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在东宋国上空飞了一圈,正好用了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造化谷的筑基修士在此停留已有一段时间,这一整天里,她东宋国境内,神识并未探查到低阶邪修的踪迹。
和江海平的叙述比起来,真实的、展现在沐寒面前的东宋国,未免太过平静。
当然,江湖还是动荡的。看民间的情况,朝堂也不像是非常稳定的样子。
平静仅仅是针对于有无邪修活动痕迹而言。
傍晚,沐寒回到边境小城。
她隔着很远落了地,还是一副普普通通低阶小修士、江湖人的模样,徒步进了城。
她偶尔还是会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觉得整个东宋国好像被包在一层很薄很薄但又确实存在的雾障里。
隔着雾障看,一切都很清晰,但……色彩总归是被涂抹更易过的。
但这感觉来得毫无根据,且也不清晰,时有时没有,沐寒感觉自己是草木皆兵了。
她在一个卖针线的小摊前停了一会儿,拿了两个小荷包,挑选付账的当儿却觉得附近有个人看了自己好几回。
她没往那边看,只是神识扫了一下,发现是个脸生的少年人。
不认识。
那少年这会儿还是刚刚她感受到的样子,一会儿看看别处,一会儿看看她。
唯一特别的就是那少年是筑基一层的修士。
而且年纪格外小。十五六岁模样。修士显年轻是正常的,但若看着年幼,那要不是身上有问题,要不是年纪真的不大。
估计是造化谷的。
沐寒想。
可能是看出她也是筑基修士了,所以多看了几眼。
果然,等她离开摊位,走出去一些拐到另一边后,那少年只用眼睛是看不到她了,也没再有别的举动。
次日再出发,路上就不是很顺利了。
先是到了菏国,一切正常,再穿东云山脉时,就碰上了连日暴雨。
温凌寒所说的坏天气到来了。
等出了东云山脉,就是一路的雨雪纷飞,等到达又一个大国邕谷时,一行人因着恶劣的天气已经有些疲惫了。
毕竟浓云密雨对于御剑飞行的筑基修士来说,还是很麻烦的。
温凌寒有意让大家先休整一天,不料刚到邕谷国都附近,几人就碰见了自年初出发以后碰见的第一个邪修。
炼气八层的邪修。
温凌寒神识范围最广,一经发觉,便立即出手将人拿下。
——温凌寒本想让刘云疆或是鞠鹤灵练练手,但又想到留活口的问题,怕其他人不知轻重,最后还是自己把事情办了。
毕竟炼气八层的邪修,纪湍流蓝琴思筑基前就没少抓了,让他们动手也没什么意义。
“落单的。”
这邪修就是独身的野路子,不过悄悄控制了几个有炼气修士领头的江湖帮派,让这些帮派给他上贡。
多余的倒是没做。
“那些帮派都以为他是正道的世家修士。他扯着幌子行骗,见不得人的事情全是自己动手。”纪湍流以前没见过这种事情,因为这种骗术在靠近蓬煌仙城的地方不是很行得通。
在那里想找靠山,都不说世家或者仙门,有名有姓的正道厉害修士多得很。
蓝琴思道:“也算不得行骗,那些帮派有事他也确实庇护了。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要是发现他其实把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当活丹养,该是什么脸色。”
说完,她抬眼看温凌寒,温凌寒弹出一道灵力击断了那人颈椎。
“在邕谷仔细看看吧。”她看了看身边一群人,安排道:“纪湍流和林致用两位师弟一队,阿蓝你和刘师弟一队,小寒和鹤灵一起,我和桑师弟一道,咱们把地方圈划一下。分别出发。发现了事情注意联络。”
分了四路,忽略温凌寒远高于蓝琴思等人的实力,这四路的实力还是挺平均的。
邕谷国的问题,与前边两个国家相比,可以用严重来形容。
炼气八层的邪修只是一条离群的小鱼。
炼气高阶邪修的落单,不能成为此处无邪修组织的有力佐证。
四散开来细查,四路队伍有三路都发现了扎堆的邪修。
等阶大都很低,但惹出来的事情却不小。
“我们先去西边。”
鞠鹤灵难得对温凌寒的提议提出质疑:“不先去把国师和那一帮大臣解决了?”
