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乐寒枝 第101章 决胜哉

长安城中的初夏，也别有一番美好滋味。世民曾说过，他最喜欢六月，万物繁茂，这是一年中最鼎盛的时节。

这天早上，阴阴夏木，黄鹂声啭，让人心旷神怡。天空不晴，也不阴，正是夏天的那种空旷和高远。宫城外并无闲人游逛，街坊如水洗过一般，干净明亮。宫城内才刚刚苏醒，宫女们来来往往，美人胭脂，轻纱薄幕。

世民与天策府军士按照部署，早已埋伏在玄武门。他们如晨起将要猎食的猛兽，策划周全，只待他们心仪的猎物。

建成和元吉当然并没有想到，玄武门已经偷天换日，设计了重重守卫。建成更是不知道常何早已倒戈，他所谓的万无一失，事实上已是毫无防备。只要他们一旦进入玄武门，就会进入世民设下的埋伏之中。不远处，两人骑马，并行而来，从他们的装束上来看，他们没有穿戴盔甲，可见不知今日将要发生什么。

建成还有些兴奋，和元吉说道，“不知今日父皇要和我们说些什么，反正明日就是世民的死期了，想到这里，心情真是格外畅快！”

元吉本来心情不错，但在接近宫门的时候却变得有些担忧，说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宫门似乎比平时看起来更加安静。”

“四弟，你别疑神疑鬼，没有什么不同啊。就算有，这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严密把守。世民要是想干什么，简直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看到大哥的神情自若，并说已经准备万全，元吉也渐渐放下心来，跟着建成进入宫门。他们走进玄武门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异常，按照宫内要求每人只带了两个贴身护卫。但他们即将走出玄武门的时候，发现玄武门两边的城门已经徐徐关上。建成和元吉察觉到了不妥，一下慌了神。

元吉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建成说，“四弟，这里似乎有世民的埋伏。”

“什么？”元吉大惊。

建成说道，“你不要担心，玄武门我已经布局严密，都是我们的人。”

两人正在疑惑之间，世民已经带着一大队人马站在他们的对面一字排开。世民全副武装走上前来。建成见状，有些惊慌，他要对玄武门的守卫发动命令，但他发现玄武门守卫中无一人听他号令。他的亲信护卫已经被世民悉数换掉。建成慌了，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玄武门前后宫门紧闭，无法撤离，如果没有亲兵救护，恐怕只有殊死搏斗一条路了。建成大喊，“世民，你想干什么”

世民策马上前，说道，“大哥，四弟，别来无恙！”

建成说道，“世民，你竟敢谋反，想在这里刺杀我们，是不是？”

“大哥，我们若是以诚相待，毕竟是兄弟，剩下的事还有的转圜”。

“什么转圜，都是你搞的阴谋诡计”

元吉吓坏了，叫道，“大哥，别跟他多说了，他竟然提前发动攻击，想要杀死我们。”

建成听闻，毫不迟疑，拿起弓箭向世民射出。但是他在高度紧张之中并没有射中，反而射中了世民身后一名护卫。护卫随即摔下马来，一命呜呼。

世民见状，“大哥！”

建成如疯了一般，再次拉弓射箭。世民举起弓箭保护自己，左躲右闪了几次，还想劝说建成。直到元吉也策马奔来，准备砍杀世民。敬德等跟着世民进入玄武门的将士，在后面大喊，“秦王，不要心软，太子和齐王根本不值得你怜惜。他们哪有一丝兄弟之情？”

世民看样子实在躲不过，只能侧身回马，来开弓箭来射向建成。世民的骑射百发百中，哪里是元吉和建成可比。但他却在关键时刻心中一软，心神不宁，一箭射空。

建成见状，看到了机会，他便再一次冲上前来，拔箭再射。就在建成试图冲上来与世民决战的时候，世民淡定心神，再次将弓箭拉开，射向建成，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建成拍马不到五步就被射中，应声到底……吐血而亡。

世民悲怆的叫到，“大哥……”他头脑中一阵发懵，不禁停在了当下。他怔住了，他知道大哥已死，再也无法复生了……

元吉看到大哥竟然已经被一箭射死，慌了神。他见世民愣住，趁机追了上去开始了殊死搏斗。元吉毫不犹豫，一刀砍向世民。

世民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慌之中，差点中刀，幸亏敬德在旁，挡了回去。元吉发疯一般，马上与世民斗争几个回合。世民看到元吉疯狂求生的样子，打斗毫无章法，只知道用强，心中很是不忍、悲哀和感慨，一再动了恻隐之心。他情急之下马儿竟然被落下的树枝绊倒，他坠下马来。世民征战多年，几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元吉见机会来了，连忙上前拼杀，口中还在不停的大骂，“世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只会弄阴谋诡计，想要杀掉我。我不会让你如愿，我恨你。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他一边叫骂，一面在马上左右砍杀着，却大多都抡空了。敬德见世民心绪不稳，便拍马上前，护着世民，与元吉搏斗一番。元吉的武艺比建成高了很多，但显然不是敬德与的对手，敬德一剑便将元吉闪得前后失衡，摔下马来。

