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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凌厉刀光带着寒芒丝毫不客气地瞬间迫近,向来总是笑眯眯的青年整好以暇微睁开那双实则仿佛恶狼的狭长眼睛。
——
修长有力的手慢条斯理摩挲着手术小刀,随后毫不客气像宰鸡宰鸭似的攥住猎物手腕。
此刻在昏暗灯光下,他的瞳色仿佛要接近于05-1的冰冷无机质。
“披着人偶的皮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吧?”
而他仿佛很苦恼地短叹了口气。
“挣扎得这么厉害,到时候解剖完了可是很难打扫的。”
……听见这话后,原本还嘴硬想拖延时间的05-7瘫软在地上,红瞳带着绝望的恐慌深深颤栗。
……她再也不敢怀疑对方语气里的真实性了。
她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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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那把小刀将将要划破吸血鬼的咽喉之时。
游轮底部,诡异的气泡又轻轻冒了上来。
而如果顺着这道被湮没在浪花里的微小气流径自往下,一直往下潜到距离海平面3700米的广袤深邃地带——
这里,是不见天日的深海。
而又冰又咸的海水覆盖之下,有一绺麦浪般的发,宛如永远无法直射到此的日光掠过波涛——
静得接近于死寂的深海里,她静静坐在沉船废骸的腐朽甲板上,随后垂眸,无声地用唇语默念。
——loviano。
而虽然没有念出声,可身旁的人鱼女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女人。
“…安,你还好吗。”
而那坐在甲板上的人鱼微怔着抬眸,露出她和儿子相似的的漂亮面容——只是脸颊和颧骨边可以看出鱼鳞的痕迹。
“……谢谢你,赛尔乔。我只是……有点担心他。”
这么多年感知到儿子来往只为寻找自己的人鱼都从未发声,可这一次——
眸带着犹疑打量着漆黑一片的的深海上方。
她能感受到在那艘船上,有和她们一样的……“怪物”。
而且不止一只。
她看着旁边一脸凝重的塞尔乔,主动笑了笑,锋利的骨爪带着安抚地握住对方的手。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很快的。”
而同样有着人鱼柔美面容的赛尔乔有点苦恼地移开视线,她没说话,只是咬了咬牙。
“尽快吧,安。我会在船的附近守护你的。”
——毕竟现在已经是秋冬时分,人鱼们总是更青睐于那些更温暖的地方,群体性的换季的大迁徙就要来了。
人鱼的眼眸焦虑地打量着不断有气泡上浮的水波。
这代表了同伴们正在成群结队地准备集合。
……骨爪没忍住彷徨地同样往上伸。
这已经是作为人类转变成人鱼的安存活的第10年。
而她又想起那只疯狂吞噬同胞,几乎要称霸海底的变异人鱼。
早就在心中暗自许诺要守护安的赛尔乔也不自觉紧了紧呼吸。
……
安,快一点……!
如果没有同胞们的庇佑,仅凭她们两个肯定会被那只残忍的疯兽吃掉的,她们可不能落队。
而安的鱼鳍一摆,轻车熟路的人鱼再次灵活潜入船舱,她皱着眉推开早已腐朽的门,随后迅速关上。
……
吱呀一声,安看着那只断线的古董老式拨盘电话,毫不犹豫伸出手拨了几下,随后人鱼锋利骨爪轻轻捻过。
……
随着能量被注入,她听着逐渐开始变得嘈杂的话筒那边,想起刚才张口就被船上某种不明的力量打断,人鱼眸色凝重。
“……”
loviano,我的儿子。
——
她阖眸,唇微微侧向腐朽布满灰尘的话筒,仿佛是在虔诚祈祷,又仿佛想听见对方的声音后隔空吻一吻儿子的脸。
……
老天保佑,我真希望你平安无恙。
而伊奥维亚诺此刻正面色阴沉地坐在床边抽烟,陆施面无表情地嚼着橘子托腮看着他。
搭档。生气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自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事的陆施理直气壮地又往嘴里塞了个橘子。
不懂人类,也不想懂人类。
他只要有橘子吃就很开心了。
二人相顾无言,可此时客房里的电话又突兀响起,伊奥维亚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站起接过话筒,
他顾不上其他,眉心狂跳,用尽全身力气地压抑住自己声音里的那份渴望。
“喂?”
