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柳姨,我要除邪问道,斩批皮鬼,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闫星逐不信,“你斩鬼那位能答应?”
“他就是来助我的,”月情顿了一下,感觉不太严谨,又道:“是我来助他的…嗯,我们互相帮助。”
净月宗二人对视一眼,眼神浮动,深深质疑道:“他清理门户还需要你帮忙,让你扫地吗?”
月情:“……”
顿了顿,她又振声道:“他当然需要我,他害怕孤独!”
闫星逐惊道:“完蛋了,月晚比之前更疯、更脑残了!”
柳篾花骂道:“你能不能背着点孩子,她已经受了很多折磨了!”
说着,她又心疼地对她道,“晚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柳姨都不会放弃你的。”
月情:“……”
这能是亲师叔?
她又吸气,大叫道:“大——”
王字还未吐出来,立即被捂住,闫星逐与柳篾花被迫停下,二人神色紧张、警惕,又死死地瞪她。
她眨了下眼,微微弯唇,施施然地拍干净身上的落雪,这才把剩下的一个字给吞了回去。
闫星逐与柳篾花皆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想要好好说教说教,一阵低泣声却远远地传来。
这地方实在是太空旷,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而那低泣声更如缥缈的幽鬼,随风而裹,迎风而大,无处不在,无处不有。
实在是渗人得厉害。
月情回头看,一眯眼,这才发现原来是他们落在冰原的老婆婆游荡回来了。
她并未太多在意,抬眸却见闫星逐与柳篾花皆怔然在原地,盯着那游魂,眼瞳失神,眼眶发红,呆呆不语,要哭不哭。
“……”
再一转头,路口的苏洛然等万剑宗弟子也呆在了原地,表情崩溃委屈。
月情不语,只一味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下一秒,码头上就传来了阵阵嚎哭声。
左边呜呜,右边哇哇。
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而她被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月情:“……”
有没有人来管管?
而这时,一枚传信玉令忽而从天边划过金色弧光,正正落到哽咽啼哭的苏洛然面前。
他一边流泪,一边拆解,一边□□地念,“大师兄,城外…城外也发现…批皮鬼了…呜呜,怎么城外也有了,呜呜呜……”
月情正命苦地微笑着,乍然听到此言,愣了好一会儿,“你说什么?”
苏洛然抹着啪嗒啪嗒砸落的泪水,绝望道:“不好了,少宗主,怎么办啊,明明只有城里有批皮鬼,可现在城外也有……到底有几个,救命啊少宗主,我为什么没有查出来,为什么没有抓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悲伤得不能自已,眼泪不住地往下滚。
痛苦地哀嚎。
月情实在是措手不及,连忙道:“这不是你能处理的。我们的对手可是一位化羽境的恶鬼……”
“化羽境?”苏洛然呆了一下,紧接着哭得更伤心了,“是化羽境,完蛋了,我们完蛋了……”
而他身边几位万剑宗的弟子,听见化羽境三个字简直宛如天塌了一般,瞬间面无血色。
月情忍不住怪自己多嘴,听着他们崩溃地嚎啕大哭,沉默片刻后高声打断道:“没有完蛋!”
她道:“我们这边也有一位化羽境!”
众人看向她所指的方向,白茫茫的大雪映着炫目的阳光,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冰冷的少年屹立于此,锋锐的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色与杀机,虽然身形还算瘦削与单薄,但在冰天雪地里,却又如此地可靠。
但是——
那分明是比批皮鬼更可怕的鬼王啊啊啊啊啊!
几人更绝望地悲鸣,“是鬼王,我们彻底完蛋了!呜呜呜……”
月情:“……”
她默默捂住了耳朵,同样感到深深地绝望,为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折磨,这简直是比连绝厌食都要让她痛苦!
她叫道:“大王,救命啊——”
连绝同样被这哭声硬控而僵硬,不知多久,他忽而道:“封灵玉。”
月情一怔,立即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眸光发亮,连忙拿出那封灵玉将老婆婆封了进去。
果然,没了老婆婆的影响,闫星逐与柳篾花已经渐渐恢复正常,只是神色异样、古怪。
苏洛然等一行弟子也呜呜咽咽地停止了哭声。
不过他们之前未与连绝打过交道,此时此刻心知修仙界的大魔头鬼王就在身边,皆如惊弓之鸟,警惕地抓着剑,围成一个圈,视死如归般牢牢守护着彼此的后背。
“不必紧张,连绝不会伤害你们的,”月情劝解一句,见他们不信,随之又补充道:“是真的,若他真要动手,早就动手了。”
苏洛然道:“少…少…少宗主说得是,不…不必紧张。”
他一边哆嗦一边咽口水,强颜欢笑,“反正,反正,大不了,就是…就是一死……”
“你站稳了再说话,”月情盯着他打颤的腿窝,又深深蹙起眉,“你方才是说城外也冒出了批皮鬼?”
苏洛然的脸色愈发惨白,他紧握着剑,手腕僵硬,道:“是……”
月情呼吸一重,“怎会如此?”
苏洛然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神思不宁。
事情愈发严重了。
一行人一路出城,城门此时已然大开,昨日城门处围聚的民众已经骇然地逃走了,眼下唯余万剑宗的一干修士。
而之前那被追捧的所谓无比安全的草棚则已经是一地的血水。
众人嗅到深深的血腥气,洁白盈盈而亮的雪更是被染成了猩红夺目的赤色。
而草棚里,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面容惊恐、痛苦、愤恨。
且无一不是鹤发鸡皮的佝偻老人,与义庄内被批皮鬼杀掉的尸体如出一辙。
“大师兄,”一弟子神色灰白,嘴唇嚅动,“我…昨夜是我在守夜,我没发现,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苏洛然的脸色也惨白如纸,看着草棚里死掉的人,不住发颤,“这一个月…一整个月,死掉的也不足昨夜多……”
月情注意到这草棚是画了符文咒法的。
她道:“苏洛然,我且问你,这一个月以来,你们设过法阵的地方是不是从未出现过批皮鬼?”
