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 第82章 第 82 章

文远到了凡间首要之事便是寻个落脚的地方，他最先想到了逆羽，寻找逆羽倒不难，可他早已不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鬼仙，而是得百座城池信奉的地仙。

供奉逆羽的道观千余座，各个香火鼎盛，似他拥有如此之多信奉的地仙即便在天界也是少见，他这丰富的神祭比起当年的徐家小长老都隆重得多。

见到文远，逆羽正兴致勃勃地为自己选字号，【藏锋，隐智，戒欲，省身，慎言，节情，求实，向善这十六字箴言已经有两位仙君了，思来想去我也该从剩下的几个字中选个名号出来，你快来给我参谋参谋，该选哪个合适】。

【自然是隐智】，文远不假思索的回答，【鬼如其名，都不曾有的东西，当然隐的最好】。

可归听了嬉笑道，【老大，文远在暗讽你傻】！

【嗯】？逆羽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随即也跟着笑开道，【你这张讨嫌的嘴，还跟当年一样】，说着便拉着文远进了内殿，一别多年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可说来说去无非还仍是天界那群神仙明争暗斗的那些事儿。

文远本不想说，可逆羽对天界仙门之争了解的比他都清楚，说完天界又提到他自己这百年来的丰功伟绩，他是如何为民排忧解难，怎样劳心劳神除妖平害的，个中心酸苦楚就是跟他说上个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可等到次日清晨，可归推开房门便是发现文远早已没了踪影，他与逆羽一说，他们才后知后觉得察觉出文远所求就是远离天界，斩断过去的一切，重新来过。

困在天界近百年，文远仍未能学会腾云之术，但对于隐匿术不用怎么费心，倒是越发精进，虽然每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的擅长的术法，可似他这般除了隐匿之术别无所长的也颇为少见，以他的天资实属不该走修仙这条路。

文远在市井之间游逛数载，他明明就在逆羽所护佑的城池之中，可却从未被逆羽撞见过，这让他对自己的隐匿术信心倍增，很快便随性散漫得享受着生活，闲来无事就到茶楼听书。

这日听到说书先生慷慨激昂得说徐氏仙门嫡传大弟子徐佑安在天雷未下之前便只身前往应劫，高声对质苍天，我门下弟子除暴安良、所行之事皆是替天行道，何过之有要遭天谴，如果我今日无法护他们周全，那我这个当家主的也太没用了！

文远听着这番话倒是耳熟，只是混沌之际哪里分得清到底是谁说的，可他却笃定这话绝对不会出自徐佑安之口，因为他们徐家当年应结的方式是献祭了数十位凡门弟子，以凭天怒。

现在徐家成为仙门至尊，而人间更是徐家所属的管辖地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然都为徐家歌风颂德，他们想怎样美化自己便怎样美化，想抹黑其他仙门便随意抹黑，这是主宰者的特权，换做其他仙门也是如此。

普通百姓不过拿这些仙界史话打发时间而已，谁也不会去较真儿，只是就算百姓要听，也要他们丰衣足食，当战火四起，流离失所，哪里还听得到什么关于徐家仙门的美谈了。

文远最喜欢的烟火气被战乱扰得所剩无几，似他这般灵力低微的小妖无法再继续隐匿于市井之间了，只得另寻修行之处。

【逆羽这个傻鬼，怎么就不明白纵然他能分化出几十上百个头身来也无法同时处理众多百姓的祈愿，没事儿总想窥探天机，可那群老狐狸精华之处却一点也没学会，那群老神仙若是把精力都放在造福苍生上，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文远嘟嘟囔囔抱怨了一路，几经周折才寻得一处荒山，站在山巅向下望去发现此山灵力稀薄，好在飞禽走兽不少，山脚下还散落着几个村庄，此山虽不适宜修行，但却适合隐居。

