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被海水淹没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
鸦恹看着廊道尽头走过来的人,多少有些讶异。
她没想到言辛好得这么快,她之前看他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像被雨水打蔫的花。
不过对方的脚步的确有些踉跄,言辛不时还掌两下墙壁,或许是还没好全。
他一走过来就问她的打算和外头的情况。
“没事了。”鸦恹有些烦躁地挠挠脖子,“问题不大,我们继续留在船上,等靠岸就行。”
这船似乎是被折磨够了,但既然是仙舟,她也不必太过忧心船只的危难,那些修者有的是法子。
“只是……”鸦恹微垂着头,思量片刻,“新朝西北没有这样的海洋,我看之前那屋子里的人还说的是汉语,想来这船应该是在海内之上。”
海内在新朝的东南方,离西北可就太远了。
她一个人倒不要紧,虽然已经许多年没离开西北,但她早年还算在中原待过一段时间,只是这言辛,既是鸱枭长相,在外肯定不算便利。
即使要继续回去沙海寻找鸱枭大群,那还有这么长一段路要走呢。
言辛想到了她思量的问题,主动提议说:“可否折道去耀京?”
“你是耀京人?”鸦恹微微抬眉。
“是。我是耀京人。”言辛点点头,“去那之后就有人接应了,他们也知道我的情况,还可以顺道护送我们回西北。”
护送倒不用,但鸦恹的确对如今的中原有些陌生,有人同行的确会便利许多。
这提议还算不赖。
顶上闹腾了好一会儿,二人就在二层客舱住着,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惊险,一直到船停在港口,那些修者也几乎一直待在三楼。
有人也来过二层,似乎在找什么丢失的东西,鸦恹使了点障眼法便糊弄过去了。
新朝人喜爱戴饰品,言辛耳上坠着一耳坠,手上也戴着手链,虽然一番慌乱后二人身上都没什么盘缠,但变卖了手链倒也换回几张纸票,足够他俩在海港附近的城市休息两日,再雇佣辆马车去耀京。
街面上有不少藏在袍子里的人,许是为了避难,如此以来,这在兜帽里的言辛也不算显眼。
这方已定,远在西北的销金窟内,一人望着眼前的一张圆桌,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已经花了她脸上的妆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与言辛一道来往销金窟的苏昭。
牌桌之上,左边搁置着她的筹码,面前是一口装满水的水缸,而她的右手指尖,正攥着一枚银针。
水面像生出一层薄膜,苏昭的胸口又急又紧,右手一会儿抖一会儿稳。
所谓丢巧针,她得把这银针丢置于水面上,考官观其在水缸底的水影,若是成形美好,成云成花便算她过这一关。
外头乱自是外头乱,苏昭报名了今日销金窟的试炼,只要夺得前三,这销金窟的窟主就会满足她一个心愿,而如今擂台上只剩五个人,也就是说撑过这一关,或许她就能进前三了。
苏昭刚到顶楼擂台旁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她原以为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会有许多人来尝试,但没想到擂台旁只有零星几十人候着。
不过这事说到底也不重要,只要她过了这一关……
苏昭喉咙微动,聚精会神。
右手一点点靠近水面,她手指松开,这银针终于稳稳落在水面上,她松了口气,正在这时,她下巴尖的一滴汗水滴入水面,绽破了这薄膜。
苏昭:“……”
没事儿,没事儿。
她翻个白眼,不停安慰自己没事儿,大不了在这销金窟多待两天,总有一天会过这关。
苏昭有些丧气地走到一旁,等待着擂台的考官来验收。
水影囤积成柱,着实难看。考官摇摇头,收走一部分她左侧的筹码,落下一句。
“姑娘通关了,去里屋找窟主吧。”
“通关了?”苏昭惊讶道。
“是。姑娘的筹码剩的是场上最多的,自然会过关。”
“啊?我以为是淘汰赛呢。”
考官继续摇摇头:“那些离场的不过是因为筹码用尽,姑娘前几关表现得都很好,巧针一关失误也无伤大雅。”他低头嘟囔一声,“老三不知道怎么假死了,我还得快些去看他的情况。”
“老三?”
“啊,没什么……”嘟囔完他抬起头,“就在这擂台后面,窟主知晓这石窟内的一切,您自己进去找他即可。”
说完他就摇头晃脑地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苏昭总觉得这里的人都有点……呆呆的。
绕过擂台,里头光线顿时暗下来,也就是石窟墙壁上点着几盏油灯摇曳着烛火一般的微光。
一明一暗之间,苏昭眼前庞然黑暗忽地振动两下,把她惊地后退两步。
她的眼睛也在这时适应了这光线,苏昭努力眨眨眼,这庞然大物似乎是个模糊的人形?
“您好?”苏昭问。
“——你好。”和他的身形不同,这黑影的声音很轻,跟一片羽毛似的,“你就是今日的胜者?”
“是。是我。”苏昭不自觉点点头,怎么进来的就她一个,不是奖励前三名么。
“这样……看你眼生,我有三不遂,你可知晓?”
“三不遂?”苏昭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三不遂。一不遂这销金窟中的愿,也就是说,若你的愿望与我的地界有关,我便无法满足。二不遂,不遂过去之事,我无法改变过去发生过的事。三不遂,不遂修者的愿,若姑娘是修者,就请打道回府。”
“那就好。”苏昭松一口气,“我的事和过去无关,和销金窟无关,我也不是修者。”
虽然看不清,但苏昭能感受到一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姑娘真的不是修者?”
苏昭为对方有些镇重的审问般的语气一愣,随即也认真回应道:“真不是。”
“那就好,姑娘请说吧。”
苏昭深吸一口气,吐出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
“我要新朝丞相,言祝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