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陈小姐的电话准时到来。
“怎么样?小叶很好吧?”
“对对对,您的眼光怎么会差呢?”谢州行往嘴里喂粥,随口应和答:“上穷碧落下黄泉,简直找不到比他要更好的了。”
知子莫若母,她一耳就听出谢州行在阴阳怪气:“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怎么好好说话?人家昨晚拉着我加了两个钟的班!”谢州行一扔勺子,抽纸擦嘴:“您知不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是被加班逼得活活猝死的啊!”
“那代表人家小叶有上进心!”陈小姐答。
谢州行就稀了奇了:“你在家里等我,我一会儿回来接你。”
“怎么?”
“我带您去泰国找个大师看看,这叶探星究竟给您下了什么降头啊?你两才见面不到24小时吧?”
“我不会下降头。”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谢州行瞬间挂掉电话,回头看向叶探星,恍若无事发生:“叶总,早上好啊。”
“表妹,早上好。”叶探星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开始点餐。
“表哥啊。”谢州行敲敲桌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叶探星抬眼,答:“随便问你们公司一个员工都知道,我的表妹连续四年都在一家店吃早餐,想找到你不难吧?”
真是叛徒。他在心里暗暗骂道。被叶探星这么搞一出,谢州行突然想吸烟,看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把烟盒塞回口袋里:“找我什么事啊。”
“你们公司去年是不是办过一场无人机表演。”叶探星开门见山:“我也想办一场。”
谈到钱谢州行就有兴趣了:“是,去年跨年的那场无人机表演也是我们公司弄的。您是打算用于商业还是私人?”
“私人。”叶探星说:“至于具体方案稍后我会让助理去你们公司商议。”
“没问题。”谢州行和颜悦色:“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叶探星问:“我的表妹一会儿有时间吗?”
“乙方弟弟随时有时间。”
叶探星嘴角弯起:“哦,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您请说。”谢州行秉承良好的态度:“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帮您办到。”
“真的?”
“真的——”谢州行拉长尾音,伸手到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一张纸花就这么被递到叶探星面前,小小魔术不成敬意,他声情并茂:“送给我亲爱的表哥。”
叶探星接过纸花,打开一看是他的名片。倒是很直接,俗气逼人,但好歹也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结果翻面就是私人收款码。但叶探星似乎并不觉得俗气,反而笑笑,觉得很有趣一般:“那好,吃完早餐陪我去见家人吧。”
有那么三秒钟,谢州行想把自己送出去的名片收回来,不过三秒钟之后他的主意又再度反水,因为叶探星的下句话实在太好听。
“与贵公司的合作很愉快,如果表妹同意的话,我们可以把下个项目也简单商议一番。”
谢州行心中叫爽,想见家长算什么,有这句话下来,就算叶探星当即要他不带防晒去非洲他也毫不犹豫去,当即装出一副人模狗样,万分诚恳地:“表哥,咱们自家人饭桌上不谈生意,您先说说要我以身份去见表姑妈?”
叶探星对他上下变化飞快的态度视若无睹,只展颜微笑:“表妹你相貌出众,仪表堂堂,温文有礼,这样的人才,当然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
谢州行的笑脸僵硬,然后变为面无表情:“我拒绝。”
笑话,他堂堂正正经经大好男儿,岂能为一笔单子跳进黄河里惹一身泥巴?
叶探星叹气:“其实我真的很满意贵公司,还想未来几年的合作都——”
“诶,表哥千万别说这些。”谢州行翻脸的速度一流,“什么时候?地点?需要什么人设?我需要准备什么?开哪辆车来?表哥想让我穿哪套西装?戴哪块表?您尽管提不要不好意思,都是自家人。”
一笔单子不行,几年的那就太可以了,谢州行不仅愿意跳进黄河,小猪佩奇踩过的泥坑他都愿意。
叶探星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穿着,谢州行并未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顶着件白色短袖骄傲地挺起胸膛让他打量。可惜打量半天他也没挑什么刺,最后叶探星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时间是今天下午六点,地址助理会告诉你,其他随意,就穿这身。”
谢州行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拖鞋。
叶探星保持笑容:“没关系的,你随意穿就好。”
谢州行忍不住夸:“表哥您真是海纳百川。”昨天摁着他的头逼迫他加班的事瞬间被谢州行扔到了十霄云外,现在谢州行觉得这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包容的甲方爸爸。
叶探星依旧微笑。
话是这么说,但就凭着叶探星那意味深长的笑,谢州行就绝对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真到了那时候拖鞋他肯定是不会穿的,白色短袖肯定也是不会的,表肯定要戴最贵的,他的车都不贵——没关系,那就开老爹的,儿子用老子的东西撑面子,他不嫌丢人。
至于人设嘛,他给自己的是国内top2的高材生,知识分子且爱国。反正他专业冷门,小奖项也拿过那么几个,随便扯几个名词出来就能唬死人。家世虽然没有叶探星那么好,但瞎□□扯扯的底蕴还是有的。
至于恋爱剧本那就更多,他这里有因缘际会的,有天降的竹马,还有双败犬情敌变情人……等等等等,到时候让大老板叶探星选一个就完事。谢州行拿好骰子,满意地看过镜子里衣冠楚楚的大帅比后,终于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他风风火火地走出房门,风风火火地走下楼梯,再风风火火地遇到了敷着面膜的陈女士,陈女士看他打扮得风风火火,一手调整面膜一边问:“小伙子突然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的,去哪耍啊?”
