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黄色小鸟在天空盘旋了几圈,穿过无数积雪的亭台楼阁飞入廊下少年的手中,化作一道符纸静静漂浮着。
他夹住符纸催动灵力,随着符纸无风自燃,王佩佩的声音从中传出:“明日巳时稷下学宫门前。”
这个姑娘说话还真是简短,他笑着摇摇头,拿出四张百里符,给不同的人说了邀请后打出四道灵气,那符纸便化身黄色小鸟纷纷离去。
季子春收到符纸的时候正在白彦府上修炼。她在小比的时候就有一种四方灵气聚拢的感觉,正是突破的征兆,而书院在小比结束之后进入寒日节,弟子可以回去度过这段最为严寒的时间再回来,因此季子春这几日在白彦的指点下继续吐纳压实灵气。
今日,她感到灵气无法再压,于是水到渠成突破到了筑基后期,丹田处雄浑的灵宛如河流,竟是继续冲击经脉,隐隐有凝结成丹的趋势。季子春赶忙撤去功法,现在还不是突破结丹的最好时候,她牢记着白彦所说稳扎稳打四字。
正在吐纳稳固境界的时候,黄鸟在窗户外“砰砰”撞着,季子春收了功打开窗户,一阵冷冽的寒风吹入,她捉住小鸟赶紧关了窗。鸟儿温顺地被她捉着翅膀,很快变成一道符纸。季子春想了想,输入一道灵气,陈留的声音传出:“季师妹,若是无事,明日巳时来稷下学宫一聚如何?”
看样子陈留已经好了,季子春欣喜地想完,就又开始修炼。
次日巳时,季子春同白彦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稷下学宫。这段时间天气愈发寒冷,路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幸好她是修炼者,运转灵气后顿时好受了许多。
她其实没怎么去过稷下学宫,唯一一次还是钱卦一和她外出时指着一扇大门道:“看,这里就是稷下学宫了。”之后她就很少出门,多是在修炼。
季子春此刻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走,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万森书院,她愣在那,现在的书院可没什么人,只盼着能出来个人挽救她。
救星居然真的出现了。
钱卦一打着哈欠从后边走出来,懒懒散散地,一看见季子春有些吃惊:“你站在这做什么?对了,赵师兄的百里传音符你收到了吗?”
“我,我不知道稷下学宫怎么走。”季子春呐呐道。
“哈哈哈哈哈哈,幸好碰上我,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啊?”钱卦一笑了好一阵。
“我准备找个人问问路……”季子春也无话可说。
两人肩并肩走着,不一会儿就看见稷下学宫那朴素方正的大门前站着几人,正是赵诚、丰子柳、洪石、王佩佩与还有些面色苍白的陈留。
“季师妹、钱师弟!”赵诚老远就看到了他们,挥了挥手。
众人汇合在一起寒暄几句,赵诚道:“方才陈师弟说那日比试,罗洪突然爆发出了筑基巅峰的实力,而且弃剑不用换了种颇为邪异的功法,隐隐有拉扯修为之感,所以我们准备去炎阳书院寻一寻罗洪。”
“咦,他现在难道还在炎阳书院里吗?”钱卦一问。
赵诚不紧不慢:“罗洪的伤势不比陈师弟轻,柳前辈也说估计他俩的恢复时间差不多,所以罗洪只要还在永阳郡,就应该在炎阳书院养伤。”
“原来如此。”
他们倒是没谈论如何与罗洪沟通这件事,看来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于是几人跟着赵诚又走到炎阳书院。大门为黑红两色,其上雕有暗纹,看着就大气磅礴。
“哇!”众人赞叹连连,赵诚见怪不怪,简单介绍两句就引着他们走进去。
里边的格局倒是和万森书院大同小异,练功的场地、挑选功法的阁楼、听讲的房间,还有些青石水池点缀其间,只是处处都显着贵气,就连树上都点缀着一些打磨好的炎石,据赵诚所说那是夜间照明所用。
“陈师弟先前说,”赵诚看着陈留点点头,“他休息是在内院,那我估计罗洪应该也在内院,所以我们现在去内院碰碰运气。”
走到几面弯曲的石壁,赵诚袖着一块令牌往石壁上一晃,一层灵气波动散去,众人跟着他继续往里,却感觉似乎没那么冷了。
赵诚关注着他们的神情,解释道:“内院都是结丹期以上的弟子,一些长老修炼也在此处,还有些……比较珍贵的东西,所以对内院的防护比较严,同时也是防止内院弟子随意外出欺凌外院弟子。”
因为不知道罗洪究竟在不在,赵诚只是往里走。
“等一下。”丰子柳突然道,他看着右侧树林掩映的院落道:“那边有人。”
赵诚道:“或许是长老也不一定……丰道友要不先去看一眼?”
“好。”丰子柳应声,右手掐诀,全身气息就变得微弱起来,像只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朝院落靠近。
他自有家学渊源,探查之术自然是不会错的,靠近之后果然看见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在院落里,只是被枝叶挡着看不清脸。等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声音了,丰子柳就停在一块巨石旁,将灵力灌注双耳,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如果不是你的宗门我又怎么可能跟你合作?”
