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城：极夜时代 第23章 第 23 章

光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替身之后精神崩溃过那么一阵。

对于他来说，这相当于母亲和父亲完全不爱自己，信仰完全崩塌所受到的精神震荡。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只是对于自己并不受宠爱这种事情有了相当大的痛苦。

与此同时，也对那个被好好的保护起来的孩子有了极强的恨意。

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保护他而存在的，因此实在无法对这个人起半点好感。

但这个时候可能是还碍着和皇后的情面，明面上并不敢和他撕破脸面，但是暗地里却没少做小动作。

那个孩子和他不一样，有了皇后的疼爱，和皇后母族的支持，甚至有陛下的属意，这个孩子一向是骄傲的如鱼得水的。

他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着长大，也知道自己位同储君，虽然平日里有些装模作样的稳重，其实心智还没成熟，私底下很是有些轻狂的。

他一早就知道光华是被找来给自己顶枪的，对他是当成下人来使唤的。

被一个自己眼里认定的下人这样挑衅，自然是不会容忍。

虽说也有人一直试图动摇他的地位吧，但是既然有这样的人，就也一定会有趋炎附势仰仗他生存的人。

这些人在得知了他的心意之后，自然不会对光华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开始合着伙的磋磨光华——不要小看小孩子的恶意，他们折磨人的时候可是不会下手客气。

光华再怎么聪明，也到底势单力孤，和那些拉帮结伙的比起来到底还是不占优势，很是吃了好几次亏。

当时他心里满腹委屈仇恨，只能用一些小孩子的手段来进行报复，却并没有取得效果，还被这样反手欺负，自然无法咽下这口气。

先前他还能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忍下来，可这次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反击时更是无所顾忌。

可是无论是谁都不能容得他这样反击的。

皇后和陛下为了防止他造成什么更严重的后果，把他重新关了起来。

但是他的反扑依然强烈的让人心惊。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党羽都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如果贸然再换一个人，难免打草惊蛇。

何况剩下的人选里，又实在很难找出更优秀的靶子了。

且这样的把戏能用一次，却没法在用第二次了。

迫不得已，他们只能想办法安抚光华的情绪。

在光华被软禁的过程中，雷乐被扔了进去。

雷乐的家族忠实于皇室，有特殊的契约作为链接，是少数皇室可以完全信任的家族。

雷乐作为这一代的家族继承人，是十分受信任的。

可能是因为之前有过别人试图接近光华的先例，在这种特殊的时刻，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他们并没有主动释放善意，而是选择了一种特殊的办法。

雷乐是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丢进去的。

为了逼真，下的都是狠手，因此被丢进去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比光华看起来还要凄惨。

他并没有试图和光华套近乎，而是警惕的缩在角落里，看起来比光华还自闭。

一连好几天都保持了互不相干的作风。

不得不说这样的行为是十分有优势的。

他互不相干的态度，让光华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

终于忍不住主动去找雷乐试探了。

这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中，总之花了一段时间，雷乐成功的取得了光华的信任。

他编了一个身世，让光华以为自己同样是家族里不受重视的孩子。

以‘为了报复那些人’为借口，打破了光华的口风。

“我知道他们不重视我。所以我要变的更强，强到足够反了家族，让我凌驾于家族之上。这样就没有人能在阻拦我了。”

他这个身世和光华简直同病相怜，光华被他的话打动，本来都已经打算回去忍辱负重了。

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在光华被放出来的那一天，恰好有一个低阶统领，带着他的小女儿来到皇宫做客。

这个小女孩可能是家里及其得宠的女儿，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在有一天夜里睡不着觉，想和自己母亲一起睡。

就悄悄的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跑到父母卧室门口。

父亲用一种从未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来的严肃语气和母亲说着些什么。

“那个孩子，确定就是陛下的私生子了。他实在是太聪明了。可是这对正统的皇子殿下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母亲素日里养尊处优，从来不会大声说话，每一天话语里都有着贵妇人的肆意。

