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银白色的雨丝将窗户纸润湿透,一些雨滴已经顺着窗户纸的孔洞飞了进来,雨滴砸落在地上,砸出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呼啸的风顺着孔洞,灌了进来,风拍着窗户,发出一阵阵声响,篝火不停地晃动,像是受到了这风的干扰,又像是在暗示今天晚上正在发生的事。
白色的光在窗户外面闪着,直接照了进来,空荡荡的大堂里面篝火那一点点的光亮,显得格外的微弱,白色的光落神像上,小小的神像,光暗分明,不像是救济世人的神仙,反而像是要吃人血人肉的一个魔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震天的霹雳,像是这山林的怒吼。
坐在屋子里的两个人,原本想要讨论的声音被这雷声给压了下去,篝火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变小了许多,两人的目光被迫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刚才的霹雳和雨声,也就是淅沥沥的雨声和风声及被风带动的,树叶晃动的声音。
“朔篍……”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抖动的瞳孔已经证实了他现在所有的感情,纪桐看向窗户的方向,似乎能够透过那已经湿透了的窗户纸,看到外面他的眼睛里面续上了一抹银花。
山鬼前辈……
“灵主……”
不只是纪桐,萧韶临也愣在原地,目光也注视着那窗户,似乎真的能够透过那一层窗户纸,透过窗外的雨帘,透过暮色沉沉看见那一头的人。
“山鬼……”
或许或许这就是师父为什么要做那件事情的原因吧……师父……
一阵阵诡异的鼓声,透过雨帘传了过来,随之还有琵琶声,乐器的声音震开雨帘,声音很小,却实实在在的落在了纪桐的耳朵里,泪花从他的面颊上划过。
纪桐有些惊慌失措,他用带着手套的手猛地擦了一下,脸上滑下来的泪珠,微弱的光让他看清了这泪珠的颜色,他的眼里满是惊慌,也不知道是惊讶于自己的这泪水还是泪水的颜色,又或是这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猛地咽了一下口水,又看向窗外,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是啊是啊……
“朔篍,你知道悲何蛊吗。”
悲何蛊,这东西朔篍并没有听说过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侧头看向了一旁的人,那人面色很冷,目光空洞的看着远方,瞳孔止不住的颤抖,蓄在眼里的银花虽然很小,却也被看了个清清楚楚。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却悄然安静下来,山林里动物的声音叫声越来越凄厉,雨声掩盖了嘶吼的声音,也掩盖了法术碰撞的声音。
黄色的符咒漂浮在半空当中,上面红色的符文散发着荧光,像是夜晚的饿狼滴着口水,眼睛里面散发着一抹幽绿的颜色和一种对猎物的凶狠感,颜色大概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区别。
这一场大雨,洗刷了一切,也将沾染着的血腥味,洗刷了个干净,光头的老者,那花白的胡须也被鲜血染红,在一点一点的被这雨水冲刷而去,他的眉毛,他的胡须都被雨滴给洗透,就连他身上那一身褴褛的布衣也被淋湿。
地面上的水散发着血腥气,这血腥起还没来得及浮上半空中,便又被这雨水给掩盖了下去。
用柳枝做成的扫帚被他握在手里,嫩绿色的柳叶也随即凋谢成了枯枝,被雨水冲刷下下去,落在积水的地上,漂浮在这水坑里面,宛若浮在水平面上的浮萍,随时会被打翻。
“可悲可叹。”
远远的带着斗笠的两位少年,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雨滴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刚接近他们便被他们身上的灵力给弹开了。
“不得了啊,你都会说可悲可叹这句话了。”
扎着马尾的少年狠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个人,眼神中带着杀气,被狠狠地看了一眼的那个少年,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他抱着双臂伸长了脖子,似乎是想要学学那些看热闹的人,将自己的身高增加,让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
“行了,这里已经够高了,再伸长脖子你也看不到更高的了,当然,你可以直接飞起来。”
“那我不是直接暴露目标吗?说起来这些人也真够意思的,你边说着说要除恶诛邪,替天行道,一边拿自己人开刀,拿自己人开刀,就是为了用他们做出可以捕杀妖怪的东西,呵。”
一股诡异的味道飘了出来,穿着黑衣的少年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来了一个小葫芦递给身旁的人,那人看了他一眼接过这个葫芦,将上面的塞子打开,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他闻过之后算是好受了一些。
“中了悲何蛊,又闻了血香,你还想逃往何处?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今日,我们便替天行道斩杀了你这妖孽,你这作恶多端的妖孽。”
坐在雨里的人仰天狂笑,身上的破布衣衫也被他的情绪带动,就连这片山上的雨也随着他的情绪开始越来越大,他一只手抚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抓紧了手上的扫帚。
“替天行道替的哪个天行的何处道?”