而那头依然还是闷闷的,仿佛接电话的人正处于某种强压之下,让人感觉快喘不过气来。
“……”
安察觉到这通电话是由自己儿子接起,握住话筒的手没忍住轻轻颤抖着,她迅速继续往话筒里注入力量,企图将这次通讯尽可能延长得久一些。
“lo-vi-ano…”
她说话并不吃力,可在船上某种未知信号的干扰下,她只能尽可能放缓了声音才能将其转化成切实的话语传递到对方耳中。
“怪物。快,逃。下。船。”
安的声音在3000多米的距离和厚重的海水之下已经被模糊了,可接过电话的金发青年喉间却依然因为这无比熟悉的话语而倒抽气,他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地问着。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而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自己儿子的呼唤,人鱼顿了一下。
20多年前被小不点的金灿灿糯米团子抱住撒娇的那份不舍情感被勾动,可她深知已经不是再说话的时候。
“……”
她倏然垂眸,重新将话筒放回去。
应尽到的提醒自己已经尽到了。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超出自己作为怪物的底线了。
不过,这或许也是她和儿子的最后一次通话。
……
人鱼再度推开腐烂船舱的门。
至少,打出这通电话她也不后悔。
随后她摆动漂亮的鱼鳍,向等着自己一起迁徙的同胞游去。
——
而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很快就将重逢。
.
“……”
被挂断电话的青年听着对面嘟嘟嘟的空音依旧紧紧攥着话筒,他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可那种紧绷却带着颓唐。
身旁百无聊赖打量着他的陆施歪头。
妈妈?
搭档刚才是在跟妈妈通电话?
……
虽然身为怪物对人类社会的亲属关系没什么概念,但言灵还是难得没有搞怪而是摩挲着下巴开始思考。
“妈妈”,这个词很重要吗?
——为什么。
他的人类搭档虽然说脾气不太好,但至少是成年男性,并且拥有相当规模的下属,而且有雄厚的经济能力,能给自己买很多橘子吃。
……
对搭档来说,就算没有“妈妈”,不也能过得很好吗。
幽黑眼瞳里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仿佛被时停在挂断电话那一刻的青年,仿佛透过对方那具挺拔的躯壳,能看见狂风正在他的心里呼啸而过。
身上从来笔挺着西装的青年此刻却只穿着一件被皱巴巴的白衬衫,赤红的眼眶带着某种偏执地死死盯住客房座机。
“……”
啊。
搭档是在希望“妈妈”再给他打一次电话。
……
而这就触及到陆施的知识盲区了。
不懂。
不管是这份情感还是这种依赖,他都不懂。
陆施从来没有依赖过谁,身为顶级怪物,他依靠直觉和自己的本能活着。
也有人尝试以照顾者的身份介入,希望能感化他或者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不管是在童年还是现在。
前者在饥荒年间死于屠夫手下,后者的老奥利弗被他当奴才使。
小怪物面无表情地剥着橘子,随后优哉游哉地把剥好的果肉送进自己嘴里。
果然,人类还是太脆弱了。
比起他们这些重新构建自我秩序的怪物,人类只要一离开特定的社会关系,他们的价值观和存在感就会走偏,随后开始依附他人。
……
黑发黑眸的青年嚼着橘子,修长温润的骨指带着某种节奏轻轻在桌上叩响。
看来搭档也不能免俗。
不过如果对方想要依附自己当然也是没问题的啦,只是。
幽黑眼瞳里带着惋惜的玩味。
这样不会太无趣了吗。
——
多的是人类向自己俯首称臣,可他最想要的却是伊奥维亚诺目空一切拔枪向自己时那种挣脱出他人类骨肉的狠戾。
言灵喜欢对方身上的野心,还有那种狂妄的高配得感。
当然,尽管有时候,那种自大到以为能操控所有人的态度也让小怪物感觉很恼火。
但——
言灵雪白漂亮的脸居高临下打量着依然魂不守舍的青年。
他忍耐着自己想将对方拆骨入腹的冲动,可不是为了让伊奥维亚诺颓丧跪地的。
……
再敢摆出这么软弱的表情。
言灵警告地看了眼是似乎正陷入在某种情绪里的搭档。
他就把对方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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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察觉到怪物的视线,沉默的仿佛一塑石膏雕像的金发青年却动了。
他沉默地将话筒放回原位,随后转身,行云流水地为自己又点起一根烟。
而抽完烟后,他再次锐利起漂亮的绿眸看向怪物。
“……船上的另外一只怪物,解决掉,我给你奖励。”
既然已经确定了母亲就在这片海域,那么刻不容缓,必须赶紧切断与基金会的联系,下潜寻找人鱼——
而回过神来的言灵挑眉。
噢?解决掉05-5?
小怪物幽黑眼瞳里满是戏谑。
要自己与基金会的高层委员会公开作对,可真会想啊。
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