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灯语想要留下来。
但……留下来能做什么呢?
用爪子和牙齿撕开那些拧的粗粗的,泡过油的滑溜溜的绳子?
即使真的做到了。
笑笑的腿也已经断了,无法移动。凭借她这副身躯,无法背起笑笑。
曲灯语不知道那些离开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她“喵”了一声,摸了摸笑笑肚子的位置。
“你问我饿不饿?”
笑笑捂着肚子,苦笑一声,“我很饿,还有点渴。”
在这里,时间无从确认,她并不知道过了多久,唯一提醒她还活着的是求生的本能。
她饥饿,渴,疼痛疲惫,但并不希望将不好的情绪传递给这只小猫,于是笑着,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
曲灯语点了点脑袋,表示明白,接着“咻”地踩着梯子出去。
外面没有人,黑漆漆一片。
她观察完外面的环境,才开始翻找。
笑笑认识植物、菌菇、果实,她部落的食物基本是以素食为主,肉类大多是湖边的鱼。
而光明部落食物则是肉食,而且是被火焰炙烤过的肉类,很好拿。
之前她四处有翻找过,所以知道食物的位置。于是很顺利的一趟一趟运回去,拿给笑笑吃。
饥饿可以吃肉,那么渴呢?
曲灯语跑到外面去,在山林间寻找,发现了一株绿油油,水汪汪的藤蔓。
因为她的身体构造摆在那里,不能很好的运输水,附近也没有可食用的果实,她只能背着一捆植物藤蔓回来。
水分就在植物内部,就要放进嘴里嚼一嚼就能喝到。
笑笑眼睛眼睛一亮,她之前从没有吃过这么多的肉。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其他人开口:“能给我们吃一点吗?”
听到这些话,背着藤蔓回来的曲灯语,第一反应就是警戒。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怀疑的方向发展,这些被藏在仓库里的女人们并没发生争执。
笑笑说:“我的腿无法移动,你们可以过来拿。”
这时候,曲灯语才发现这些女人的腿或多或少都有问题,她们相互扶持着走向笑笑。
抢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们和笑笑商量着把食物分了。
那一瞬,曲灯语心底生出一种羞愧的感觉。
她用一种带着偏见的目光看她们,仿佛要将笑笑和她们剥离分割开来,可这些人之前难道就不是像笑笑一样的女孩子?
笑笑之后说不定也会变得跟她们一样。
像这样为了利益争斗,残害同胞的事情,基本是低劣的男人们才会去做的。
曲灯语将背上的藤蔓放了下来,笑笑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带着水珠的藤蔓,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笑笑咬了一口,吞咽下植物中的水分,脸上浮现喜色,“云,多谢你。”
接着将这些植物分给女人们。
这些女人的嘴唇也十分干枯,被植物的汁液浸润后,纷纷向笑笑和曲灯语道谢。
看着她们和睦相处的画面,曲灯语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她仔细抹除自己留下的脚印和痕迹,离开了地下仓库,出去后盖上石砖。
当然,离开前她熄灭了这里所有的火苗。
半路上,远远就看见那些竹屋房子着火了!
熊熊火焰,滚滚黑烟,在黑夜里像炽热的巨型篝火。
热浪翻滚,宛如火舌,勾动其他花草树木,似乎还有继续向外蔓延的趋势……
男人们惊慌的叫着,甚至有人在哭,有人在磕头跪拜,没有一个人做出正确的决定——灭火。
一个磕头痛哭的男人怀里滚出一只鸟蛋状的东西。
那只鸟蛋快要滚进火堆里,在上空盘旋的鹰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愤怒。
通过这种包含情绪的叫声,曲灯语才确定那就是那只鹰的还未孵化,被人类偷走的孩子。
猫科动物的速度一向很快,曲灯语自然也不例外。她很有信心,带走那只鸟蛋,也不会被火舌灼伤。
就在短短的不到一个眨眼间的时间,她完成了这个动作,躲入丛林里,爬到树上。
那只鹰飞冲下来,似乎准备抓她。
曲灯语连忙吐出衔在口里的鸟蛋,开口:“我是来帮你的!”
那只鹰收敛翅膀,稳稳停在树上,眼睛宛如相机“一闪一闪”的,观察着她。
确定对方放下了敌意后,曲灯语将鸟蛋还给眼前这位母亲。
近距离的看,这位猛禽展现出非常漂亮的羽毛,和站在地面上抬头仰望的感觉很不同。
她试探性地伸出爪子,摸了摸那层层叠叠像铠甲一样铺满整个翅膀的羽毛。
对方没有躲,似乎对她这样毛茸茸的小动物也很感兴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只鹰的声音放的很柔和,曲灯语觉得对方对她应该挺有好感的。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打算帮忙的,有一条绿色的蛇,他叫绿隐,找到了我,将这件事跟我说了,可我并不想和人类作对,于是拒绝了他。但在拒绝之后,我一直想着你和你的孩子分离了,该有多么难过,实在没办法,才出来。当然——”
“我一开始只是想确认那条蛇有没有说谎。”
“我在附近的两个人类部落都找了一遍,没有发现您的孩子,就确认那条蛇说谎了。谁知您的孩子竟然被人类带在身上,我想不明白,嗯……那个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做?”
