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焚[GL] 第28章 千山墓（四）

洛瑶淡淡扫视着这四个人。

大鹏鸟在凤凰九子中排行第七，因此还是个少年模样，此时吓得跪伏在地上。死里逃生的火凤则是抬眸深深注视着她，似乎看呆了。

而那个最年长的男人一身玄色，墨发高高束起，整个人非常冷静淡然，道：“我可以解释，但先请您撤了法力，不要有损天界名誉。”

“彩凤殿下，到底是谁损天界名誉？”洛瑶弯了弯唇，目光落向地上满身血污的少女，语气轻而和缓。

男人注意到她的关注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对她笑笑：“您是指雪凰吗？——抱歉，如果您指的是她，您听了恐怕要生气的。那我真是跳了琉璃台也说不清了。”

“你！”一旁的司音早就看他不顺眼，听他用这么轻佻的语气对洛瑶说话，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但被洛瑶早有预料地拦住了。

洛瑶也笑道：“彩凤，我是看在你我私交不错的份上才给你机会说话，不然就你对神族用私刑这一条，也够你玩笑成真了。明白吗？”

“是。”彩凤微微垂首。

洛瑶继续说：“现在，你可以继续闭嘴，我想听你弟弟说。”

火凤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即意识到洛瑶指的并不是他。几个人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年身上。

少年瞬间抖如米筛。

他尝试着去看洛瑶，但被她宁静而居高临下的目光吓到了，又尝试恳求他兄长的帮助，但彩凤只是微微侧眸瞥了他一眼，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没人能救你——他从这些人的目光中都读出了这个信息。

“我说，我说……青鸾殿下，您的圣驾从琉璃台走过的时候，我三哥火凤真心赞美了您一句，结果这个人——”他越说越气愤，索性抬鞭指向雪凰，声音逐渐抬高，“她居然当众让我三哥难堪！还差一点跑上去冲撞了您的圣驾，差点把册封仪式给毁了！”

洛瑶平静地：“是么。”

少年看不出洛瑶的立场，满脑子只有天界满天乱飞的“青鸾火凤”，心想只要拿火凤出来当挡箭牌，还怕一个低等神族？

因此他连连点头，仿佛说着满腔肺腑之言：“是，是！火凤殿下一心思慕您，这是天界人人都知道的事，只有雪凰处处与我三哥作对。二哥三哥这次私底下惩戒她，也是不想让您的面子难堪啊，还请您明鉴！”

听了这话，一直恨不得撕了他们的司音反倒不说话了，微微挑了一下眉，好整以暇中还有点怜悯。

别人不了解洛瑶，她却知道，在金翅大鹏把洛瑶本人搬出来试图偷换概念的时候，无论这次是谁的错，雪凰都不可能有错了。

“你刚才说，火凤一心思慕我，天界人人都知道？”洛瑶微微俯下身，目光带笑地与少年对视了一眼，“我没听错吧？”

少年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刚想点头，火凤就一把从后面按住了他，声音紧绷：“还不快闭嘴！”

——他一听到大鹏开口就知道要完，在这孩子说出更多石破天惊的话之前，只能及时止损。

“青鸾殿下，殿下乃众神之首，佛所偏爱的神灵，任何神都没有资格与你相提并论。因此请您不要听这孩子瞎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洛瑶的方向俯首下去。

“——我仰慕您的神圣，但绝不会因此产生任何亵渎您的想法。请您原谅我毫无自知之明的敬仰。”

司音在旁边撇了撇嘴：火凤这反应还算得上机灵。

“嗯。”洛瑶莞尔，“这么说，大鹏之前说的都是瞎话，我不追究。但你们兄弟姐妹自己斗殴的事情，我认为我还是有责任管一下的。”

彩凤立刻道：“听凭处置。”

“金翅大鹏出手伤害神族，责任最大，发落到佛国静修三千年，未传召不得回。彩凤、金凤从旁辅助，知情不报，罚佛堂日夜诵经三年。”

她目光依次扫过三个人，最终落在略显苍白的少女脸上，笑了笑，意有所指道：“雪凰殿下无罪。就不要再跳琉璃台了吧？”

大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彩凤赶紧带着另外两个人叩首离开。

丝丝雨幕连绵不绝，从这里向上看，是九重天上的无边佛光，恢宏殿宇直穿云霄，永远落不尽的花瓣纷纷洒洒。向下看，则是一眼望不到底的虚空。

洛瑶从司音手里接过伞，缓缓走到琉璃台的边缘，层层叠叠的金色雾霭笼罩在她身边，就像是催她离开。

她凝视着那片虚空，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语气柔和：“如果无法彻底成魔，从这里下去，会比天界更可怕的。”

