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前些日子父王召集了众多武林人士来王府商议,我忙于周旋,等稍空下来,才发现府里有些异样。
大清早的,下人们都不忙着整理打扫,却跟着那两个刚出狱的妖女,围在院内做什么“晨练”,一干人等绕着花园滴溜溜打转,要么就是地上铺个棉被,曲着腿抱着头,起来躺倒、起来躺倒,不知道要作甚。
“猫宁,小王爷!”不知道那个叫米琪的女人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了,看不下去,转身去娘亲那里请安。
真不明白她们给娘施了什么法术,府里被搞得乌烟瘴气,她也不管也不说,还嘱咐我听从那两个丫头的安排。真是活见鬼了。
回来的路上听管家说午膳吃面,心下觉得奇怪,堂堂金王府,岂有午膳吃面的道理?自厨房外路过,却见那笨女人在手忙脚乱地拉面条,一边正要下锅的都是断断续续、毛毛虫一般的面段子,还听得她在那边胡言乱语说是“意大利面”什么的……脾胃莫名抽搐,想到今早吃的方块葡萄干膜片也是出自此女之手,忽觉得浑身发冷。
关于早前这两人说的红缨枪,我又问过娘,她只说先待找到那人,事情自会分晓。
第三日
这日从外面酒楼回来(府里的饭菜宁可不吃),又被叫去练“脱鞋”,听过练剑、练枪、练内功,就是没听说过“脱鞋”还需练习。
王府里这么多丫鬟,那个笨蛋女人偏偏找了些又矮又胖又丑的给我练,还说是磨练意志。哼,大言不惭,更稀奇的是这么丢脸的事,我娘竟还要我照着做,害得我那几日吃不下睡不安,夜里经常噩梦连连,消瘦了好些。
这种痛苦,有机会,本王一定会让你们双倍奉上!
我从不信甚么命理,也不信甚么“命中注定”,即便是那两个丫头整天在耳边叨叨。那个女人还自以为教了我一套绝世招数,殊不知这种东西是男人天生便会,还需教么,她当我完颜康是什么人,又不是完全不懂人事的小孩子家家。我就是不乐意照着她的话做,我倒要看看她能教出些什么来。
第五日
府里的人都开始哼一些奇怪的曲子,什么“天青色在等你而我在等你”,什么“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你就是晴天你就是晴天”,简直不知所谓!怪不得父王说他最近总是半夜听见一些飘渺的歌声,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唉,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过些日子府里会变成怎样。
今早又吃了奇怪的东西,好好的饭被卷在菜叶里切段,勉强吃了下去,快吃完的时候发现了里面还有胡萝卜丝……
当下决定勤加练习“脱鞋”,早日找到那穆念慈,赶紧结束这段日子。
去找她们的时候,只看到米琪一个人端了个小凳子,趴在走廊的坐凳上奋笔疾书。我走近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画了金王府的地形图,还被等分成好多格,每个上都写着数字,四角的偏厅写了“起飞”,正中的大厅写了“终点”,不知是要干甚。
“就你一个人?”我问她,“把王府地形画得如此详尽,你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她平静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画画。
“本王在问你话呢!”
“你要我回答哪个?”这次她连头都没抬,“我很忙,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
正要拂袖而去,她忽的站起来,对着我双眼闪烁,含笑不语,我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她便上前两步,似要抱个满怀,我心中一动不知如何是好,她却又忽的蹲下,语气全然是撒娇地说道:“呀,乌龙茶!你怎么过来了,姐姐抱抱!”
我低头一看,一只小白兔拖着一条绑了树枝的后腿,一瘸一拐地在蹲我脚边。女人抱起它,端在手上冲我笑。
“你看,”她说,“它很喜欢你呢!”
我顺着她的话望向那兔子,只见它一个劲儿地用前腿把长耳朵翻下来洗洗弄弄,很丑的三瓣唇动动动的,一点看不出所谓的喜欢。只是那条用树枝夹板绑起来的腿还真有趣,缠得跟馒头一样肿,这兔儿三轻一重,像个重心不稳的纸鸢,几次摇摇晃晃,几欲翻倒。
女人边笑边轻轻摸着小兔子,午后的风若有似无,在春夏交替柳絮飞扬的时节里,我与她立在一起,轻声言笑。她看起来安静而乖巧,三千青丝在树荫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抬眼中有一种飘然的明媚。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她是个女子。
第七日
今天出府。
临走前,全府上下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家丁、丫鬟、厨子一干人等,统统都回家省亲,好不容易逮到个管家,问了半天才知道是何方妖孽所为。
早上我去探望娘亲,她又嘱咐我一些每次出门都会提到的东西,反反复复。说得差不多了,我便在胸口按了两下,胸前的衣襟内吱吱有声。
不出所料,娘问道:“甚么呀?”
“啊,险些儿忘了。刚才见到一只兔子受了伤,捡了回来,娘,你给它治治。”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只拆了馒头大绑带的小白兔,放在桌上。那兔儿依旧行走不得,一瘸一拐。看着娘忙拿出刀伤药给兔子治伤,我才安心离去,至少以后乌龙茶不必每天驮着馒头这么辛苦。
事已至此,即便前日我不小心亲了那个谁一下,现在也不相欠了。何况,与其将这兔儿放在她手上不断被金疮药、灵芝、熊掌等各味药材所危及生命,还不如交予我娘,可妥善疗伤。只是我耿耿于怀那当日的几个问答,真是赖皮之极,我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被蒙蔽的!
罢罢罢,终可结束这段有上顿无下顿的日子,那便早日踏上寻穆念慈的路吧,反正本王对这个所谓命中注定的人毫无兴致,只是娘似乎很期待我找到那人,我也很想见见这个所谓命中注定到底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