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奶的遗言 第10章 公主

右预言眼里带着疲色，但面上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一一做着排查。他左手卷着手绢放在鼻子下面，用来擦拭因为神力使用过度而淌下的鼻血。而国王身居高位，似是带着几分焦灼——前几天百姓们才知道，右预言在给国王做占卜时，发现国王曾经宠幸过一个民间女子，而这个民间女子之后肚子就大了起来。

自是没有让皇室子弟流落在外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个女儿，国王有十二个儿子，女儿却一个都没有，若是能顺利找到他的孩子，不知道这个公主会承受多大的恩宠。

右预言将手放在那些来人的左肩上，闭上眼时对方身上渐有丝丝缕缕的白光环绕，随即男人睁开眼，挥手让其离开。

先前客栈的那伙人架着马车前来，迷药的用量很大，所以阿苔迟迟没有醒来，等赶到王宫的时候，太阳已呈颓废之势。

一个壮汉将阿苔打横抱起，随着女人一同进入殿内。

殿内只剩零星三人，女人上前两步，向一旁的侍卫道：“我们在路上捡到了一个丫头，下巴上有颗米粒大小的痣，又听邻里相亲都喊她阿苔，就想着送过来给右预言大人瞧瞧。”

侍卫偏过头左右打量了下那个怀中的少女，摆摆手让赶紧送到右预言面前。

女人作揖，给身后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点点头快步走到右预言面前。右预言刚刚确定最后一人也不是“阿苔”，见又来个测试的人，不免有些心烦，眼神都更冷漠了几分。他把手搭在阿苔的肩上，再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许久都没有睁开眼，阿苔的身上逐渐被温柔的绿光所包裹，壮汉见男人迟迟没有动作，还以为这姑娘不是要找的人，撇撇嘴没说话。

国王也急起来，但又怕打断右预言会影响预言的准确性，站起身来下了台阶走到人的身旁。

右预言缓缓睁开双眼，“是了！是了！国王，这就是您的女儿，我们的阿苔公主！”他的眼睛就像要投射出精光，一脸兴奋地看向国王。

国王闻言也是大喜，高声大喊三遍“好好好”，并当下就赏赐了两人不少好东西。女人壮汉见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也是一喜，赶忙跪下谢主隆恩，“恭贺国王找到阿苔公主！”

一时间，喜悦就像大洪水般席卷了整个荣城，挨家挨户都张灯结彩起来，就连猪圈里的猪都知道今天国王找到了他的宝贝女儿。小孩不懂大人的事，但是知道这天桌上多了不少口味的糖果，每吃一颗就要说“谢谢阿苔公主。”

人人都说，国王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儿，这才在找回公主这天大赏天下。听说找到公主殿下的那一帮人在回家的路上还有专门的士兵护送，更有人说他们被赏赐了黄金百两。

早上的女巫迟迟等不到阿苔把早饭送上来，怒冲冲地下楼，却见一楼只有几个客人坐在桌上吃面，两个店小二一边磕瓜子一边聊着闲天。

“你好，请问有见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女孩吗？就昨晚和我一起吃饭那个。”女巫走到店小二旁边道。

店小二放下瓜子拍拍手，嘴里的瓜子仁碎在说话的间隙和口水一起喷出来：“没有啊，我们一直在这块呢，没见到什么小姑娘啊。”

女巫不悦地瞪了对方一眼，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你最好说实话，她不是个会乱跑的人。”

“您让我再说一百次也还是这个答案，我真没见过什么小姑娘。”店小二显然是个撒谎的惯犯，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说话也不打疙瘩。

“那昨晚在我们旁边吃饭的三男一女呢？他们去哪了？”女巫道。

店小二干笑两声，“别的客人的信息我们怎么好随便透露呢？”

女巫一时间还真没法分辨对方到底说的是真话假话，依稀记得昨晚那个女人是睡在自己隔壁的，于是赶紧上楼寻找，果然人去楼空。她赶紧准备好行李牵上糖糖出门寻找，她知道阿苔是不会离开这里的，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有人把她强行带走了，而她怀疑是昨晚的那帮人。

说什么国王找孩子，或许是阿苔和公告上描述得有几分相似，他们就起了歹意要带走阿苔。

她拿鞭子第一次用力抽打着糖糖，“快点，跑快点！”

