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容宁变了脸色,眼神发怯。望着他敢怒不敢动的模样,骆仰之心知是吓到她了。他有点意外,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
他心下失笑,早前还弄得跟个街头太妹似,酷酷拽拽,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原来是一只纸老虎!纸糊的,色厉内荏。
虽然吓到了她,骆仰之却不后悔。她是一个有趣的女孩没错,但她不乖,欠缺管教也是事实。
对骨子里传统又大男人,甚而很有些老式人作派的骆仰之看来,纹身穿脐环,说粗口,对着男人竖中指,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姑娘该做的事!
即使他不会拘着她,愿意让她保留真性情。但既是他想要的姑娘,有些原则问题,他便不能由着她。她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不谙世事。该调&教的还是要调&教,不能手软。
望着她未施脂粉的素颜,白生生不再满是耳钉的小耳朵。他感觉满意。这会凑近了看她,但觉她就是个瓷娃娃,美得令他心颤。他想,他必须要把她收起来。
这一回,骆仰之没有君子的及时收回触碰在她唇上的手指。他面色沉静,凝视着面前养眼的小脸,不动声色感受着指间粉润柔嫩的触感。软软的,很好摸。手感好极。
这样娇柔的唇,吻上去……
骆仰之眸色渐深。墨黑的瞳仁定定的瞅住容宁,眸光深邃显得克制,象静夜的深海幽幽暗暗,涌动在内里。
“啪”下一秒,他的手指被狠狠拍掉。。
容宁忍无可忍的瞪他,乌亮的大眼瞪得滚圆。他手指的移动,若有似无的抚触,都让她大为恼火。强烈的恼怒冲淡了她的畏怯。
她抬着下巴,发狠的瞪住骆仰之,心中冷嗤。哼,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心里正在想什么!
这男人表情一本正经,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正经!还有他这双眼,他盯着她的眼神!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看不明白!
骆仰之眉梢一挑,却是笑了。
他稍稍退开,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半点也不见尴尬。笑着看看女孩气鼓鼓的小样儿,再瞥一眼她身后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带了丝促狭,他若无其事的逗她道:
“你都没经过菩萨允许就拿她的东西吃,当心菩萨罚你!”
容宁闭紧了嘴巴,拒绝和他说话。
“都不怕的吗?嗯?真的不怕?”他冲她笑得兴味,逗孩子一样。
容宁仍然默声不语,瞪着他,犯倔的模样。
“你自个想想,嗯,你这事儿做得多不地道”他只是对着她笑,兴致不减:“她吃不着,偏你还想着当她的面儿吃她想吃又吃不着的东西,你说你这是不是存心给她添堵呢?”
话说到这里,他没忍住低低笑出声。心情好得出奇。天知道,他有多久没这样放松过,又有多久没感受过这样打心底开怀的心情了。
容宁盯住他,眼里戒备未曾消弭。她浓睫扑闪,大眼眨巴眨巴,就是不肯吱声。紧绷的神情却是不知觉的放缓了一些。
骆仰之噙着笑看她,眉眼弯弯,端的是温润如玉芝兰玉树。一派的清隽风度。
容宁没来由再度红了脸。但觉面颊发热,烫得厉害。她心里清楚,这回不是气的。莫名的她竟感受到一种难言的羞意。
这让她有些心乱着慌,刚刚他轻薄她的时候,她感觉生气,可竟然没感觉到恶心。
而他明明是个坏胚子!
毋庸置疑,他坏得很!衣冠楚楚却道貌岸然,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动手动脚目光炙人,下一瞬又是君子面孔,笑得温煦。
“那天为什么跑了?”他又明知故问,声音里笑意盎然。
容宁只觉他笑得可恶,口气极冲道:“我不怕!我才不信菩萨呢!”她孩气的皱起鼻子,很大声的说着:“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话落她扬起下巴,斜睨住骆仰之,用看坏人的眼神。
骆仰之自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愈发忍俊不禁。他眨眨眼,手握成拳抵住嘴故作姿态的轻咳一声,旋即稍敛了笑,形容真挚的夸道:
“乖女孩!”
