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艾 第118章 第 118 章

李姐目光一瞬不瞬地直视肖顺的眼睛，“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我是不会客气的。”

肖顺紧抿嘴唇，手心直冒冷汗，他瞧了瞧一旁的唐艳，又瞧瞧另一旁的方小艾，发现她俩都是站李姐的。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娘，若是娘在身边就好了，怎么就这个时候走了呢。

李姐还在紧紧盯着自己，他避开她的目光，小心谨慎地开了口，

“等我娘来了，她，她会告诉你的。”

李姐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那么大个人，什么都要你娘做主，你和你大哥真是不一样，你大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一家之主，家里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条，在军营也是摸爬滚打，从一个大头兵升到千户。”说到这她不由神情低落，又振作道，“不过我倒不求他升官发财，只要人平平安安回来就好。我想说的是，你们以为我当年嫁给你大哥，只是因为他是个男的吗，我是看中了他这个人稳重靠谱，担得起事。我劝你们放弃幻想吧，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们不合适。”

肖顺被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我是不如我大哥，但我也不差，这次丫丫就是我独自带着她从贼人窝里逃出来的。”

李姐定定地看着他一眼，她在赌，赌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她露出一丝笑，赞许地点点头，“没错，人在异常惊恐的情形下是会做出超出平常能力的行为来。”

“我还给那些贼人喝的酒里灌了药，你猜他们醒来会怎么着？”

“我怎么晓得。”

“找茅厕，这样一来他们便更追不上我和丫丫了。”

说着肖顺脸上露出颇为得意的神情。

“你带了什么药？”

“泻药。”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泻药？”

“我……我买来自己吃的，我这几日肚子不舒服。”

“你和丫丫不是被绑住手脚了吗，怎么把泻药倒进他们的酒里？”

“……”肖顺张口结舌了。

李姐笑了笑继续道：

“那些贼人真蠢啊，也是我们的运气太好了，没费多大劲就逃了出来。我听丫丫说他们喝了酒就睡着了，居然不是先着急忙慌的去找茅厕，而是睡了过去，也因此让你有机会解开绳索，带着丫丫逃了出来。”

“嫂子，你……你是怀疑我吗？”

“我是感叹，我们运气太好。”李姐继续笑说，“要是你大哥也有这运气该多好啊。”

“李瑞贞！”肖顺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李姐的名字，他脸色发红，情绪激动道，“你，你，你不要太过分！我好心帮你把丫丫救出来，你居然，你居然怀疑我，还，还贬损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我大哥吗？”

“你干嘛要和你大哥比呀。”李姐一脸不理解，“你自然比不上你大哥呀，你大哥有勇有谋，那可不是一般人。”

“其实，其实整个事情都是我计划的，把丫丫藏起来的主意是我娘想的，她想让你着急，让你改变主意决定找个男人。而接下来，如何藏人，如何把人救出来，还不让所有人怀疑我们则是我想出来的。嫂子，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和丫丫好 ，我一定会像大哥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嫂子，请三思。”

肖顺满脸严肃又迫切地看着李姐。

前一瞬还脸上挂笑的李姐，听到最后整张脸拉下来，“终于说实话了。”

看向一旁吃瓜吃得“滚瓜肚圆”的小艾和唐艳，又道：“真相大白了。”

方小艾点点头：“果然如我所料。”

唐艳看眼肖顺，失望地叹口气。方才回来的路上，她听肖顺讲如何把丫丫救出来，又要在日后如何如何对李姐母女俩好，她听着心中甚是感动，替母女俩感到高兴。或许李姐的婆婆不是什么善茬，但至少这个小叔子是真心实意要对她们好的。

结果居然是个混蛋！

最紧要是李姐不接受他们母子俩，所以她自然是要站在李姐这边的。

没有一个人理解自己，相信自己，鼓励自己，又暴露了自己的恶行，那一刻肖顺又沮丧又恼羞成怒，他真想好好发泄一通，于是他盯上了面前的小方桌。

他“啊”地大喊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那小桌子掀翻了。

看到那双手朝桌子伸去的时候，方小艾没多想，下意识地伸手端起离自己最近的那盘鸭肉，唐艳比她晚了一瞬，但也成功端起了盛鱼的大瓷碗。

今天的鱼和鸭都是大只的，煮完也是用大碗和大盘子盛的，多亏了两位眼疾手快，护住了不少吃食。

不然下次这样大鱼大肉的日子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其他的空碗碟落到地上，有的碎了，有的依然完好，总之损失对于当下的李姐一家而言，小得不足挂齿。

