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尘客 第18章 姜宅

第十八章姜宅

得到回应后，门人引路，无敌双剑依照惯例一路进入内院，门人退出后，无敌双剑步入正厅。

屏风后，一人背门而立。身姿伟岸挺拔，腰间佩着一把古铜色剑柄纯黑剑鞘的重剑。

案上，摆着两方黑色遮光绢帕。

无敌双剑并肩而立，抱拳口称：“龙相公。”

龙锋缓缓转身，面对无敌双剑。

他年纪看来四十多岁，面容凌厉，色如赤帛，线条犹如刀砍斧削。魁巍身躯，筋脉虬结的手按着那把又宽又长的宝剑，让人如见天神。

无敌双剑低头再拜，“启禀龙相公，我们有要事要面见姜大官人。”

龙锋面色沉冷，阔步转过屏风，来到门前，打开房门。

夜色已浓，宅院深深，夜风中木叶飘拂，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龙锋观察了一会儿，回头看了无敌双剑一眼，便迈步出门。无敌双剑会意，两人拿起那两方绢帕，自行严密地系在脸上，挡住双目。随即紧赶两步，跟上龙锋。

安静的宅院，游廊幽深，无敌双剑与以往一样，听着前面龙锋的脚步声，跟在他身后。

不知转过了几个转角，也不知穿廊渡桥几许，更不知，院落重重，走到了哪个庭院，来到哪座房舍前。

只听得前方房门开启，有人拉了他们一把，紧接着，一股浓郁腻人的熏香气味冲进鼻孔，脚下踩上厚实的毯子，门在身后关闭，门外的幽静和清凉被隔绝在外。

面前响起姜禄祥故作高深却猥琐的笑声。

“哈哈哈无敌双剑，你们回来啦？怎么样？那个铸剑师，可是位奇才啊。只要他答应了你们，不出几日，你们就能得到两把绝世好剑，比你们原来那两把要好上百倍！你们信不信啊？好了好了，解开吧解开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得了命令，无敌双剑才卑微再拜，抬手解开绢帕。

满室辉煌的灯火闯入眼帘，竟让人一时睁不开眼睛。终于能定睛看去，只看见满屋的锦绣辉煌，与溢满鼻息间浓郁甜腻的熏香非常相配。

姜禄祥披着精美苏绣百蝶穿花的锦袍，肥胖的身躯斜倚着引枕半卧在绣榻上。前后左右，有五六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却是金钗松动，罗衫半褪，有的揉肩，有的捶腿，或跪或坐，簇拥在他周围。

这场面奢靡污秽，难以入目，看得李霜岚喉间作呕，不由自主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李明浩陪笑道：“多谢姜大官人引荐。”

姜禄祥一手揽过身边的一个美女，哈哈大笑道：“自己人，客气什么？怎么样？尤翠翠那个女人有什么消息没有？她拿了大爷那么多鲛鱼骨，却不要说纯钧，连沧零一根汗毛都没拿到，真是没用。还敢称什么滴水观音？”

李明浩道：“滴水观音说上次用鲛鱼骨失利，是因为那个玉清竹。这一次她不会再明着出面，而是找机会暗中下手，一定会马到成功，请姜大官人敬候佳音。”

姜禄祥连连点头道：“哎！这就对了嘛！你们这些江湖人啊，就是死板，不开窍！你们守的那些狗屁江湖规矩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花？这就对了嘛！好好跟着大爷干，大爷保你们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当皇帝都舒服！”

他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一声轻笑，安静，文雅，犹如早已在那里倾听，一直不曾远离。

“活着比当皇帝都舒服，死了是不是也比当皇帝还尊贵呢？”

立即，方才围坐在姜禄祥身边的那几个女子惊跳起身，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她们便从方才千娇百媚的美人变成了身手敏捷的女武士，薄裙罗裳之中，闪出一把把亮若电光的兵器。

关闭的大门外响起凌厉的衣袂破空声。

姜禄祥缓缓坐起身，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方才还满是猥琐笑意的眼里间间透出嗜血狠戾的光。

“你们把他带进来的，是么？”

无敌双剑一惊，闪念之间，两把长剑已从两个刁钻的角度直取要害。无敌双剑立即反应，虽然无剑在手，两人的配合却依旧默契非凡，转瞬之间身形交错，两把长剑走空，竟失控狠击在一起，火花崩溅，剑鸣刺耳。

两个进攻的女子借力收剑，却见剑光闪处，房门洞开，那两个人影一闪，从门口飞快溜了出去。

姜禄祥大怒，喝道：“学不成老虎的狗！别让他们跑了！”

“是！”房内众女子立即应声，飞身追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姜禄祥一人，抖着一脸横肉，费力地探身，想要去够绣榻后的一把单刀。