“替天行道,那当然是替着顶上的天行着世间的道。”
穿着白衣的人从阴暗的地方走了出来,他的身边照样飘着几张黄色的服装,服装发着明黄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那一身白衣也粘上了昏黄色的光。
在他的脚下踩着几张同样是黄色的符篆落下来的余地,没来得及粘在他的衣角上,他的衣衫光鲜亮丽,身上披着的蓑衣头上戴的斗笠不过徒增了他的帅气。
腰间挂着的一把白色的配件上面勾勒着竹子的花纹,最中间坠着一块红玉红玉,质地温润,被这黄色的光以照宛如东方升起的太阳一样明亮落在这剑鞘上颇有一种山水画作的感觉。
光是看着这剑鞘,便知道这是一把好剑,剑柄上缀着一缕剑穗,剑穗上落着的几块玉石,看着平平无奇懂行的人一眼便能够看的出来,这是什么东西,都是用来护命的宝贝。
“行的天的道,那你说说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这苍天是谁的天?这条道又为何人而铺?”
“这天下当然是我们人的天下,我们替的是普通人来消灭你们这些祸患,这条路当然也是为这世人而铺造的路,这并不是为你们而铺就的道路,只能说你这辈子太惨,修得了一副人模样,却未曾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也是你迷惑了我们的眼睛,如果不是你故意将你的神像推倒,又立起了新像,然后又变作了这老和尚的模样,我们差点就被你这**阵给骗了,也是你自己露出了破绽,你这妖孽,我们这就送你上路,为着山下生活的人民趟平道路讨一个活路。”
“哈哈哈哈哈,果然啊,你们依然没有变。”
凄厉的笑声,像是哭,又像是对自己的嘲笑,让人听了不禁觉的慎得慌,山里的动物悲鸣也渐渐平息了下去,雨也开始停了,血腥味也慢慢的起来了,这白衣少年脚上踏着符篆,看见贱到身上的泥水,还有些不高兴,他不顾阻拦着他的侍从,直接走到了这人的面前。
“你应该清楚,这世道并非是你们的世道,仗着自己的修为和法力压榨山下的普通人,压榨那些根本没有能力进行反抗的人,你们,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我这只不过是替他们出声罢了,放心,我动手很快的……”
冷光一闪,银白色的宝剑出鞘,宝剑身上自带一股子正气,这件的锋芒照到周围的那些东西上,那一道光的光芒太过于耀眼,虽然不足以与之前上过的那几套雷霆相比,却也已经足够耀眼。
纤细的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剑身,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这清脆的声音穿过雨帘像是临死之前的丧钟。
剑光落下,柳枝编成的扫帚,落在了雨水中,落在了地上,地面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直接化作了枯木,融在土里。
而那一具苍老的身体,也随着见光的落下,缓缓倒在地上,地面上积着的水花,将他的身体包裹,渐渐地,他的身体也化作枯木,慢慢地,融进进了泥土里面,一抹幽绿色的光出现在地上,化作了一枚圆珠,那人收起手里的宝剑,伸手想要拿起地面上的这枚圆柱,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这枚圆珠散开了,墨绿色的光融入了地下,融入了森林当中。
风渐渐停了,雨也渐渐停了,山上的树木就连刚冒出来的嫩叶子也耷拉下了头,原本凶猛的猛兽也低下了自己的头,闭上了眼睛,像是悼念。
山谷泉水,山间溪流,也变得苦涩,滴落的水声,变得悲伤,就连放置在寺庙中的那一尊神像也碎裂开来,化作了尘土,紧接着放在这佛像后的另一座石像也化作了尘土,融入地面。
篝火的光在地上勾勒出了两个长长的身影,一黑一白两色不同衣服的少年轻轻的跪在了地上,朝着石像的方向拜了一拜。
“前辈……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