少女意识到，洛瑶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凝望着那个撑着油纸伞、美到震撼心魄的背影。

“我明白的，其实曾经……”她张了张口，强行把后半句咽了下去，“我不会轻易成魔的。”

洛瑶倏然回眸看向她。

“你的本名是什么？”

少女微微俯首：“商泯。”

“泯？”洛瑶微微蹙起眉，“昏乱丧失为泯，作为名不好。”

“殿下，我的本位名只有一个‘商’字，这个名字是民间戏文所起，我就用了。”少女有些惶恐地抬头望向她，“我愿意请殿下赐名。”

洛瑶点了点头，垂眸沉吟半晌，轻声道：“我不改动太大，保你原来半边字形，取沉静安然之意，就叫商眠，你觉得可以吗？”

少女怔忪良久。

身为低等神族，她当然知道要避开火凤的锋芒，但当她听见火凤大肆发表倾慕洛瑶的言论时，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名火起。

最开始她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那是对心中至高的神灵遭到亵渎的愤怒。

而现在。

神灵在祝福她沉静安然。

她努力仰起头去看那个人的脸，声音颤抖着说：“……好。”

洛瑶走到她面前。

无边雨幕中，洛瑶一袭正红色衮服，在她面前温柔至极地垂下眸，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向她倾斜。

“随我走吧。”洛瑶轻轻道。

“好。”

毫无犹豫。

洛瑶莞尔而笑，司音在一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哈欠，含糊不清道：“好好好，说好的要散步，结果罚了三个又收了一个……唉，最后还是我来捡伤员，工具人呗？”

洛瑶噗嗤笑了出来，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没想到司音上神平时怨言这么大？这次没关系，我来吧。”

这话一出，连司音也惊了，更别说是商眠本人。

“我……殿下……”她语无伦次地试图说什么，但洛瑶已经环过她的腰际，刚好避开受伤的位置，引着她把重心放在了自己身上。

商眠像触电一样拼命往后躲，但洛瑶不容置喙地对她说：“放松，不然我生气了。”

一句话把她搞定了。

不久后天界都在私下传，一是凤凰三子接连被罚的消息，二则是说，看见青鸾上神亲自扶着一个下等神族进了青鸾圣殿，由司音上神贴身随从。

因为不能也不敢细想，一时间，人人都对这两者之间的关联讳莫如深。

而作为事件中心的当事人，小半个时辰后，商眠正手足无措地站在设计华美繁复的浴池旁。

圣殿里训练有素的侍女鱼贯而入，身穿统一的轻盈薄纱，无声无息地从她身边绕过，在玉石搭成的琼台上放上了香料、熏香、绸缎和华丽的衣饰，随后又垂首退出。

浴池旁水汽氤氲，光线柔和昏暗。

这时，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从她背后传来。

“抱歉，等很久了吗？”

商眠循声看过去，然后彻彻底底滞在了原地。

——只见洛瑶已经换下了那身繁复至极的礼制衮服，此时只穿着一身几乎透明的柔软薄纱，一头墨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胸前，领口几乎深到商眠不敢看的位置。

见商眠没有反应，洛瑶又稍稍靠近了些，对她歉然一笑：“没有问你的意愿就私下决定了。但你的伤不能拖，我的法力又是属水的，所以选在浴池这里，总比冷水舒服一点。你不介意吧？”

商眠听见自己僵硬的回答：“不、不介意。”

于是洛瑶弯了弯眼睛，从浴池边缘走了下去，一头青丝在池水中漫散开来。

她整个人拢在弥漫的白雾中，声音也显得朦胧而空灵，带着点催促的意思：“可以下来了。”

商眠……

商眠快疯了。

洛瑶那层衣服本来就可以忽略不计，经过池水一浸，更是紧紧贴在身上，连衣领下的锁骨都清晰可见。

商眠触电般移开视线，慌乱道：“殿、殿下，我身上都是血，会弄脏您的池子的……”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洛瑶无奈地笑了一声，隔空轻轻指了她一下，商眠就感到一阵不容拒绝的力量从背后生成，将她缓缓推进了热气四溢的水里。

洛瑶早有准备地从后面扶了一下她的腰，然后将她拉到浴池深处。这是好事，因为几乎一切都被白茫茫的水雾掩盖了。

但这同时也是坏事，因为视觉失灵情况下，属于洛瑶的气息就越发明显。

宁静的檀木气息中夹着丝缕的花香。

就像香案旁盛放的花树。

“放轻松一点，雪凰殿下。”

洛瑶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为什么那么紧张呢？”

绝望的拉拉×撩人而不自知的直女[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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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千山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