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知道容虞从不骗他。
所以他愿意相信容虞说的每一句话, 也从未把官场那一套用在她身上,所以她说要让顾岑帮她,他就真的信她要让顾岑帮她。
他不喜容虞的态度, 但他总是能给予容虞最大的理解, 所以他并不会同她在这个方面上一直与她争辩不休。
房里的熏香实在腻人,沈映闭了闭眼, 敛去眼中的神色, 道:“我过几日许会去一趟南方,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容虞摇头, 道:“没有。”
沈映道:“我这一次,也许会去很久。”
容虞望着他,问:“很久是多久?”
沈映答:“一年。”
容虞对着沈映的目光,默了片刻,然后道:“哦。”
“那你去吧。”
沈映道:“你不会想我吗?”
容虞答:“会想。”
“你可以跟我说想我, 也可以跟我提要求。”
容虞道:“跟你说, 你会因为我而留下来吗?”
沈映拉住容虞的手,他的手指干燥又泛着微微的凉意:“会的。”
这些年里沈映不是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也有一去近一年的时候, 容虞从来不管他去哪,他走了容虞不会挽留,他回来了却能发现容虞一直在原地等着他。
这一次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容虞垂眸看着沈映的手,没有把手抽回来, 但神色有些冷漠, 道:
“你没有必要因为我而留下, 你也不要再同我说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的东西了,你知道我会说什么。”
沈映失笑,淡茶色的眸中尽是冷意, 但他的笑却总是温暖又干净的。
“好,我知道了。”
容虞闻言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她用另一只手抱住沈映的腰,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虚虚的落在不远处的红帐上,方才的冷漠褪去,神色晦暗。
容虞知道自己是被沈映所信任的。
她也知道将来会有一天,沈映会意识到,他最信任的人最后还是骗了他。
他一定会生气的,会不理她,会冷冷的看她。她最不喜欢沈映生气了,因为每一次如果她不去找沈映,沈映就不会主动过来找她,这会让她很不开心。
她听着沈映的心跳,又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了,因为那个时候,她就不用再去找沈映了。
“你的身上沾上了这个房间的味道。”
容虞从沈映的怀里抬起头来,神色有些不悦。
沈映还未曾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一道甜腻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过来。
“你怎么今天晚上才过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那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开门的声音随之响起,仿佛下一瞬外面的人就要推门而入。
沈映敛眉,伸手拉起容虞的手臂,这间屋子不大,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屏风后的浴桶里还冒着袅袅的热气,沈映扫了一眼,最终带着容虞拐进了内厢屏风后的红木柜子里。
“乖啊,我不是不过来,家里管的太严了,我今天也是偷偷溜出去的。”
女子娇嗔一声,道:“那你下次可不要这样啦,我真的等了你好久。”
男人哈哈大笑道:“好,是为夫错了。”
“夫什么夫呀,都还没成亲呢。”
“快些过来,没有成亲今天为夫提前带你过洞房花烛夜……”
“唔,别,要先沐浴……”
女子的声音淡了下去。
房间并不大,二人的声音也不小。
所幸这个红木柜子还站的下两个人,容虞被沈映揽着腰,二人靠的很近,她悄悄的抬眸,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沈映棱角分明的下额,他微微侧着头,正透过门缝看着外面。
柜里很黑,门隙约莫有小指头那样粗细的长度,房里暖黄色的光透进来照在沈映精致的脸上,她能看到沈映柔软而长的睫毛,看见他茶色的双眸,印着光影的,高挺又恰到好处的鼻梁,颜色浅淡的双唇,还有凸起的喉结。
沈映转过头,下巴正好轻轻的擦过容虞的额头。
他垂眸,对上了她的目光。
外面衣衫摩挲的声音变的明显了起来,床榻晃动,还有轻轻的喘息声。
“你又燃那种香了?”
“……知…知道你要过来,我总得提前准备一下呀。”
男人轻笑:“我不用这个香一样可以。”
沈映一转过头来,那道光影就移到了他的侧脸,那双好看的茶色双眸依旧是平静的,目光内敛又淡然。
容虞闻到了那股香味,从沈映的身上。
那是一股同沈映的气质格格不入的,一股强烈又甜腻的味道,混杂着麝香还有紫稍花的味道。
外面的声音一次高过一次,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这一对似乎极其喜欢说些什么,进行到了哪一步,总会以一种令人难以直视的方式喊出来。
从那或破碎或高亢的声音里,即便不看,容虞也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
他们那样忙,俨然是意识不到柜子里还有两个人的。
容虞轻声问:“你闻了那个香,有不舒服吗?”
