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堂内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里是平遥交流学习之所,非是市井大街,不由放肆。”
一番训斥,在场众弟子皆惭愧地低下了头。
“所有弟子抄写心经十遍,凌止,棠儿与阿肆闹成这样,你非但不加劝阻反而作壁上观,身为大师兄,不能以身作则,管教不好师弟师妹,责罚翻十,可有异议?”泠玉仙君冷声道。
白肆也就算了,试问何青棠一心想要惹事,谁人阻拦得住?
凌止叹了口气:“是,弟子知错。”
泠玉仙君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都不是很忍心见凌止被牵连重罚。
不止是他们,凌止也在想,挑起事端的明明是何青棠和白肆,泠玉仙君却一丝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何青棠是因为她的身份,白肆又是为了什么?
纷涌的情绪在凌止胸膛翻搅。
“今日四象殿都在,都窝在这里做甚,散了。”泠玉仙君道。
“是。”
“明理堂乃平遥内峰,白虎主出来平遥,怕是走错了路,请随顾某这边走。”话毕,顾临渊最后扫了眼何青棠后,跟随泠玉仙君一起离开了明理堂。
他们一走,何青棠几乎是前后脚地走了出去。
唯余明理堂内众弟子人言鼎沸。
路仁佳最先围了上来:“这也太没道理了,我路仁佳一人做事一人当,凌师兄多罚的那些心经我替你写。”
白肆也道:“我这就去去找师尊说清楚,自己犯错自己受罚。”
找师尊?说清楚?凌止内心冷笑。他怎么和白肆比啊?白肆为自己求情,泠玉仙君心一软没准就免了他十遍心经,为自己?算了吧。
泠玉仙君根本不会改变主意是其一,其二是他根本不需要求情,尤其不需要白肆为他求情。
“好了。”凌止温声调停道:“我身为大师兄,没有管理好弟子,本身有错,就是该罚。没必要惭愧,大家都回去吧。”
见凌止无辜受了牵连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们,在场所有人都挺不是滋味的,尤其白肆,简直羞愧得抬不起头。
“时辰不早,大家都散了吧。”凌止仍然一副温和的笑面。
“师兄,对不起。”白肆闷闷道。
“不关你的事,一起回敛云峰吧。”凌止仍然笑容款款。
只是在白肆看不见的地方,手指关节攥紧得发白。
敛云峰,偏殿。
顾临渊声音冷沉:“您为何一心袒护那只妖邪,叔父。”
泠玉仙君眼底冷清疏离:“白虎主还是唤我仙长吧。”
顾临渊接着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浅浅回味着方才那杯没什么味道的茶,开口道:“泠玉仙长名门仙君,若那妖邪事发,连累的是您,还有敛云峰甚至是平遥山的清名。”
泠玉仙君神色始终淡然:“可问白虎主,妖灵魂祟,一者生而有之,一者凡人所化,一者亡者所化,一者顽念凝之,皆为造化使然,仙门百家间尚从未有过定论,何故落进白虎主这里就是如此泾渭分明?”
顾临渊坚定道:“平遥自开派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先例,那只妖狐留不得。”
泠玉仙君无声叹了一口气,隐约间,透过顾临渊似乎又看见了曾与自己相依为命过的亲生兄长。
泠玉仙君入化前出身西方白虎殿,然而生不逢时。对内,他们父母早亡,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兄弟二人守着偌大家业如锦衣夜行,保不齐哪天就莫名其妙成了什么人的刀下鬼;对外,南渊周边各部落积怨已久,屡集兵南下而不能止,边城百姓苦不堪言,一场恶战蓄势待发。
白虎殿司战,这些重担自然而然堆压到了他们兄弟身上。
顾临渊的父亲,泠玉仙君兄长虽然延续甚至一再广播了白虎殿的盛名,可他的行为作风实在强硬,压根没有一殿之主所应具备的沉稳随和,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过刚易折。
与兄长闹翻的青年最后长途跋涉到了平遥山求仙问道,再不问凡尘。
他也不曾想到,兄长一代战将,没有马革裹尸于战场,却丧命于庆功宴上一杯毒酒。
泠玉仙君赶到时,顾临渊直挺挺地跪在父亲的棺椁前,神色是那样的平静和坚毅,机械似的一片一片把纸钱往火盆里送,看见叔父的到来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顾临渊那时道:“父亲的志向我会代他完成,最初叔父与父亲不也是这般过来的吗?叔父若是祭拜完毕,就请回吧,恕临渊不能远送。”
毅然的目光扫过泠玉仙君时,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淡漠得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白虎主此行真的只是为了与顾某说这些吗?”泠玉仙君敛袖“顾某早已不是白虎殿之人,自然不受白虎主管辖,敬望白虎主好自为之。”
就算被点破了心思,顾临渊也没有反驳或者慌乱的迹象,反而淡定许多:“小臣顾临渊,恭送泠玉仙长。”
步出偏殿,顾临渊霎时间觉得两腿发沉。眼中闪过泠玉仙君那双冷清清的眼,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平遥山顶钟声响起,一声一声悠扬清澈,犹如圈圈涟漪自水面扩散开来,宣告着南渊仙门百家迎来崭新且无限可能的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