贺兰秋喜滋滋地回到院里，就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四人立在院里，儿子双手紧紧地捏成一团，一副气咻咻地模样，方小艾和唐艳各端着一个碗盘，一脸庆幸，李姐则抱胸冷冷瞧着这一幕。

“娘，她们都知道了，我们走吧。”肖顺走到贺兰秋跟前扯着她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贺兰秋拨开儿子的手，原地不动，连声问，“知道什么了！知道什么了！”

肖顺别过头，不看她，也不回答她，贺兰秋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她心中丝毫不慌乱，知道了又如何，她这样做还不是为母女俩日后做最稳妥的打算，可谓是良苦用心，说出去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会理解她，就连知书达礼的夏先生一家也愿意为自己伸出援手。

这会儿正巧夏先生在家，她方才过去便是恳求夏先生帮自己好好开导她这位不开窍的儿媳妇，人夏先生都答应了，她过来便是叫儿媳妇过去。

看着李姐，贺兰秋脸色和缓下来，“这两天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个人带孩子的辛酸——”

“滚——”

李姐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下去，“你们现在就消失在我面前，不然我就报官把你们抓起来！”

自知理亏的贺兰秋忍了忍，又好言哄道：“好好好，你不听我的，那你总该听听夏先生的吧。”

李姐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贺兰秋道：“夏先生有话要对你说，现在就让你过去呢。”

李姐满脸狐疑地盯着她看。

藏好鸭肉和鱼肉后和唐艳一道从厨房走出来的小艾听到这话，唇角不由扬起笑容，她知道接下来又有好戏看了。

“你叫他过来。”李姐说。

恰在这时，院外便传来一道爽朗的嗓音——

“我来了！”

贺兰秋得意道：“你听，他来了。”

方才贺兰秋上门请求夏安给她儿媳妇好好劝导劝导，劝她为了孩子和自己好好考虑改嫁的事，夏安当即就痛快地答案了，不过他不便离开院子，得李姐自己过来。结果贺兰秋前脚一走，媳妇走出屋子要求他亲自过去一趟。他无非是考虑到在自家院里，有媳妇在身旁，若有自己说的不好的地方，好给媳妇提点一二，他就是喜欢和媳妇一块操心一些事情。媳妇的理由却是，丫丫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想必要好好歇息一番，李姐估计也不放心把她留在院里，还是得他亲自过去一趟。

夏安又觉得媳妇的更有道理，便赶了过来。

“先生，你有话要对我讲？”李姐朝他看去，眼里有些疑惑。

夏安走到李姐跟前顿步，道：“李姐，方才我在外头偷听了一小会儿，知道了你的意思，也知道了整个事件的大概真相。”说到这他语气蓦地变得严厉，皱着眉意有所指地朝贺氏母子俩瞥去一眼，再看着李姐时，他眼里又变得温和，“你不愿意改嫁，便不愿意改嫁，我们这些相邻岂有希望你要求你忤逆自己意愿的道理，更何况你还有养活自己和丫丫的营生，你不比那些养家的男人差。就算你一时生活遭遇了困难，我们这些做相邻的，能做的也是适时的伸出援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们插手你的人生大事。”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夏先生明明答应我要劝李姐改嫁的呀，你这样会害了李姐和我的孙女丫丫呀！”贺氏气得跳脚。

夏安转过身看贺兰秋，“贺氏，你和你儿子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只要李姐愿意，够你们喝一壶的。”

贺氏愣在那儿，捂住胸口竭力镇定下来，随即她假装没听懂夏安这番话，兀自回应他的前一段话，“你们做相邻的自然是没资格管教我儿媳，可我们是她的家人啊，便是有资格的，你嫁了我们肖家，便是我们肖家的人。”