而当她还没赶到荣城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铺天盖地的公告——之前她们一直住在悬圃山山脚，消息十分闭塞，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大多不太了解——公告上大致写的是，国王的女儿身形瘦长，下巴上有颗米粒大小的胎记，名叫阿苔。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右预言现在就在桃下国任职，还是国王身边的红人。女巫对右预言的印象并没有多少，但是和他的师父左预言熟得不能再熟了，只可惜左预言早在多年前就下落不明了。

思及此处，女巫正要继续挥鞭赶路，正要进程的时候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拦下。

“让开！”女巫坐在车上大喝一声，但那人却是寸步不让。

女巫从兜里拿出两块烙好的饼和不少银子跳下车，正要塞到流浪汉手里时，却瞧见脏污而油腻不堪的头发下是一张胡子拉碴且十分熟悉的脸庞——正是左预言。

不知道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吹了多少风淋了多少雨，总之和他以前的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一张嘴连门牙也不见了，他笑得很痴傻，手在之前就紧紧抓住了女巫的手腕：“别去..荣城..去去去..别去..荣城王宫...人害死你..”

说来也是唏嘘，左预言曾经也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现在却变得疯疯癫癫，整日不知所云。女巫叹了口气，她没时间在这里听疯言疯语，更不想和他在这里叙旧，他们曾在多年前就已经闹掰了..

“别一把年纪了还拿自己当预言家，你早就不是了。”女巫挣开手腕上的束缚，“你再不让开我就让牛直接撞你了。”

左预言听了这话果然让开，他动作哆哆嗦嗦地走到一边，其他的乞丐见他拿来了银子和饼子，立刻一哄而上，倏忽间他就倒在了人群当中。

女巫别开眼，进了城。

而当她赶到王宫的大门口时，阿苔已经被右预言确认过身份，士兵没好气地吭声：“你是见公主殿下被国王成功找回来，赶紧上赶着攀亲戚吗？去去去，一边去。”

女巫怔愣在原地，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宫深处，难道阿苔真的是国王的女儿吗？可这和阿桃说的不符啊，阿桃曾经透露过她的爱人在她怀孕后不久就因为一场山火死去了，怎么现在阿苔的父亲又变成了国王？阿桃也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啊。

无数疑问冲击着她的大脑，当她裹挟着寒气回到客栈的时候，依旧觉得阿苔突然变成了公主这件事有些难以接受。

她从兜里掏出一片在路边摘下的花瓣，将药水撒在上面，花瓣立刻就有了生命，它单膝跪地，一脸虔诚地看着主人。

“潜入王宫，确认阿苔的安全。”女巫道。

“是。”

王宫内灯火通明，国王为了庆祝女儿的回来大摆宴席，将朝中的臣子都叫了过来。

阿苔醒来时，发现身处的屋子大得惊人，还有很多做梦都没看到过的精巧宝物，一旁的侍女见她醒来，连忙恭敬行礼：“公主殿下，您醒了。”

又赶忙朝外面喊道：“公主殿下醒了，快去告诉国王！”

阿苔显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揉了揉还发疼的脑袋，“什么公主殿下？我这是在哪？”

“公主殿下，这是您的寝殿，您是我们桃下国的公主。”

阿苔瞪大眼睛，下巴也张开来，她的食指指着自己：“我？我是公主？”

“是的，公主殿下。”

“那我父亲是谁？”问出口的时候，阿苔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傻，觉得这个人肯定是要笑话自己了。

但是侍女并没有嘲笑，依旧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国王。”

阿苔翻身下床，“我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

侍女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阿苔听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女巫，她一定会担心疯的，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臂：“王宫外有没有来过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

侍女摇了摇头，阿苔咬咬唇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打断。

“阿苔！”来人是国王，他走起来脚步飞快，满脸慈爱地朝阿苔笑着，“我的好阿苔！”

说着，他一把将阿苔揽入怀里，亲切地抱了又抱。在阿桃死后，阿苔就再也没有被人这么抱过了，她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并没有直接开口叫父王，只是乖巧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

“阿苔，我是父亲。”国王笑得热切，声音里还有掩盖不住的颤抖，“阿苔，我是你的爸爸。你受苦了。”

阿苔说到这就不再往下说了，她端起热茶仔细地吹了吹，“苏苏”地喝下去。

我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能事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等我好好想一想。”阿苔斜睨了我一眼，“明天给我多做点好的，你要照顾照顾我这个老年人。”

虽然看着阿苔依旧年轻的脸我很难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年纪确实很大。桃下国距今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阿苔能把那么久远的故事说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也是个厉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