“战争制止不了。”温凌寒道:“除非你将国主也一剑砍了,举国服丧,敌国碍于脸面不得不暂时停止叫阵。”
蓬煌境内很多国家都默认着这样的规矩。
两个国家,除非是一开始就抱着灭国的想法开战,不然战争期间某方皇帝崩了,敌方会等到老皇帝丧事办完再继续。
“我们分头行动。两人留在国都,其余人先去把他们在边境的布置破坏掉,这样一来,即便开战了,他们也什么都得不到。
“否则,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场战役,都会产生数以千百计的怨魂。”
纪湍流林致用抓到的邪修,背后是由十余个中低阶邪修勾搭成奸的小组织。
为首的,便是邕谷国师。
然而邕谷国师本身并未修炼邪法,所以几人一开始刚到国都的时候,并不曾从他身上发现不妥。
这一帮邪修暗地里在边境抢掠屠杀,将关系本就紧张的两个国家挑拨得剑拔弩张,国师又赶在秋收前做法伪造山火,火从邻国烧过来,将西部边境几千亩膏腴地烧作焦土,这火烧得离奇古怪,两个大国登时就要开战。
而这些邪修目的正在于此。
他们准备好了搜罗魂魄、煞气,和战后的恐惧与怨气的法器,将其配合阵法,埋藏在可能的交兵之地,只等战事爆发,坐收渔利。
“回头还须改道,去原本不曾打算去的暨国。”
蓝琴思闻言,赞同道:“那头虽是应战,但态度过程亦有些不同寻常,怕也有人煽风点火。”
“嗯。”温凌寒正是这么想的:“至于那边是否也做了不该有的‘准备’,我们去边境,一看便知。”
沐寒微微低下头。
她感觉,温凌寒那句“将国主一剑砍了”不像随口说说。
她好像很想这么干。
温凌寒身周的灵气,那一瞬间非常冷,也非常锋利。
杀气腾腾。
其他人好像并未感觉到这一点。
而这位领头人也克制住自己了。
我其实也挺想把那国主给驾崩掉的。
沐寒想。
对于那国师背地里做的事情,那皇帝恐怕是和国师心照不宣。
只是面对可以获取的私利,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乐见其成。他想那边境成千上万的青壮年将士的魂魄,为他不再……龙精虎猛的身体出一把力。
何等的无耻与离谱。
可惜,真给他一剑,多半会给这个国家的凡人带来让生存更加难以为继的动荡,让后续不好收场。
毕竟这个皇帝现在大权在握。
而且这地方是一个二流仙门的地盘。虽然因为地处过远,那仙门平日不怎么管这邕谷国,但邕谷给的供奉是一点都不少的。
他们若直接把国主杀了,难免有依仗剑派仗势欺人之感。
“邪修最喜欢在政局动荡、边境紧张的地方停留。”
“因为可以浑水摸鱼。”沐寒接道。
“对。像这种胆大的邪修,敢直接挑起两国战争来为自己谋利。”温凌寒又道:“这样的邪修不在少数。另有一部分心大胆小的,想要快速大量收取怨气或者煞气,但又不敢或者没有能力挑起大国之间的纷争,那就会四方游走,打探消息,然后朝有战乱的地方去。”
“再普通些的就不好抓了,胆子小,找个穷乡僻壤害几个人就跑。只会收些普通的怨气煞气。收魂的,还有敢收集战场上的刀兵煞,千人怨的邪修,已经属于得到传承较深的了。”蓝琴思接着道。
她抓过的邪修,大多是在蓬煌中心活动的。
这些修士又有所不同。
他们直接在低阶炼气修士身上打主意。
不起眼,还收获大。
桑渚兰还在分心看他从万法殿兑出来的游记合集,闻言道:“这些邪修拿煞气之类的东西淬炼武器,能把凡人的武器变成有阶位的邪兵,还能拿怨气代替灵气修炼,好处不少。不过身上背了这么多业障,他们不知道是要还的吗?”
