昨夜睡得好么?”

不消说,江疾也知道他现在是怎样一副尊容,与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世子相比,那必定又是叫人难以直视。

他沉着一张脸,赌气道:“好,好得不得了。”

江简宁只当听不懂,笑嘻嘻道:“好就好,那就快起来,昨天吃了我那么多糕点,我可不养闲人。”

“你去把院子扫了吧。”

其实那院子一早起来就已经有小厮唰唰唰地扫干净了,本是扫无可扫——江疾就是伴着那枯枝扫地的声音入眠的。

而今江简宁挑刺,也就是为了作弄他好玩罢了。

江疾忍气吞声——他陡然惊觉自己和江简宁因不知什么孽缘缠在一起这几日里,竟已忍气吞声了无数次,当下更为生气。

他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便叫江简宁撵去院子里扫地。

那么多下人面面相觑地看着他,江疾心如止水地接过那柄大笤帚。

早晚我当了世子,也要叫江简宁受我今日之辱。

江疾忿忿想:这些看我笑话寻开心的下人,我要都杀了。

江简宁就站在廊下看他被欺侮,觉得十分高兴——原身怎么能算是炮灰呢,明明应该是反派呀!

看江疾吃瘪,他可太顺心了。

而且时不时,江简宁还要平地里挑石子儿,说那多了一颗大点的石头,那少了一块石头粒,叫江疾给补上,玩得不亦乐乎。

江疾就由着他去,好像个任意搓捏的面人,他自己也都快被江简宁折腾得消气儿了。

我何必和他计较呢。江疾想,日后有他好果子吃。

我必要狠狠折磨他,先这样、再那样。

他正想着,突然听几个嬷嬷捧着缎子,从院外进来了,各个见了世子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世子,我们带了最新样式的绸缎子叫您挑选裁衣,您此刻方便吗?”

江疾回头,看清那布帛尽数是些江简宁爱穿的颜色:石青、月白、雪色果青,一水儿的淡色。

对他而言,这是非常不实用、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颜色。

不耐脏、也不受用,往往做点活便不能穿了。

其实很年幼时的江疾,也曾经拥有过一套漂亮的月白色袍子——不知是哪里混进来的。他初得了,生怕总管查出来,还在箱子里捂了好久不舍得穿;后来他长高了,又再穿不下了,便也不再想穿了。

人各有各自的命数,总有一天,他能舒心地穿上这类翩翩公子最爱的颜色。

江疾正要低头抱着笤帚挪去一边,却听江简宁招呼他:“过来。”

他呆呆地抱着那破笤帚抬眼,着实是逗笑了江简宁。他笑声很轻很脆,无忧无虑地。

倒真有点像他梦里的那个影子了。

“把那玩意儿扔了,否则不要近我的身。”江简宁下堂来,挨个翻看嬷嬷带来的布料。他叫江疾站在桌边,时不时便从布料堆里掏一匹出来,比量在江疾下巴底下端详打量。

江疾这才后知后觉,这些缎子是给他要来的。

他站在原地不动弹,连声音都紧紧涩涩的:“你要干什么?”

“你眼瞎?”江简宁抬头,手上却不停,不满意地将这匹缎子扔去了一边,又换下一个花色:“倒也不至于没见识到这个地步,连裁衣服都没见过吧?”

……江疾的确不裁衣服。

姨娘疯癫,从未给他亲手裁过一次衣;而平日里他买的,也都是挂在店里当样品的成衣布衫与袄子。

这样的衣服便宜厚实又经糟践,至于裁衣这种充满了少爷小姐们闲适意趣的活动。

他向来不配沾。

江简宁按照自己的眼光挑了几匹缎子,叫嬷嬷们给江疾量制尺寸。那些嬷嬷长得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可在江简宁面前,看着都十分慈爱。

江疾手指尖揪着衣袖,打量着江简宁。江简宁被他目光吵醒,疑惑地用目光询问他干什么。

“为什么要给我裁衣裳,碍着你眼了?”

江简宁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他连翻白眼都优雅又好看。

“别自作多情了,”江简宁讥讽:“往后带你出门,不叫你丢我脸罢了。”

“这缎子很贵的,要记你账上。”

江疾被噎住,也冷冰冰翻了个白眼,可他不太熟练,那个白眼被硬生生卡住了。

江简宁又是一阵愉悦的笑声。

“你可记得,还欠我一次讨好。”江简宁慢条斯理道:“别急着笑,叫你世子哥哥舒服了,你才出得去这院门。”

阿宁:打扮我的漂亮小狗。

小江:滚啊!

大江:汪汪汪汪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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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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