说到这，李姐不由胸口一滞，村里死了丈夫被公婆做主改嫁的寡妇，她不是没见过，那些改嫁的寡妇大多结局并不好。虽然总觉得没道理，但事实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她深吸口气，定了定，开口道：“你家老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凭什么就认定他死了，你就那么盼着他真的死了。肖顺是你儿子，肖敬就不是你儿子？若是哪天他回来了，看到我带着丫丫改嫁，他的家没了，他得多难过，你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我不相信他死了，别的不说，他若真死了，他一定会托梦给我，至少和我好好道别一番。可这些年，我好几次梦见他，梦见我们一道把丫丫拉扯养大，梦见他拉着渔网到河里捞鱼给我们加餐，梦见他穿上我做的新衣裳可开心了，梦见我们去镇上赶集买了好些东西，都是些欣欣向荣的小日子，可我从未梦见他向我道别，从未梦见他嘱咐我要如何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如何活下去，一次都没有。”

李姐说完，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好半晌方小艾开口，语气笃定：“姐夫一定还活着！”

唐艳也道：“是呀，我也觉得他活着，他或许是失忆了，或许哪天他突然恢复记忆就回来了。”

这个说法她还是从李姐嘴里听说的，她听李姐说过几种版本，她个人偏向相信这版。

夏安则说出自己在李姐嘴里听到的另一个版本，并进行了改良，“我更倾向于姐夫受了重伤，我曾看过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位骁勇善战的士兵，战场上受了重伤，被敌人俘虏了，敌方一位将军认出他，赏识他的军事才能，养好他的伤后，想尽办法不让他回来。所以我们还得多给姐夫一些时间，等他找到机会逃脱，或是……自己想开。 ”

说完夏安被自己逗乐了，真够瞎扯淡。

一通听下来，贺兰秋心中多少有些心动了，可她很快就告诉自己冷静清醒，不要被迷惑。眼下她也知道没法让李姐就范，那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吧，便瞅着李姐道：

“好，好，我不强迫你。你给我一笔钱，你已经有几年没孝敬我了，这阵子你也赚了不少钱，往后还能赚更多的钱，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若是往常，为了息事宁人，李姐咬咬牙就答应了，可现在她不愿继续软弱。

“以前每次给你钱后，我和丫丫就要饿上好一阵子，现在我是多了一笔进账，但也堪堪够我和丫丫吃饱，冬天还没到，也不知道能不能穿暖。我养孩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至少得保证丫丫吃得正常，长得正常，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吗，我不向你要钱，但你也不能扣走我们的口粮。哦，差点忘了，我应该报官，告你们绑架勒索，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省得一而再地来骚扰我们母女。”

“你——你——我们是为了你好呀！”贺兰秋气急败坏地跺脚，“再说又没真把你们怎么地，丫丫不是好好的！”

“你明明是为了你小儿子。”李姐说着特地朝躲在一旁的肖顺看去一眼。

突然被抬出来，始终仿若置身事外的肖顺意识到此时需要自己的男子气概，便走过来扯了扯贺氏的衣袖，小声道：“娘，我们回去吧。”

下午，贺兰秋便带着儿子回去了。

临走前，贺兰秋不甘地道：

“天冷了，我再来看看你有没有给我丫丫穿暖和了。”

“看就看，若动别的心思，今日这仇我可还得好好算算，是先吃板子，还是先压大牢。”

贺氏脸色变了变。

李姐继续道：“我是看在你们终究是肖敬和丫丫亲人的份上，不想肖敬回来为难，才饶了你们这回。”

贺氏脸色难看的扯着儿子走出院子。

李姐的院里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傍晚，几位姐妹在院里乘凉闲聊。

李姐道：“今天多亏了你们在，不然我可没有底气和耐心和贺氏斗下去吧。”

方小艾还是有些担心：“他们天冷还来吗？”

唐艳脱口道：“指不定到时姐夫已经回来了。”

李姐淡淡一笑：“其实我早就面对失去了他的事实，我那样说，是为了我和丫丫平静的日子不要被打扰。”

听到这话，方小艾和唐艳都暗暗吃了一惊。

李姐藏得够深的啊。

良久，方小艾小声说：“可也有一定的道理。”

唐艳附和：“我还是盼着姐夫有天回来。”

李姐抬头望着夜空，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