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艾 第52章 烛光晚餐

半夜，方小艾迷迷糊糊中转醒，只觉身子感受到的，鼻子闻到的，以及眼前柔和的烛火中见到的都好陌生。但好舒适，好香，好宽敞。她猛然惊醒，这里不是客栈，也不是石大哥的篱笆小院里……昨夜种种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

方小艾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伸手摸了摸胸部，束胸衣还在，身上衣料的触感又熟悉又陌生，掀开被子垂眸一看，她的心彻底的凉了，她又换回了昨日借穿的那条水蓝色衣裳，下意识地又伸手去摸到自己的包头发髻，没了，发丝全散了……

她欲哭无泪，她难以想象，昨晚在自己昏迷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细节。总之，她要卷铺盖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个镇子已经不安全了，何况还在这个深藏危机的府里。

谢老板那儿的尾款怕是等不到要回来了，痛心疾首。

客栈厨房，也不能再做下去了，小蔡跟了自己近两个月，应该可以自己掌勺了吧，反正原先的大厨也要回来了。

可惜石大哥不在，不然他一定可以帮助自己迅速地带离这个地方。

下一步要去哪里？回山上还是去别的地方？继续做厨子？自己开店？还是先支个摊子？还是给人打工？

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也操心了不少，又侧耳仔细聆听屋外的情况，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会儿都该睡着了。

她想起来走走，喝点水，坐起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不晓得都被她们看到了多少自己的秘密，罢了，反正我这女儿身定然暴露了。若不是来了癸水，也不会体力不支，这会儿一定是躺在客栈的床上呼呼大睡。

起身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水还是温的，显然她们也没离开多久。

正惦记着她们，门外传来了动静，于是方小艾便看见那位叫晓月的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屋，先是看了眼床上不见人，转过头来，便见到了坐在八仙桌前的方小艾。

“石……石师傅……你……你……”

晓月目光紧盯着方小艾的脸，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模样。

她不会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看见自己披散长发的模样，就像见了妖怪似的，怀疑自己眼睛了？

仿佛看到了一抹希望，这抹希望可是意味着，谢老板那的尾款，蔡掌柜开的薪水，以及体面地不慌不忙地离开这个镇子，兴许还有伙伴们的祝福。然后她便荷包鼓鼓的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这让方小艾内心燃起了希望，定了定神，道：“我醒了，莫误会，我只是长得比较清秀而已。”无奈一笑，又道，“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

不要看见眉清目秀的就觉得是女子，男子也有这种长相的好吧。

晓月舒了口气，倒是怪起自己大惊小怪来，没见过世面，脸上立刻恢复客气的笑容：“你醒来了，我去叫小姐。”

“回来回来，这么晚了，别叫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可是小姐说了，你一醒来就去叫她。”

“那你去吧。”

晓月出去了，屋里又剩下自己一人，方小艾心里又忐忑起来。

阿清会不会知道了什么？她会怎样看自己？

阿清来了，身后跟着晓月，她回头对她道：“这里没你事了，你出去吧。”

晓月却在那儿犹疑不定，毕竟男女有别，把小姐一个人和男子，大半夜的留在一间屋里，老爷夫人知道了，可是要怪罪下来的。

阿清猜出了她的心思，又道：“我和石师傅从小青梅竹马，说两句话又没什么。”

方小艾心里立刻嘀咕了一句：这位比我还能编呢。

晓月不是叶家带来的丫鬟，自然是不知道他们的过去，有了小姐这话，她便放心地离开了。

晓月一走，阿清瞅着对面坐在床榻上的方小艾，忽然“噗嗤”一声捂嘴笑弯了腰。

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知道？

方小艾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决定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阿清大步走来，走到她身边，转过身，在床榻上坐了下来，离她仅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方小艾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就这样吧，顶多荷包瘪些，离开的姿态狼狈点。

阿清还在笑，但是收敛了好些，顿了顿，转过头看着她道：“为什么要扮作男子？”

“你知道了。”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阿清便道：“只有我知道，其他人还不知道，阿水也不知道，虽然她昨天回来一直念着你是位姐姐，我当时还不相信呢，没想到小孩子的直觉这么准确。”

方小艾心里暗舒口气，接下来只要搞定她，自己还是能够带着应属于自己的银子，潇洒地离开这里。

“哎。”方小艾喟叹口气，“还不是为了谋生，掌柜的只收男子，不要女子，但我要赚钱，我很需要这笔钱，便只得扮作男子，忍受着处处不便，干着比伙计们还要繁重的活儿。”

这点倒也没说错。

“为什么一定要男子，掌柜她自己也是女子呢。”阿清的语气里多了份打抱不平和不解的意味。

“还不是因为嫌弃我们女子身子弱，吃不消她厨房里的活儿。”

“可是，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可是我却晕倒了。”