谢州行吹口哨:“去!赚!钱!”
走之前没忘朝他永远在看书的老爹报备一声:“爸,你车库里车借我开开啊。”
他爸放下眼镜,刚想说些什么时谢州行却已经出门了,他气得重新戴上眼镜,却听陈女士说:“这娃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对劲过啊孩他妈。谢父欲言又止。
陈女士仰头敷着面膜,尽量不动自己的表情:“我记得小叶下午给我打电话,说要带我们家靓仔去海边玩,这孩子怎么穿着西装还说去赚钱呢?奇怪。”
谢州行低头看了一眼他手腕上被放在柜子里多年不戴终于重见天日的表,再次微笑问叶探星的秘书:“你确定你们叶总不是让我在这里等他,而是在那儿等他?”
秘书同样报以微笑:“是的。叶总非常明确地说过,是让您在我所说的地方等他,如果您没有疑问的话,我带您过去吧?”
谢州行看着面前的海边会所,又看过被夜色蔓延的沙滩,再低头从下往上依次看到自己的皮鞋、西裤,领结,咬牙切齿地皮笑肉不笑,他是一个哑巴,面目狰狞地吞下自己种的黄连:“请。”
音乐震得人耳膜疼,欢呼声响彻海滩,谢州行倒很难想到叶探星也会和这样的场合有关联。以及他的鞋子里已经进了沙子,很多很多,多到让谢州行想一烂到底脱掉鞋子。最要命的是越走男男女女们穿得衣服就越少,他的西装在清凉的泳衣里格格不入,已经引得不少人像看猴子那样看他。
但谢州行昂首挺胸,面露微笑,踩着最软的沙子走着最稳的步伐。他好像全然不觉得自己像个奇葩那样,反而弄得好像这群大半夜没事在海边吹冷风的人才是傻子。
声音从某个特定地带开始降低,到逐渐变得安静,但谢州行这一身西装在特定场合里还是非常引人注目,坐在桌边的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他,谢州行视若无物,很有职业道德地只去找他的大老板。
还好,非常好找。他的大老板就坐在正前方,一副上位者话事人的架势,上身着骚里骚气的花衬衫,下身穿同样骚里骚气的花裤子,肉眼可见地比派大星那条还花,左手边还放着一杯果汁,谢州行一看就知道是草莓味的。
而这样一杯草莓汁前的桌上是堆叠的筹码还有纸牌。叶探星朝他勾勾手,笑着说:“介绍一下,小谢,我的男朋友。”
谢州行敬业地走向老板,并抓住老板的手,他觉得以自己刚才优雅从容的表现,叶探星至少也要给他打十分。
叶探星并没有挣脱,只是反握住了谢州行的手,继续介绍面前的五人:“他们都是我的亲兄弟,你随意叫就好。”
谢州行望过去,一一与他们虚假寒暄,一边吐槽叶探星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他也真够无聊的,如果是真的那他老爹可真能生,但好歹没骗他,是真.见家人。一边非常有职业操守地默默记他们的脸,但相貌上的确多多少少和叶探星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我们在玩点小游戏,”叶探星却没有让他继续记人脸,突然搂住他的腰,并让他在自己腿上坐下:“你来随便打打吧。”
赚钱嘛,不寒碜,不就是被摸摸抱抱吗?谢州行表面十分娴熟但内心十分抗拒地在大老板的腿上坐下,他摸起牌甜甜一笑,并且敢肯定这样子落在外人眼里绝对十分妖艳贱货:“好啊,谢谢亲爱的——”
然后没能笑到最后,弯起的嘴角僵硬住。
全他妈是散牌,烂得彻底、烂得稀碎、烂得无以复加,烂得惊天地泣鬼神,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这副牌,谢州行敢说,就算自己用脚趾随便摸摸牌也比他手上这一把要好!
他附到叶探星耳边,表面微笑撒娇,实际咬牙切齿:“你的牌也太他妈烂了吧?!”
“就因为是一手好牌才给你打。”叶探星像摸小猫小狗那样用指尖碰了碰他的下巴,笑容不减半分,也附在他耳边,更像情人之间亲昵咬耳朵:“好好打,赢了你的。”
“输了呢?”谢州行捧住他的脸问。
“你不能输。”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