手指还未碰到刀柄，对面的窗户忽然“砰”的一声敞开，紧跟着，一个身影如一缕浅青色的烟，从窗口飞进来。那速度分明很快，看在人眼中，却偏偏有一种舒缓的韵味。

姜禄祥全身一抖，抬头时，却见那人已在他面前站定。一袭青衫，一脸清淡，连目光都是淡淡的，看起来没有什么深度，可偏偏就是那么可恶。

“玉清竹！”姜禄祥咬牙切齿。

玉清竹笑道：“别来无恙？”

门口飞快闪进一人，手提重剑，正是龙锋。

姜禄祥猛地抬手，止住龙锋进攻的动作，方才憎恨至极的表情转为了狞笑。

他站起身，将丝绦随意系上肥硕的肚子，与玉清竹对面而站。起身的动作竟已令他呼呼带喘。

“玉清竹，本大爷早已听过你的名头，也早已想请你来做客。当日归音坊一见，多少有些误会，本想请你一聚，来个不打不相识。谁知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我这宅子，从没有人这样闯进来，所以，也就不会有人比你死得更惨！”

玉清竹负着双手，看看姜禄祥，又回头看看龙锋，眉目如春风拂柳，温和从容。

“哦？既然从没有人这样闯进来，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这样闯出去呢？”

姜禄祥冷笑道：“既然来了，那就让你知道一下，多管闲事的下场。”

屋外，已是喊杀阵阵，兵器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姜禄祥锁起眉头，顿了一下，猛地瞪眼，“你还有帮手？！”

玉清竹微微一笑，“从来没人闯进来的地方，这么新鲜，我当然不能一人独享，怎么也得带几个朋友。岂不闻，独乐乐，与人乐乐，不若与人。”

姜禄祥双眼冒火，“那就让你们一起死！”

他说着，狠狠瞪了龙锋一眼，只听一声龙吟般的剑鸣，一道凶暴厚重的剑气泰山压顶般直劈玉清竹。

玉清竹以令人难以看清的身法躲开这一剑时，只觉身侧一片冰冷，有几根头发从鬓边飘落。

这一剑劈金断铁，剑气挥过的空气都被激起一片恐怖的震荡，杀气立即充斥了整个房间。

玉清竹摇头叹道：“好厉害的剑，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

他看了看龙锋，又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剑客，竟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太可惜了。”

龙锋回头，目光比剑光还冷。

“能躲过我这一剑的，你是第二个。”

玉清竹笑道：“那第一个肯定是沧零。”

龙锋道：“第二剑，你就不一定躲得过了，尽管你是玉清竹。”

玉清竹道：“龙锋，你给这个人做护卫，是真心的？”

龙锋道：“找个事做而已。”

玉清竹道：“你这样的剑客，在江湖上消失了这么久，竟然是因为找了这样一个事做。那么找事做之前，你难道也不考虑考虑，干这个符不符合你的身份？”

姜禄祥闻言，忽然大笑起来，“什么身份不身份，真是可笑。你们武功高，可是谁比本大爷银子多？没银子，还什么身份？！告诉你，银子就是这天底下最有用的东西，身份是有银子的人才有的。你要想有银子，也可以跟他一样，本大爷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他说完这句话，笑容立即敛去，回头看向窗外。

这座一向沉静的宅子里喊杀震地，距离也好像越来越近了。隔着窗子，似乎有隐隐的血腥气透进来。

这座宅子建得繁复异常，陌生人闯进来极易迷路。而且他手下那么多身怀绝技的杀手护卫，令他的周围守卫森严。他在这座宅院中，比官兵守卫的朝廷命官都安全。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对手会直接闯到他面前。

玉清竹所说的帮手究竟有什么人？就算是刀客旷无涯，就算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可是现在外面的动静，为何竟像杀进来一支精锐军队？

他正在思忖，龙锋已出了第二招。

杀气越来越浓，身处屋内，皮肤都起了一层密集的战栗。

姜禄祥根本没有看清面前的两个人如何对抗，一道浅青烟气忽然横刺里出现，那个简洁清雅却又如此骇人的人已忽然闪现眼前。

这人身法也太快了！

可是，姜禄祥却没有惊慌，就在玉清竹欺身之时，他竟然已快速反应，从容不迫挥出一道刀光。

突如其来，刀风凌厉，还出其不意。对方若非玉清竹，必然被一挥两断。

刀光荡起，龙锋追袭的剑锋也如出洞的灵蛇而至，可是原地，却没有了玉清竹的身影。

姜禄祥蓦地瞪大了双眼，龙锋也剑锋微颤，立即闪目四下观看。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

两人一惊，忙抬头看去，却见玉清竹正斜坐在屋顶正上方的横梁上，低头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意。

在两人眼皮地下，此人身形移动如此快速，可谓身法如电。

“果不出我所料，你会武功，而且武功不弱。”玉清竹微微笑着，毫无慌乱，“一个毫无武功的人，统领这么多高手，简直不可思议。而且，你若不会武功，为何对纯钧志在必得？难道只是为了收藏？”

姜禄祥恨声道：“你猜得不错，我当然会武功。不过，我的武功不算很强，只够取下你的脑袋。”

下一刻，两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屋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