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出事了!
白肆心脏一突,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却觉掌心一片湿黏,这才警觉已经冒了一手心的汗。
他已经失去师尊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师姐了。
辰清动作很快,加之他们能称得上行李的东西实在不算多,也就是几息功夫,他就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了。
“快走吧,我们趁夜出城。”
白肆沉默了一瞬,道:“去哪?师姐到底怎么了?”
辰清道:“北上,新曲,青棠小姐回盛京路上遇刺,如今被困新曲,音信断绝,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遇刺!”白肆心脏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师姐?为什么正好是与我们相隔几十里路的新曲?”停顿了片刻,白肆垂下眼眸,总结道:“实在是太巧了。”
巧得就像一个陷阱等着他去钻。
“如今外面到处都在找我,师姐却偏在这时出了事。”白肆顿了顿。
何青棠在东方青龙的地盘遇刺,怕是沿路的蚂蚁窝都要被青龙殿拿开水烫熟。且不说谁能有这么大的胆量与本事,光是何青棠出事的时机都巧合得诡异。
外面到处都在搜捕白肆,白肆得知外界消息的渠道只有辰清,辰清可以信任,但与辰清传递消息的人一环套一环,中间哪个出了问题对他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辰清道:“既是青棠小姐的命令,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安危,你不必担心。”
“虽事出蹊跷,可是事关师姐,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去闯一闯。”白肆话锋突然一转,目光灼灼坚定。
事关何青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往里跳。
看出辰清眼中转瞬即逝的情绪波动,他解释道:“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死了以后,连到师尊灵前祭一柱香的机会都没有。”
师尊养他这么多年,可他文不成武不就,于功业毫无建树,甚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泠玉仙君的污点。
如今人去了,他疲于逃命,连泠玉仙君头七都没有赶上。
“如果,真的有那个如果……”
辰清仅露出的一双眼睛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他:“我在,不会。”
白肆笑笑,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有人愿意花心思安慰自己,感觉还是有些温暖的。
………
………
新曲城内有一栋出了名的鬼楼。
那是前朝王爷为心爱姬妾打造的黄金台,手指在墙上随便一抹,都能刮下厚厚一层民脂民膏。
后来青龙殿的军队打了进来,新曲城里的百姓一人一把火将黄金台焚烧殆尽,王爷与宠姬在大火中坠楼,双双殉情。
后人模仿旧制在遗址上新建了栋楼,不料完工当夜,楼主便突发心疾,暴毙身亡。
之后数月,楼主一家上到八十岁的老太,下到尚未成年的小孙子陆续过世。城内流言纷纷,猜测是王爷与宠姬的亡魂作祟,刚修建好的楼就这么废弃了。
后来附近的修仙门派来了几波,查无所获,只好在附近设了几个超度亡魂的法阵,但治标不治本,依旧有百姓称自己亲眼目睹楼中亡魂游荡,鬼楼的凶名从此更上一层楼。
赵五是新曲城中巡夜的小卒。
若非上头下急令追捕一个杀人越货的梁山女匪,他绝计不会来这鬼地方趟浑水。
后建的楼足有三层,远看气派非常,富丽堂皇。待走近些,就会发现大门的朱漆已经落得斑驳,暗红色的朱砂鬼画符一样涂满墙面,门缝被符篆封得严严实实。
光是一道门便平添三分鬼气。
夜风穿廊过。
赵五犯起了嘀咕。
连官服和修仙门派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他若撞上了岂不是平白送死?上头长官不拿他当回事,但人活一世,谁不惜命?
他踟蹰着,正思考着是进是退时,“吱嘎——”一声,两扇关得严丝合缝的大门在他面前洞开。
赵五一个激灵,差点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鬼!鬼啊!”
赵五清楚以他的本事,撞上鬼也无力抵抗,索性掉头便跑。
心慌意乱间,他突然想起了大门的符篆,连忙冲过去将门上的黄符全扯下来,往衣襟里揣。
砖缝里的杂草长了有半人高,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影影绰绰,似有无数黑影涌动。
那里本是宠姬赤足曼舞的莲台。
夜风忽起,满楼轻纱如烟漫卷,好似起了一层薄雾。
几截轻盈的断纱随风起伏,乍看真像一个女子在月下翩翩起舞。
赵五揣着满当当的符篆,大着胆子走近前院。
月夜荒楼,风从耳边掠过,缠绵悠长,好似一声哀怨的叹息。
赵五毛骨悚然,不停用手捋着心口的符篆,才缓下心来,二楼窗台突然“吱嘎”一声响。
赵五下意识朝声源方向望去,这一看,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里有人。
一个纤细苗条的女郎,散着头发,面色惨白,血迹斑斑的衣裙在风中凌乱飘曳。
她正站在窗台,居高临下地凝望着自己。
“鬼啊——!”赵五一个哆嗦,跌倒在地,双腿软得使不上力气,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女郎手臂一挥,一线寒芒转瞬即逝。
从此新曲城内少了一个巡逻的小卒,多了一只枉死的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