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小人鱼和他的可爱小狗 第2章 池中之鱼

平沉历324年冬，九幽大陆濯洲东州楚家废旧柴房前的小别院处。

“呦，废鱼少爷，今年的冬天你又没有衣服穿，也没有像样的房子住。说不定--今天你就冻死在这了。”

“哈哈哈哈哈！”

身着水蚕丝镶边大白袄，里束紧腰湖色卫锦鲤衣，用一根金融头冠束发的少年，一下一下掂量着手中不算饱满的布袋。

“废鱼，本少爷把握的，可是你难以见到的暖丝木……”

少年另一只手又不知从哪变出几个银令。

“还有你每月的府钱。”

“想不想要啊？你这条--废鱼！”

少年把本就踩在自己脚下的男孩，更是使劲地往下用力，似乎不想让男孩再有起身的机会。

这飞扬跋扈，身着暖和的少年，就是濯洲东州楚家的庶出三少爷。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这偌大的楚家不过区区不如嫡系的庶子。

但那又怎样？

他脚下的“废鱼”，明明占着嫡系的位置，有着嫡系宝贵的血脉，却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而且，而且……

这条“废鱼”，爹死娘走，无父无母，也在六岁觉醒时测出是没有灵根的废物。

还真真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楚池鱼”。池中之鱼，就是池中之鱼，没有力量，没有能依靠的事物，没有能保护他的物障。别人一眼，就能把他看个透彻。

这样一个废鱼，他楚流风怕什么？怕他翻个身，废鱼变咸鱼吗？笑死！

楚池鱼的脸因为身上少年的踩踏，深深地陷进冰冷的白雪中。他好想开口说话啊，哪怕被他人欺负的难堪至极。他觉得只要能活下去，别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他说不出话，他不能说话，他都没有说话的能力。

在楚流风不止的大笑声里，只有男孩晶莹剔透的眼泪不住的从已经被冻的裂开伤口的脸颊滑落。

“好痛啊--”

一滴滴眼泪那么小，为什么滑落时就像尖刀在自己脸上一刀一刀地划了。脸上的裂口应该又张开了，从里面流出丝丝血迹吧。

“这么久不说话，是不是废鱼少爷看不上这点点暖丝木呀？”楚流风清楚的很，脚下的男孩不会说话。

可是他就喜欢这样，折磨这条废鱼。谁让他无父无母没能力，还能占着嫡系的位置，有着嫡系的血脉。

楚流风在这小别院每次都待的挺久，这次也不例外。照常的辱骂和欺负楚池鱼后，楚流风每次都会留下楚池鱼一半府钱，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今天最后补了几脚，把脚下的废鱼踢个翻身，楚流风准备离去时，还施舍了半个眼神，但眼皮却跳了一下。

“这废鱼，不会真死了吧？”

“不过……”

“死了最好，本少爷要去修炼了。你这废鱼的死那是因为自己太弱了，跟我又没有关系。哼！”

少年嘴里嘟囔着，还是干脆的摆正脑袋，离开了这偏僻有肮脏的地方。

今年濯洲的雪特别大。

九幽大陆的东方靠海，几年都难见老天下雪。而至从之前的大陆混战结束后，几乎是年年下雪。可能也是老天在修复战乱后的世间吧。毕竟“瑞雪兆丰年”吗。

而现在，小别院的雪越下越大，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孩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无瑕的白雪。他马上就要与满天的白融为一体了。

“哥哥，哥哥！小鱼哥哥！”一道弱弱的小奶音在静谧中是那么突兀而动听

“是谁呢……”

喊我哥哥的，也只有……

“泽……川……”

楚池鱼的在心中低低地回应。

他的眸子是最美的。就连几年前来见他的家主都夸赞他，说凭他的眼睛，都能跟其他权贵做个好买卖，供他人赏玩，来获取家族的利益或者满足一己之私。但是后面应是自己的天赋不佳，那隐秘而龌龊的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现在，他的眸子在见证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纯白后，是一盏油灯在燃烬自己最后的生命之力后，火光殆尽，归于混沌。

楚泽川冒着雪赶到自己哥哥的身边，不停的摇着被雪埋了大半的男孩。

“哥哥，你要是也走了，泽川怎么办？”

“泽川--不想一个人！”

楚泽川跟在楚池鱼身边，吃不饱穿不暖，发育极度不良。他毫无力气将自己的哥哥拖起，带他进到柴房。

小泽川费了好大的劲，仍是没让哥哥移动。

“谁能来帮帮我？谁都好！救救我的哥哥吧！泽川，真的不想一个人过今年冬天！”

“以后也不想一个人过日子！我要我的哥哥！”

小泽川仍是不想放弃，小眼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落。小男孩不停地抽噎着，尖尖的鼻头被冻的通红，可怜的小脸上也是被北风残酷刮伤的裂痕。

没有人注意到，那小小的眼泪珠子从楚泽川的下巴一落下，离开，眼泪马上变成了一颗颗泛着古蓝光泽的神秘珠子，在接触到楚池鱼的一瞬间，立刻消失不见，悄无声息地融入浑身冰冷的楚池鱼身体中。

兴许是哭累了吧，楚泽川犹豫地擦擦自己的眼泪，盯着凝在手上的眼泪珠子。妈妈在梦里跟自己说过，不要轻易流泪，就算流下眼泪，也要马上把眼泪擦干，不要让别人瞧见了，除了自己的哥哥楚池鱼。小泽川一开始因为梦里面的妈妈在吓唬自己，后来无意间被破碎的瓷片划伤手，痛的让自己流泪，他在亲眼见着自己的眼泪滴在自己被划伤的伤口后，新鲜的伤口马上消失时，就算他年纪尚小，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妈妈说的是对的。

而今天，为了自己的哥哥，他就是把眼泪流尽，以后没有一滴眼泪再出现，现在自己也要倾尽全力的去救哥哥。

躺在雪地里悄无声息的人是他的哥哥啊！

他楚泽川唯一的哥哥啊！

这是今天最后的眼泪珠子了。哥哥，你快醒来吧！

楚泽川将留在手背上的珠子往楚池鱼的脸上抹去，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疼。

当这奇怪的珠子好好的消失在逝去之人的身体里时，本已去之人的双眼微睁，卷翘的睫毛轻轻抖落细软的白雪。

楚池鱼，睁开了他的双眼，再见这片已经许久未见的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