这个时候竟然也用一种陌生的语气忧心忡忡道:“不会有宫变……的可能吧，那个孩子虽说现在还小，可是总有会长大的那一天。到时候，若是他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这太危险了，不只是我们，会发生动荡的。”

“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看陛下那边能不能压制住这个孩子了……皇后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只希望她能沉住气，好为处理那些人留下时间。”

这个小女孩不太清楚自己父母在说些什么，只是能从他们严肃的态度中察觉到不是自己撒娇的好时机。

于是殃殃的抱着自己的玩具回了房间。

因为那天父母反常的情绪，这小女孩对这件事的印象格外深刻，也因此闯出了大祸。

她和光华遇见的那一天，光华刚刚从软禁的情况中挣脱出来。

光华因为有了新的目标，难得的有了些干劲儿。

那时为了笼络住他，陛下下令要求大家对他恭敬一些。

也因此众人都对他有了敬称。

那个小姑娘一开始还不太在意，等反应过来之后才瞪大眼睛。

“你就是那个私生子？”

这小姑娘的童言童语明明语调甜腻，却像一把刀一样插进光华心里。

他慢慢反应了一会儿，突然苍白着脸问到:“你刚刚说什么？”

这小姑娘还不太理解私生子这个词的含义，只是单纯的以为是什么称呼。

她眨眨眼，迟疑的道:“我父亲说你不是皇后的儿子，不是的话，就叫做私生子吗？”

仿佛血管里的血液被冰封住一样，光华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画面。

那个女人对自己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态度，有的时候眼睛里迸出的憎恨，对另外一个孩子的偏袒。

不是她不够爱他，而是因为血缘并不是他们的维系。

雷乐这些天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受到这么大的冲击，光华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崩溃，很是发了一通狂，可是他人小力微，皇室又不缺实力强大的半妖或是阿萨克。

他被人轻而易举的制服了——并且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没有办法在心平气和的当一个靶子了。

不具备任何价值的人无法在留下，何况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还会成为阻力，因此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会被秘密杀掉的。

本来应该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就立即处理的，可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皇帝陛下处置了这位低阶统领。

纵然这位低阶统领是一位十分忠于皇室的人，可是无论如何，由于他的失职，导致了事情没能成功，这个人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由于忙着处理他的家族，以及因为处理这个家族所引起的舆论，一时间大家都忙到不可开交，也因此疏于对光华的看管。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他把那位储君杀掉了。

伴随着淋漓的鲜血，储君殿下的头颅像只皮球一样顺着地面微斜的弧度咕噜咕噜的滚到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皇后脚下。

*

皇帝面色沉沉，手中的权杖被捏的死紧。

他不是不震怒——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以及国家的继承人。

但是比起生气，更重要的是解决这件事。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杀掉光华，但在权衡利弊后却发现自己不能杀掉光华。

一来无论是皇后又或是陛下，这两个人的年纪都已经大了，实在没有把握能保证在未来还能有一个嫡系储君。

在这种情况下轻易的斩杀自己的孩子实在不是明智的办法。

二来，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孩子要比他所有的孩子都聪明。

聪明，冷血，下手果决。

如果没有人能继承皇位，那这个孩子说不得会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刨除掉嫡子这个必要条件的话，可能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这位皇帝陛下，就在这样的震怒和一种诡异的庆幸当中，做了一个决定。

*

“凯瑟琳，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皇帝陛下深情款款的握住皇后的手。

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中风卧床不起。

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出她昔日的美丽。

她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丈夫，却因中风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那个男人用他的虚情假意来祭奠他们死去的孩子，现在还恬不知耻的准备放过那个杀人凶手。

“我亲爱的凯瑟琳。”陛下这样说着。“你一定会懂得传承的重要性。愿你在在往生也能安康无忧。”

“愿圣光将你永远庇佑。愿你的灵魂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