敬德正要一刀砍杀元吉，世民大叫“元吉……”

敬德便缓了一下。元吉眼见自己已经毫无抗争之力，死在片刻之间了，开始跪地求饶，“二哥，你饶了我，我求求你扰了我……我从小就嫉妒你，想方设法谋害你，都是我的错。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啊……”

世民听到元吉的告饶，心软了起来。

元吉一看世民有所松动，连忙说，“二哥，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恨我，我把盈盈还给你，还给你……”

敬德见状，连忙高喊，“秦王不可再迟疑。我们还需要回马保卫天策府。齐王和太子下的是诛杀全府家眷的命令，如果再耽搁，府中怕要坚持不住。万一累及府中老小，岂不是得不偿失。”

世民一听，立马脸色铁青，再无心软之意，他细细地扯住元吉的领口，“你这些年，是怎样对待盈盈的，怎么折磨她的，你当我不知道吗？她是个姑娘啊，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让我怎样才能原谅你”

世民不再与元吉纠缠，一个顺送，敬德一刀砍杀了元吉。元吉倒下，鲜血横流。世民跪倒在地，万分悲怆。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大哥和四弟，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玄武门里的问题顺利解决了。但在天策府，却正在面临着一场殊死搏斗。原来，天策府八百精壮士兵都随进入了玄武门，而看家护院的人数虽然也不少，但与东宫和齐王府的精锐比起来，就逊色多了。东宫与齐王府的护卫在玄武门看到建成和元吉有难，立刻按照之前的商定的策略，大举进攻天策府，试图囚禁并诛杀世民的家眷已作要挟。此刻，杨藜、韦珪、尼子、阴氏等带着孩子们躲在天策府最隐蔽的角楼之中，但仍然能够听到外面刀兵相见的厮杀声。杨藜知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她们这些人，无非是站在世民身后，荣辱与共。

世民已经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是害怕。承乾已经8岁，他问杨藜，“姨娘，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父王和母妃呢？”

杨藜摸着他的头，“好孩子，别担心，只是些小冲突，父王会解决这一切的。”

“我也要出去帮着父王！”

“承乾，你还小呢，你呆在这儿，照看好弟弟妹妹，就是对父王最大的帮助了”

承乾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李恪和李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站在一边不言不语，但他们眼神之中的惊恐，谁也瞧得见。阴氏的儿子李祐刚满一岁，不知所以的缠着无茵的二女儿一起玩耍，两人歪歪扭扭的满地下乱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阴氏和尼子表面神色淡定，其实心中早就慌了神，听着兵刃相见的声音越来越近，感觉就要快打到这所小小角楼的门口了。

杨藜看惯宫内各种斗争。她安慰道，“我们要相信殿下一定会成功的。再说，就算有什么不测，今生能嫁与殿下也是无憾，自当与他同生死。”

韦珪和尼子也算贤淑，只有阴氏总有些刁蛮的劲儿，她说道，“殿下如此布局，分明就是已经放弃了天策府，若有不测便只留下王妃一人，我们要么身死，要么就是送给太子和齐王做人质了。”

杨藜呵斥道，“不得胡言，王妃与殿下自幼结发，情谊不同，再说，夫妻之道本就同生共死，岂是你我可比。你这样说，岂不是辜负了殿下，也愧对自己的良心！”

杨藜停了停，“殿下若胜，自然是好，若有不测，沦为人质，我便第一个赴死，绝不苟活，也无愧殿下平日对我之心”

阴氏方才低头不言。可是她刚才说的未尝不是实情。世民和无茵同去玄武门，夫妻情深，荣辱与共感情也让杨藜深深的羡慕。虽然她如此爱重世民，世民日常也确实待她不错。但她终究不是妻子……杨藜心下的那种痛又一次涌起。

不过，在这种时刻，这些女眷和孩子们，都还需要她的支持和鼓励，她不能想得太多。她搂着恪儿和承乾，不断地给与大家信心和力量。韦珪看到后心下也是暗自敬服杨藜，世民怎么不是有了这么多人为他竭诚奉献，才有今日啊。她和妹妹表示坚定的站在杨藜一边，为世民守住他的孩子们，还有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