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墨渊一抬头,只见珠帘一挑,梅寒枫手执纸扇优雅地踱步进来。
同样是红袍加身,他比赤影多了几分俊美风姿。
同样是折扇在手,他比蓝影多了几分从容气度。
真真是翩翩佳公子也,紫影所说传闻未必是假。
然而梅寒枫一开口,贾墨渊心头那丁点儿赞赏瞬间便无影无踪。
“我的宝贝师侄啊,此刻感觉如何?你可心疼死师叔了。”语调温柔,话语宠溺,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贾墨渊忽然有点儿反胃。
一边招着秦淮河畔无数美人,一边吊着天琴山庄吴大庄主,这还不够,一天到晚“宝贝师侄”“我的小师侄”,您这兴趣爱好是不是太广泛了些?
但他不能表现出分毫厌恶之色,毕竟面前这人是他在这一时空最为亲近之人,也是最易发觉他身份有异之人。
于是,他只得拿出影帝的本事,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师叔。
“哎呀,我的宝贝师侄,你怎么了?眼圈都红了!很疼吗?”梅寒枫转向三个影卫,“怎么不早些通报?”
紫影:“……”宫主方才明明好得很,喝茶吃糕听故事,不知有多惬意,怎么一见二公子就委屈上了?
赤影:“……”我们小宫主就是依赖他师叔啊。
蓝影:“……”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果然非同一般,所以宫主才不远千里跑江南来找寻二公子。
“那个……师叔,”贾墨渊硬着头皮道,“不怪他们,是我看见师叔有些激动。”
妈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激动了?昂,谁要为一个花心公子激动啊?
梅寒枫向影卫们使了个眼色,三人自觉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他走到榻前,眼底满含热切:“渊儿想我了?”
贾墨渊一面在心底疯狂吐槽一面充分发挥他影帝的本事,眼含热泪道:“师叔,我们回家吧。”
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去燕台宫深居简出,再慢慢调整状态,身份暴露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梅寒枫似乎有些为难:“渊儿啊,你再等师叔几日好吗?师叔这边还有几桩事务未了,处理完毕即随你回家。”
几桩事务?是几笔桃花债吧!
怎么了?吴江流这笔也一起了吗?
想到此处,贾墨渊倏然一惊,旋即内心暗笑:我在想些什么啊?是正经事还是桃花债关我何事?
可梅寒枫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如遭雷劈:“渊儿啊,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其实,你是来找我回去定亲的。”
贾墨渊浑身一震,差点没跌下床去。
梅寒枫适时扶了他一把:“你七岁上燕台山拜入我兄长门下习武,那年我十四岁,辈分虽是师叔,实则像个大哥哥似的带着你。宫中事务繁忙,兄长教你时只传心法与招式,日常练习均由我指点。你我朝夕相处,情感甚笃。不知不觉间,你对我生出些别的情意来。但在我心中,你是我疼爱的师侄,不愿改变这层关系,因此暂离燕台,留你在家冷静冷静。”
贾墨渊只觉天雷滚滚。
梅寒枫,你在编什么大瞎话呢?以为我记忆不清,趁机捉弄是吗?
可我真的不敢反驳啊,若是提出质疑,你定会怀疑我并非失忆。那有些细节对不上时又该作何解释?若被你发觉我是冒充的,我命休矣……
不行,我即是贾墨渊,贾墨渊即是我,不会、不会、不会再改变。
不过,梅寒枫的话也非全然造假,至少如同兄弟般朝夕相处十六年是真的,情谊深厚也是真的。
只是,除了叔侄情、兄弟情哪来别的情?做梦呢吧?我才不会喜欢上你这种四处招惹桃花的风流公子,何况你还是我的长辈……
梅寒枫继续深情款款道:“经过这次的事件,我想清楚了,你是我唯一的师侄,是除兄长外我最亲近之人,这回却差点遭遇不测,究其原因,都怪我太过招摇。我还是回宫待着吧,渊儿想要如何便如何,就算将比武大会办成定亲大会甚至大婚庆典都随你。”
贾墨渊简直头昏目眩,十指攥紧被面,攥得指节都泛了白。。
梅寒枫贴心道:“渊儿刚醒,许多事未曾忆起,是否也忘了自己的心意?无妨,你且慢慢回忆,师叔会给你时间。”
我要你给我什么鬼时间啊!梅寒枫你是疯了吗?全天下那么多仰慕你的俊男靓女还不够?居然还要觊觎你师侄?
贾墨渊心情复杂地看了梅寒枫一眼。
梅寒枫接着道:“当然,若师侄完全忆起后依然决定放弃之前的想法,那师叔也尊重你的选择,今后我们就跟从前一样做一对好师侄。”
好宠溺啊,随我怎样都行!我都感动了!
感动个屁!
贾墨渊忍不住想爆粗口。
我是遇上了个什么奇葩师叔啊!
“哦对了,”梅寒枫又道,“外界传言我与吴庄主情投意合,那都是胡乱臆测。我们只是至交好友,并无其他关系,渊儿不必为此介怀。”
编了这么个大师侄爱上小师叔的扯淡故事,谁还知道你后头的话有几分可信?我管你是至交好友还是暧昧情人,我又不是你故事里那个满世界追小师叔的大师侄……
贾墨渊轻咳一声,不愿纠缠于此话题:“师叔,我……我想喝水……”
“先别喝水,”梅寒枫爱怜地将他的手塞入锦被,“过会儿药就熬好了,我怕你水喝饱了喝不下药。”
正说着,房门被叩响。
梅寒枫说了声“进”,侍女端着汤药进来。
贾墨渊正要从被中抽出手去接,梅寒枫却按住了被子,然后接过汤碗,一勺一勺亲自喂他。
贾墨渊不敢反对,只得顺从地由他投喂,末了还要流露一抹感激笑意:“多谢师叔。”
乖顺温和,文雅可亲,唇角的弧度为苍白的俊脸染上温暖的色彩。
在一旁等候的侍女脸上悄悄飞上两朵红云,发觉梅寒枫斜眼看来,忙挪开视线低下头。
梅寒枫拿帕子替贾墨渊揩了揩嘴角,将汤碗交给侍女,示意人离开。
侍女头也不敢抬,端着托盘踩着小碎步快速离去。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窗外的啾啾鸟鸣变得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