“别故作清高了,你既知道我是轮极宗的人,怎么还自诩名门正派?咳咳……你的天才之名、第一怎么得来的心里没数吗?但我现在却只是第四,你要如何补偿我?”
丰子柳听着有些耳熟,心下大概有了计较,继续听。
“这难道不是你学艺不精?更何况我平日帮你隐瞒的还不够?别太得寸进尺了!”
“你……你要助我前往魏国加入轮极宗内门可是你自己应承,否则之后的功法我无法提供……”
听到此处,丰子柳已然悄悄离去,将二人的对话告诉了远处等着自己的众人。
赵诚面色一变:“烦请丰道友现在速速前去内院刑堂请刑堂长老来,那位长老也是当日小比的徐长老,他常年在书院修炼,现在肯定也在。”说着指出方向,又细细说了刑堂外貌,丰子柳便去了。
而他们则稍稍等了一会儿,赵诚估摸着丰子柳已经带着长老在过来路上,便领着众人往院落走去。
院落之中罗洪还在因为邱道川的顾左右而言他愤怒不已,但他伤势刚愈,不能高声说话,只是气咻咻地反复念道:“欺人太甚……”
邱道川站在那衣决飘飘,让堆满落雪的树林一衬更显得丰神俊朗,笑道:“罗道友,你又何必如此,我听说昨日也有人来书院打听你的消息,何必抱着轮极宗不放?不如早日改邪归正……”
“你,”罗洪瞪着他,忽然也笑了,“邱道友就这么自信?若是我向徐长老揭发你的功法也是邪功,又会怎么样?”
“你敢吗?”邱道川似笑非笑,“你现在收手还能保有前程,若是想身败名裂……谁在那里!”
他转身望去,正看见赵诚几人从树后转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邱道友?”罗洪见他噤声,好笑道,“刚才不还说的头头是道吗?哎呦,这不是赵公子,不少熟人啊!”
邱道川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两位道友自甘堕落,实在让人痛心,不如跟我走一趟刑堂如何?”赵诚道,却故意不提徐长老快到了的事。
“哈哈哈哈哈!”罗洪大笑,脸色忽的涨红,又忽的惨白,“赵诚,邱道川,就因为你们是皇家子弟,达官贵人,天生资源无数,而我罗洪,出身穷苦,靠着自己根本无法走到这里!我只能投入你们所谓的邪魔外道!我等贫寒子弟,何其无辜!”
“简直荒谬!谁说贫寒子弟一定不能靠自己?”说话的却是因气愤而开口的陈留,季子春等人都知道他也出身微末,罗洪却有些诧异,一时间愣住了,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又道:“难道光凭我说了几句话就能定我的罪?”
“你小比那日就已露出马脚,陈道友最后逼出了你的筑基巅峰修为,又试出了你的邪功,到时候让徐长老来看过不就知道了。”赵诚道。
罗洪眼看瞒不过,已然破罐子破摔:“你们凭什么说我练的是邪功!正邪如何划分难道不是秦楚魏三个大国界定的吗?不过是对他们有好处的叫正,不好掌控的叫邪罢了!”
赵诚平静地摇摇头:“你那轮极宗听说靠着吸人灵力才能功法大涨,让他人为自己做嫁衣,如果这都不是邪功还有什么叫邪?我看小比那时你出手如此积极也是为了吸收他人灵力吧?”
罗洪被他戳中心事几乎要跳起来:“胡说八道!这种事情只要我不承认你们又能奈我何!”
“你已经承认了。”赵诚神色微动,怜悯地看着他,又朝另一边拱了拱手,“徐长老。”
徐长老与丰子柳的身影从那个方向显现出来。
罗洪面色灰败,再没有狡辩,只是被带走前对陈留说:“一朝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以后自然也会走我的路!”邱道川也跟着被带走了。
季子春见他们离开,问赵诚:“邱道川不是永阳郡郡守的儿子吗,赵师兄难道也办的了他。”
听她这么一问,陈留和钱卦一都在旁边咳嗽,季子春奇怪地看了钱卦一一眼:“你难道也受伤了?”
赵诚神秘一笑:“自然是有办法的。”钱卦一在他背后憋笑憋得面目扭曲,被季子春望了好几眼。
众人出了炎阳书院又去茶楼坐了坐,陈留醒来之后就接到军方与永阳郡摘星阁的邀请,丰子柳更是不少,洪石被成锋书院的韩棠带走,说是要带他好好练练,王佩佩和季子春自己更不必说,钱卦一支支吾吾的。只有赵诚坦然道他确实没有收到招揽。
季子春只觉得这人神神秘秘的,但她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寻根问底,谁都有秘密。
聊完众人也就散了,季子春洒脱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有缘再见。”
七人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钱卦一与她走在一处,季子春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要回去啊?”
“是的,”钱卦一话锋一转,“不过修士本就寿命更长,就算数十年也是弹指一挥间,不必急于一时。”
季子春没想到钱卦一平时吊儿郎当的,今天说的话相当有水平,反而有些发愣,下一秒钱卦一就拍拍她的肩膀,挤眉弄眼:“小春吶,你这一去可要好好修炼,到时候我来投奔你,家族太难混了,我还想去太清门学卜卦之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