他声音很轻,说得很温柔,有点哄慰又有点撩拨的意思。
容宁:“……”
这个男人象个变色龙,段位太高,她跟不上他的节奏。。
“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他接着说,说的自然口气亲昵,好像他们已很熟悉。
容宁抿抿嘴,不想承认她又被他这话诱惑到。这一刻她甚至马上就记起了,去年他在酒店请她吃的那一顿美味。那是她离家后,吃得最好的一次!一直到现在,她还会时不时的砸吧砸吧,回味一番。
“想吃什么?”他佯作看不出她的纠结,一径问得温和:“还吃海鲜么?”
容宁回眼看看供案上的果品,心中立刻分出高下。饥饿的时候,当然是正餐更对脾胃,也更养肠胃。
“那些都不新鲜,吃了会闹肚子!”骆仰之朝她伸手,非常光风霁月的神情。似浑然不觉他的举动不太合宜,委实表现得过于亲密了些。
容宁戒备犹在,怎肯让他牵手。她有点迷惑,他们很熟吗?
只是倒霉催的,他恰恰好是她的债主罢了,不是吗!
她不愿牵手,骆仰之也不觉没面子,他自在的收回手好风度的含笑看她。
事实证明,在忍饥挨饿,空着肚子的人面前说请客吃饭,会杀伤力惊人!只能说,雪地里送暖,骆仰之抛出的诱饵对容宁来说实在诱人!
听了他的话,她但觉饥肠辘辘,饿得更厉害难以忍受。
终于她呶了呶唇,应道:“我想吃螃蟹。”
横竖债多不压身,她想,她确实需要好好补给一顿。总归要吃东西活下去,真将身体饿出毛病,人废了,还怎么还债!
主意定了,她也不再忸怩,紧跟着毫不客气的添上一句:“还要吃生蚝,象上回那样要芝士焗的。”
※
容宁要吃荤,自然得出寺庙去外间找餐。出于男人雄性本能中护食的独占心理,骆仰之完全不考虑向柯浩文介绍容宁。眼下,他只想同她独处。不要任何的干扰。他将容宁带上车,安置她坐好。然后回茶室,扯了个由头向柯浩文告辞,留下助理招待。
银灰色的SLR超跑迈凯轮一路疾驰,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已坐在了城中口碑最响的海鲜餐厅。
其实现在还不是吃蟹吃生蚝最好的时节,但既然小姑娘想吃,他乐得欣然受命。骆仰之细心的替容宁剥蟹,尽显男士风范照顾周到。他看着猫一样,吃得投入又满足的容宁,心说,吃东西的时候倒是乖。
察觉到他专注的视线,容宁停下来,拿餐巾抹抹嘴,抬眸很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谢谢你,骆先生!”
她说着,脸便红了。
“我会还你的!欠你的,我都会还!”
她语气有些急,生怕他不相信似:“等我有钱了,马上就还你!一定还你。”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惹了什么麻烦,为什么总一个人在外流浪?”
见她已吃得七八分饱,他顺势出言轻声的问。将原本想说为什么总是饿肚子,弄得这样狼狈也不回家,迂回替换了一下。他本来就等在这里,心中已有盘算。特意想选在她差不多吃饱的当口发问。此时,她既打开了话头,正合了他心意。
骆仰之阅人无数,早看出容宁的小孩心性。说起来,这姑娘也就一张脸唬人。瞅着厉害,实则外强中干。也是到底年纪小,又孤身一人。一个女孩子能厉害到哪里去!
而象小孩就好办了!
小孩儿嘛容易防备,也容易感动。对付小孩子,要教导,更要给甜枣。多示好哄着些。在她饿的时候,注意喂饱她,她就会变得乖一点。
象上回喂她吃饱喝饱,还准备了“红包”,她就还记得给他留个条。而现在,她吃得饱了,态度都软和不少。瞧着还挺乖,挺温顺。
听到他的问话,容宁脸一垮,当即蹙起了眉面现愁容。
骆仰之瞥见她烦恼的神情,益发放柔了声,诱哄的说:“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
容宁看看他,重重叹一口气,终是苦着脸道:“我得罪了人!他不肯罢休,追着我报复!换着花样的整我!”