曲灯语又朝底下看去,看见之前火堆旁磕头痛哭的男人不停的在身上摸索,那张被火焰映的红彤彤的脸,表情比哭还难看。
“那条蛇不是个好东西!”大型飞禽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充满仇恨和怒意,“它吃了我的孩子,开启灵智。我将永远憎恨他!”
“那是一条狡猾的蛇,从不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将撕烂他的身躯!将他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
“人类同样狡猾,他们破坏了我的筑巢,偷走了我的孩子。”
也就是说,这只鹰也不知道这些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做?
曾是一个人类的曲灯语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于是说:“如果不是足够的利益驱使,我相信他们不会愿意和你作对。所以,是什么导致他们即使冒着激怒你的危险,还要这么做?或许我们可以将源头找出来,否则这样的事情很可能还会层出不穷。”
那只鹰像是在思考,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去查找原因,这次谢谢你。”
说罢,就展开翅膀飞了。
看着那翱翔远去的身影,曲灯语心中充满了羡慕。
她也想自由的飞。
底下的动静吸引了她,那些跪在地上忏悔的男人们,惊恐地望着一个移动的女人。
曲灯语认得,那是笑笑的母亲。
附近有湖,她用被水沾湿的衣服盖住了一个孩子身上的火苗。
火苗熄灭了。
“大家把她扔进去,火就会熄灭了!她知道该怎么灭火!”
曲灯语在男人们眼中看到了惊恐,而不是感激。
这句话一开始只是三个人说,到后来逐渐扩大,他们睁大充满血丝的眼睛,围着笑笑的母亲,仿佛在看一个异类。
这个变故是她始料未及的。
一个男人冲上来,狠狠摁住笑笑的母亲,“这个□□,竟然敢出现在那么多男人面前!你是不是很喜欢被男人看?我要杀了你——”
曲灯语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话,但她也注意到笑笑的母亲之前从没出过屋子。
笑笑似乎也避免出现在男人面前。
一个之前从没注意过的事实摆在眼前。
生命受到威胁,女人拼命挣扎着,指甲抓花了男人的脸,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孩子,我只是想救……”
男人压在女人身上,两只打手牢牢扯着女人的头发,扯下一块带皮的血肉,表情狰狞道:“快来人按住这个俵子!”
几个男人上前,一起按住女人的四肢。
砰砰,男人狠狠扇了女人两巴掌,“我没有让你说话!”
接着,这些男人们“齐心协力”的将昏死过去的女人扔进火海里。
其他没有上前帮忙的男人们则表现的“团结”无比,大喊:“烧死她!烧死她!”
曲灯语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虽然在穿越后捕猎了不少动物,但还没有看过一个人类像这样死亡。
她记得这个女人,但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一直以“笑笑的母亲”称呼她。
但在穿越前,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里。
不,据她所知,有不少家暴的新闻流传出来,女性被买卖的事件也从未消失过。
她的家庭也有这样的暴力事情发生,甚至还会动上刀具,见血也是常事。
一个男人缠上了母亲,以“喜欢”的名义不断守在她的家门口。
当时母亲已经有了家庭,直接拒绝了他。
这家伙似乎信奉“烈女怕缠郎”,就故作“偏执深情”,不断出现在母亲面前,有一次甚至因为争执,用菜刀砍伤了母亲的大腿。
遇到危险时,她的父亲躲在母亲身后,将母亲推了出去,做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后来,父亲还因为这件事几次贬低母亲“不检点”。
父亲推出了母亲。
她却不会这么做,相反,她挡在了母亲面前。
那个拿刀的男人似乎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就将刀刃对准了她,眼中满是怒火——
最后那个男人理智回笼,放下了刀。
“我不会对小孩子动手”。
这话被那个男人说出,实在有种爬虫自诩“文明人”的感觉。
实际上,他不过是怕闹出人命罢了!
曲灯语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值得被夸奖的,但母亲却认为那个拿刀的男人只是爱的太纯粹了,并没有过错,而她这个小孩子竟然敢挡在那个男人面前,斥责对方——实在是胡闹!
万一……对方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文明,真的砍过来了怎么办?
母亲似乎避免思考这个可能。
因为后来,母亲和懦弱的父亲离婚,跟这个“爱她”的男人组成了新的家庭。
但眼前的男人们似乎并不惧怕法律,因为他们都是共犯,他们只会因为这件事情,互相联系的更加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