苏洛然神色悲戚,缓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可现在出现了。
月情神色逐渐凝重,她道:“难道那化羽恶鬼的伤势已经养好了?”
她们至今为止还未找到批皮鬼的真身,未与其交过手,可批皮鬼却宛如无处不在,神出鬼没。
敌在暗,我在明。
而对手又修为通天。
如果再继续放任下去,只怕会酿成大祸。
“……四十九云天。”
喑哑而隐忍的嗓音忽而在这一小方天地传出,众修士一怔,反应过来是什么,皆是一阵心惊肉跳。
月情则微微一怔,喃喃,“四十九云天?”
她回头去见。
连绝站在不远处,正盯着那满是尸体、血水的草棚,他眼神沉沉,而墨黑的眼珠中,隐隐遗留出丝丝缕缕的赤色。
他似在回忆,又似在挣扎。
那一片血色的世界,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沼泽。
而他深陷其中。
少宗主道:“今时映昔日,连绝,你看着这一地的尸体,也想起来自己亲手所造下的杀孽了。”
月情眸光微烁。
七十七年以前,鬼王还未出世。
彼时修仙界灵气充裕,繁华富足,安定祥和,而修士频出。
那是修仙界最盛大的灿烂时代。
也是头一朝,天下竟同时出了七位化羽境的修仙大能。
彼时的修仙盟还为千道盟,因时日长久,未免破败,与如今鼎盛的修仙界格格不入。
故,七位大能决定要重建千道盟,所谓大手一展,四十九云天即横空出世。
这个名字,寓意极深。
化羽境为修仙大道第七层境界,而他们诸位也有七位。
七,是修仙界之极,而四十九云天,则是极中之极,谓之修仙界登峰造极的绝世殿堂。
是荣誉、是地位、更是无可比拟的权力。
彼时彼刻,这七位大能把酒言欢,笑傲天下。
而四十九云天建成那一刻,恢弘至极,迷人至极,正如天上宫阙,人间仙境。
——窥天机,踏云浪,见明月,揽星辰。
非神已是神,非仙已是仙。
修为以极,权力以极。
他们已经非人也,而是神,修仙界的神。
但,这所谓的七位神,却万万没想到,有一日有一天,一闻所未闻的厉鬼,竟会以血覆云天,独来弑神!
昔时,月情只闻少宗主所言,而今日,她才算亲临其境,看见了尸横遍野、血水涟涟的一幕。
而其余人也想到了鬼王屠灭四十九云天一事,他们自小所闻鬼王的凶厉可怖,骨子里都带着对鬼王的深深惧意。
所见此一幕,而鬼王又阴冷地提及四十九云天,只觉当头一棒,心口震碎,而口不能言,鼻不能呼,眼不能见,耳不能听。
此间死沉沉地一片寂静,几乎不闻呼吸声,唯余天地间浩浩渺渺的落雪声。
连绝闭目敛下眸中异色,那些血腥的,红的白的画面交杂而替。
一遍遍冲击着他破碎不堪的记忆。
他的额中心再次沉沉一痛,而金印大放异彩,灼灼发亮。
他抿唇按住眉心,那金光却不如之前一般被压制、消失,而是愈演愈烈,照出一片刺目光华。
片刻后,那金色才彻底消失无踪。
连绝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深处唯余一片幽暗的冰冷,不见方才的异色与挣扎。
洁净的雪,赤目的红,零零散散的人。
连绝的眼神不明而陌生。
他停顿了一下,才困惑地低声询问道:“这是何处?”
蜻蜓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道:“卢…嘉城……”
卢嘉城?
他从未听说过这地方,又发现这里有许多陌生的修士,不由沉声问:“怎么回事?”
蜻蜓傻眼了,想说什么,嘴唇却张张合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彻底傻眼,咳嗽两声,嗓子又被死死堵住。
月情见此一幕,心头一沉。
是不灭金仙。
她想起了那天在青云书院,她对视上的那双如明镜台一般的模糊双眼。
……她不明白,不灭金仙为什么一直要阻止连绝插手这件事。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因果。
是因为那四十九云天吗?
月情没有多言,眼珠在连绝身上轻轻游移,片刻后,她敛下了所有的情绪。
又牵起唇角,微笑道:“大王,你忘了吗,我们是来此地游玩的。”
而随着她清脆而微扬的声音宣扬而出,连绝也隐约间想起来他们一起买过酒,散过步。
他微微失神,这么多年,除了青云城外,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见云山。
他不太适应,也不喜欢这么多的人,不由轻轻抿唇。
月情觉察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又轻声笑着说:“大王,这卢嘉城八月盛夏而落雪,实在是奇景,所以才有如此多的人观瞻。”
连绝闻言无声地点了点头。
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她立即道,“已经玩了一天了,是该歇一会儿了。”
说着,月情有些犯累地揉了揉手腕,又冲蜻蜓招手,后者如梦初醒,僵硬着笑脸点头,“是啊,好累、好累……”
此处的气氛古怪至极,唯月情盈盈而笑,温声细语地说着如今这温热的大雪,与连绝搭话。
他缄默地听着,轻垂眼,仔细聆听,时不时点头回应一二。
竟然有几分莫名地和谐。
如果忽略掉血淋淋现场,以及横陈的尸体。
连绝out
今天元宵节,是情妹的生日[亲亲],祝情妹生日快乐[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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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见悲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