不自知的,她语气里透出委屈。
她逃难似,逃到这里。起先过了一段安生日子,顺利的找了份工,自给自足。也努力攒钱,她没忘记她还欠这位骆先生的钱。
可惜好景不长,她换了座城,也没能躲开那地头蛇。那人渣跟猫捉老鼠似,追过来戏耍着她玩!从头到尾不明面的强迫她,只阴着使手段断她的来源,让她做不了工。吃准了,她奈何不了他!就等着她去求他。
“他是谁?你怎么得罪的他?”骆仰之循循善诱,神色不变语声平静,很是温和。
其实,他心里已有几分明白。不必猜,一定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追着一个小姑娘,不依不饶,能是因为什么?
不过,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容宁稍顿,说出一个名字。
骆仰之恍然,张鹏峰,那确是个难缠的。
容宁只说了名,却不愿说得罪那人的因由。她表情忿然,极是嫌恶。
“他要你,是吗?”骆仰之说得直白。
容宁愣了愣,半晌,难堪的点头。话不顺耳,但他说得也没错!
都是玩惯的,那流氓不过贪新鲜,贪她年轻有姿色罢。说来说去,只是要她的身子而已,哪有真心!但凡有半分的真意,也不会这样的逼迫她。
“愿意跟我吗?”
她听见骆仰之突然这么对她说道。
“……”
容宁呆住,惊愕的看他。
这人总是让她意外,措手不及。
“你要愿意跟了我,你的麻烦,我替你解决。”骆仰之象谈单似,拿出谈生意时的谈判技巧:
“我单身,无不良嗜好。有房有车,成熟可靠。”他平铺直叙,口气利索:“我能养你,给你安稳。至于长相嘛,你也看到了,长得不差。”
对着容宁不知要摆什么表情,而呆怔着显得有些傻气的脸孔。他不疾不徐接道:“我对你很有好感!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你别怕,也不要有顾虑。”
他紧紧的看她,眼神灼灼眸光真诚:“我答应你,在我们交往期间,不会勉强你去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不同意,我不会碰你。”
骆仰之神情坦荡,说得光明磊落,对自己此刻或许正在勉强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情,选择性眼瞎,理直气壮。
最后,他慢条斯理,缓声丢下一句:“他不是吃素的!”
这话说得耐人寻味。言外之意叠折了几层。
容宁当然知道张鹏峰不是吃素的主。骆仰之是要提醒她,男人的耐心有限。尤其象张鹏峰那样场面上行走,呼朋引伴顺遂惯了,又是极重颜面不肯失面子的脾性。他要是玩腻了同她躲猫猫的游戏,真要强迫她就范,她也逃不掉。
报警,寻求帮助?
她哪里会没想过。只是真正事发前,没有真凭实据,单听她一面之词,警察怎么会信?
而待事情真的发生,她报警有什么用?甭论,以张鹏峰的能耐,他能让她报警?!
除此,骆仰之也是在告诉她,张鹏峰不算好惹的角色。他要帮她,便是替她扛下了麻烦。她若不愿跟他,非亲非故的,他没那义务,亦没那必要去淌浑水,吃力不讨好。
瞧,一番话下来,利弊好坏一目了然。她跟他,不跟他,于她的处境就是两重天。
望着骆仰之,容宁脑中浮现出一条无比清晰的认知。
她想,他一定是一个奸商!
不见兔子不撒鹰,付出就得有回报。现实而算计,商人本性。
骆仰之静静的迎视她的目光,等待她的答复。
他当然知道自己此举很不君子。趁人之危,不是好人。只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做一个好人。
不是好人,但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奸商。在商言商,那只是必要的手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家都没有退路。
在骆仰之看来,他只是一个狩猎者,认准目标然后下手。兵贵神速,一个成功的狩猎者,最基本的技能与素质,无外乎三字诀:快狠准!
时机到,手不空回。
刚才面对他的问题,容宁只说她的麻烦,却依旧只字不提她的家庭。讳莫如深。当是不能倚靠。事实上,她家人真要能依靠,她也不至于会弄到如此情境。
这让他确定,这是他的机会。
她深陷困境,无依无靠无人倚仗。
而他愿意给她保护,免她怯免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