“那是因为你来了癸水，我每次来了癸水身子也会比平日里变得虚弱，脾气还变得敏感易怒，更何况你还连日操劳，寻常男子也未必吃得消呢。”

“是啊，可有些人却不这样想。”

两人不由都沉默了下来，一种无力感在蔓延。

阿清振作了精神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会丢掉这份工作。你早点休息，明早醒来，你还是那个在厨房里干活爽利的小石师傅。”

方小艾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说到这个阿清便笑了：“你昏过去后，我便命人把你抬到书房，放到床榻上。又听你说不要叫大夫，我虽不解但也只能依了。正好我有点医术在身，我便自己给你诊断一下，发现确实是气血虚，无大碍，就稍稍放了心，再然后我又让男仆人给你换衣衫，就发现了你胸前裹着的束胸，这才发现不对劲，就说你受了重伤还没愈合，不换了，把仆人支走，又发现你的衣衫脏了，这才敢确认你的身份。然后就自己给你换了衣裳，又偷偷给你洗净，就怕被下人知道了，发现你的秘密。”

方小艾的脸都听红了，低低说了句：“谢谢你啊。”

“有什么好害羞的。”看她居然脸红了，阿清便受不了道，“大家都是女子，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还有，怎么男人做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方小艾连忙摇摇头否认，随后又弱弱地问了句：“你有我没有的是什么？”

“你把胸裹得那么紧，自然就没有了。”阿清想笑却又发现笑不出来，“以后别这样了，对身子不好。”

“再过几天我便不做了。”

“那你要去哪里？”

“回家。”

“钱赚够了？”

“再接着找活儿干。”

“要不你来我们府里做厨娘呗，不用你伪装。”

方小艾不由笑了，又道：“我已经另有打算了。”

“不远的话，我以后还可以去找你。”

“来吧，我欢迎你。”

“要做好吃的招待我。”

方小艾笑道：“一定让你吃个够，至少养肥十斤才能放你走。”

阿清揉着自己脸颊的肉说道：“那我的福气来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站起身，又道，“再睡会儿吧，天亮之前还能再睡一觉，还有我昨晚已经派人去和客栈的人说了，你今晚在我们府里过夜。”

方小艾又道：“谢谢你。”

阿清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躺回床上，渐渐地又来了睡意，再度醒来，方小艾发现窗外天已经亮了，她翻身起床，又发现书桌上摆着铜镜梳子，还有自己的水蓝色头巾。

她走过去坐下，梳理头发，束起发髻，包上头巾，镜子里的那张脸，又变回了男儿样。

推开门走出屋子，发现天色还早，去了趟茅房回来，发现屋里给她摆上了洗漱的水，牙刷，毛巾，还有一份口味清淡又不失营养的早膳。

用膳的时候，阿水来了。

“哥哥，你醒来啦。”

方小艾心里愣了下，她不叫我姐姐啦。“阿水早啊。”

“你今天可以陪我玩吗？”

“我今天还是没空陪你玩。”

“那以后有空吗？”

“兴许有，到时可以让你姐姐带你去找我玩。”

“在说我什么？”阿清进来了，恰好听见提到了自己。

方小艾笑道：“阿水想让我陪她玩呢，我住的那个地方除了吃的可以让人惦记外，景色也很迷人。”

阿清又心动了：“听你这样一说，那我可一定要去。”

“我也要去。”阿水道。

“你听话我便带你去。”

“我本来就很听话吗。”阿水嘴巴鼓鼓道。

阿清手上还捧着一套土黄色的衣裳，昨晚洗完后，寻思着她穿着长衫干活不便，便把她的衣衫拿到厨房柴垛上，用灶里的火烤了烤，又加上天气炎热，早干了。

“这个衣衫，你要不要换上？”

“要的，你搁床榻上，我用好膳就换上。”

用好膳，方小艾躲到屏风后，换上自己的衣衫，又把换下的衣衫叠好，走出屏风，把衣衫搁榻上，然后向坐在桌案后的阿清，和在屋里随意走动的阿水道别。

“我回去了。”

阿清立刻起身：“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方小艾连忙摆手：“别，这会儿路上人多，就不麻烦了，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阿清还是不放心，安排了一位小厮一直把她送到客栈，就怕她路上又出状况。

今天又是集市，街上热闹不已，方小艾顺带把今天的食材买了，还让小厮帮忙拎了一些。

回到客栈小院，搁下东西，送走小厮，方小艾进到厨房，看了眼，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时候还早，她又用过膳，手头一时空闲下来，她决定上楼再歇会儿，养养神。

“小石。”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小艾立刻转过身，看见石大哥站在眼前，好些日不见，他瘦了些，瞅着都觉得陌生了。

“你，你还知道回来！你再不回来，就赚不到我的银子了。”

她忽然气呼呼地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