“金丹期前又没雷劫,他们?能怕什么。”温凌寒摇头。
她说的确实是很多低阶邪修的心中所想。
甚至很多低阶邪修根本不知道孽账业障之类的事情。
“但他们长期接触这些东西,寿元也损得厉害。”桑渚兰道:“这个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就算是突破早的炼气高阶邪修,六七十岁也是老态毕现。”
而像蓝琴思这样三十岁就炼气大圆满的正道修士,六十多岁看着也不过青年模样。
“所以又有采补寿元的邪法被研究出来了。”鞠鹤灵道。
“这般想来,天道不公。”桑渚兰听了,连连摇头。
在修炼、增长实力上,邪修过得总是比正道修士容易些。越是边远、缺乏修炼资源的地方越是如此。
而实力,与一般的同阶正道修士相比,在双方都没有渠道获得成体系的传承的情况下,往往也是邪修强出很多。
“无所谓公允不公允。”温凌寒道:“不少正道的修士也会收集利用游散的煞气与怨气,只是不会主动去创造它们罢了。并不是除了邪修其他人都用不得这些。”
当然,于低阶的、缺少传承的炼气期正道散修来说,知道收拢怨、煞还能做到不伤害自己的方法的人,几乎没有,
“邪修功法损人利己,这注定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一世都是无人可信无处可依。
“邪修,他们不渡金丹劫,又不是不会受因果报应。他们练着自相残杀的法门,外人不可信,至于子孙?
“我们清剿过的邪修这么多,有几个在入了邪道后还能有后人?
“而正道修士,便是散修,便是无子女,也多会有几个值得托付的人。”
温凌寒停顿一会儿,想起了近期发生的事情可当作实例,又道:“最近异幽宗那事情你们该都有所耳闻?”
沐寒听见异幽宗,神色上只现出些微的好奇。
“异幽宗现在的韩宗主,当初是自己偷偷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渡的劫。没人知道他金丹劫有多强。
“不过他渡完劫就成金丹期的鬼修了。
“几年后他仅剩的一个后人躯壳也毁了,和他一样成了鬼修;而在去年,这个成了鬼修的后人连元神都消散了。”
这种情况,在邪修群体中,绝非个例。
韩骐星若是老老实实做人,莫沾父亲为恶的好处,许能被天道放过。
可他和他父亲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基本可以说就是在走韩宗主的老路。
“韩宗主早先共有三子两女,到现在,一个没留下。
“长子三十岁不到死于意外,后面出生的三个都是幼年夭折,韩骐星是十几岁后才被他带回异幽宗的,说是流落在外的外室子,但很多人都对此心中有数——
“分明是故意遗弃、调包给凡人或者不敢讨说法的小家族养的,逃过了夭折以后再接回来。但最终,这仅存的血脉幸免于夭折,却因他自己行为有差而死于寻仇。
“说来这位韩宗主,还不算是为祸一方孽债如海的邪修。”
“可邪修,也有能达到很高境界的。”沐寒想起,长庚老祖当年就是斩杀了元婴期的邪修。
蓬煌历史上高阶邪修不少,总不会人人都是到了金丹、元婴才修邪道的。
其实从筑基或是炼气就已经不是正道的,在高阶邪修中才是多数。
“当年邪修是有大型势力作后盾的。修行邪法的修士那么多,总会有几个格外厉害的。”温凌寒道:“所以金丹期以后,战斗上,高阶邪修没有弱者。”
稍微弱一点的,都会死在天劫之下。
那么刚突破就去战场上斩杀了邪修元婴的长庚老祖,当年只会更强。
沐寒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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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 18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