沈映抿了抿唇,目光复杂,一时间不知做何回答。
容虞眼里没有男女礼制,不代表他也没有。
有些东西,他总归是不能像容虞一样这样坦然的说出来的。
容虞继续问:“有吗?”
沈映摇头,道:“没有。”
容虞道:“哦。”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容虞乖巧的待在沈映身边,没有追问什么,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外面还在继续。
容虞静静的看着沈映身上的那道光影,暖光色的光轻柔的落在沈映的衣领上,它照着的那处地方,恰巧绣着几朵很小很小的花朵。
花带着花茎,用的是比头发丝还细的白色绣线,它纤细却又美丽,花朵微微的低垂着,茎直,整体朝里侧偏去,如无风自动,细看来,瘦弱却又好似带着风.情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它。
她知道这是什么,丽春花,也叫虞美人。
衣柜里的寂静和外面的疯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们似乎有几日没见了,在表达自己欲.念的同时,还在用各种方式倾诉着自己的对对方的爱意。
比一开始似乎还要疯狂了些。
沈映低头看着容虞,然后伸手捂住了容虞的耳朵。
容虞抬眼望他,眼睛带着疑惑。
沈映轻声道:“别听。”
她听不见沈映说的什么,但看他的嘴型大致猜了出来。
容虞没有反抗,任凭沈映捂住她的耳朵。
好在也没有过太久,不到两刻钟的功夫那边的声音就伴随着几声急促停了下来。
沈映担心捂久了容虞难受,就暂且把自己的手拿了下来。
女人还在喘着气,似乎很累的样子:“……我…我就说,燃香定然是有用的,你还不信我。”
男人嗤笑了一声,笃定道:“跟那香没关系,真的。”
“才不信你。”
男人沉默了片刻,又道:“你这几日,可有接别的客人?”
“没有,这的嬷嬷很好的,不会勉强我。”
男人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太没用了,我家里……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的,你在等我几日,我一定为你赎身。”
女人语调里带着笑意:“没关系呀,我可以等的,我相信你。”
“你信我,我将来会娶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恩,我自然信你。”
“你真好啊……”
男人的话在床上总是最不可信的,他们毫无成本的说出那些许下未来的话,说的人说完就忘,听得人却当了真。
除了沈映,男人都是这样无耻又龌龊。
没过一会,脚步声响起,男人抱着女人绕来了屏风后,水声响起,容虞不看也知道是这两人一同进了浴桶。
她和沈映就在湢室的柜子里,从那敞开的一点点的缝隙里,正好可以看见浴桶中的两人。
容虞没打算看,但沈映唇角还是崩了崩,低声道:“闭眼。”
容虞听他的话,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但洗着洗着,那两人的声音就再次变的不对起来,容虞听见声音,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在水里如此,不禁睁开了眼睛,想要侧眸看一看。
沈映眸光冷了下来,在容虞看到之前用手重新捂住了容虞的耳边,让容虞面向自己,沉下脸看着她,再次轻声道:“闭眼。”
容虞眼睛眨了眨,然后顺从的闭上了。
这一次等的时间比方才要短了些,两人回到床上又说了会话。
容虞原本还在想这两人结束之后她和沈映总不可能在这里就这样待上一夜,等他们睡了之后偷偷出去又会不会被发现,可没过一会儿,容虞才发现自己自己的考虑有些多余了。
女人到最后昏睡了过去,那个男人吹熄了蜡烛,竟然没有继续留在这间房里,在女人昏睡过去之后直接穿上衣裳离开了。
方才才说出要娶那个女人的话来,如今却连简单的同她共眠都做不到。
男人走后没多久,沈映带着容虞从房间里出去。
即便已至深夜,二楼长廊的的烛火依旧没有熄灭,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在长廊上如果仔细听得话还能听到各种声音来。
“想去哪,要回去吗?”
容虞道:“不了吧,就在这吧。”
沈映点头,拉着容虞上了楼,去了四楼东厢的暖阁。
这里的房间没有像方才那个房间一样甜腻的熏香,只有淡淡的竹香在若有若无的飘荡着。
容虞看着沈映,忽然问:“方才那个男人如果没走,我们还是会这样偷偷出来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沈映脱下身上的外衣,道:“不会有这种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