天界瀚德宫。

郑长风扫了眼人间镜像中的文远，发现才短短几日他竟跟荒山中的精怪打成一片了，显而易见得他已然适应了这里慵懒惬意的山间生活了，不由得感叹他生命力的顽强。

看到郑允功手腕微动，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的一幅字跃然纸上，写好后收了纸笔，才开口问道，【既然要送，为何给他安排座灵力充沛的仙山修炼，一个荒凉山头未免寒酸了些】。

【灵力充沛的仙山怎么可能轮得到他这样法力低微的小妖进去】，郑允功端起一盏茶，细细品味，【他虽懒散却也是个有心的，现在这个荒凉山头或许再过些年也能成为一座灵力充沛的仙山】。

郑长风平淡如菊的兄长谋划安排他人命运之时，后背总不自觉地透着骨寒气，【哥，没有了不居山神的文远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妖，这样的小妖都能被你发现他的价值，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咱们兽族全员武将，你一个军师就够了，凭你的才智，就是统领人族都绰绰有余】。

郑允功淡笑，【哪有十全十美的仙人鬼怪，且看他哪点能为你所用罢了，我这点心思执掌兽族都觉劳神费力，若是要我执掌人族，恐怕我也离陨落不远了】。

【为什么】？

【若是让人太闲了他们就会想太多，总要出点乱子才罢休，可在兽族，只认弱肉强食这一规则】，郑允功放下茶盏，将脚下的白狐抱起放在腿上摩挲，继续说道，【我得万兽敬奉才坐得稳这掌门之位，可同样受万人供奉，却仅能做个小小地仙而已】。

郑长风跟在郑允功身边数百年，仍是看不透他，知道杀伐果断是他，心慈手软是他，为爱痴狂是他，明哲保身的还是他，可无论如何，他都是自己永远敬爱的兄长，他此生托付身家性命的大哥。

而此时的荒山之中，文远身后跟着三个山精小怪正同个散修争夺灵草，看到黢黑滚圆的五短身形便多了几分勇气，再看到那散修的面庞，猥琐中透着愚蠢，不由嗤笑道，【你身上有股子鱼腥味，定是水中的妖物，这灵草本属我山中之物，不可被你随意摘取，你快快还回，我且放你回去】。

【哦，原来是你】，黑胖子定睛细瞧认出了文远，轻蔑地说道，【荒山无主，所产之物谁采得便归谁，你想要，凭本事来取】。

文远也认出眼前的黑胖子就是那个鲶鱼精，曾被天火烧焦了的河神，心下不由一惊，原有的几分勇气顿时泄去了大半，想当年他可是能在邓威跟前过上两招的，而自己这点灵力恐怕都不够瞧的。

还未等文远说话，身后的三个小精怪便吵嚷开来。

【现在这山是我们文远老大管辖的，他说不许你便采不得】。

【以前总说荒山尽是出些没用的精怪，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老大的厉害】。

文远拦住两个义愤填膺的小精怪，知它们不曾见过大妖，也是被连日来的自吹自擂忽悠傻了，所以才会口出狂言，可眼下面对昔日战力非凡的鲶鱼精，也没有强撑的必要，只能如实道，【他今儿还真见识不了，我若真出手，便做实那传言，仙草送他吧，咱们抢不到的】，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无能为力的话。

鲶鱼精见文远认怂，更加得寸进尺，【当年要不是你们，我怎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若非变成这个模样，冰夷也不会离我而去，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不把你们都抓了入药，难平我心中怨气】。

文远无语，【谁把你害成这样你找谁去，有本事找他们算账去，哦，我都忘了，以你这般有过前科的精怪最怕遇见他们的】。

【当年与你打架的最次的都成了地仙，你要平复心中怨气恐怕还真只能在我这儿找找平衡了，只是可惜了冰夷啊，用尽修为却换来个恶妖，也不知道你的这些行径被他知晓，他该多伤心难过】。

文远一脸惋惜得说着，当年他就替冰夷感到不值，好好一个美少年被这黑胖子玷污不说，最后还救他一命，可当时冰夷说鲶鱼精在世人眼中作恶多端，并不影响他对自己是至诚至善的，世人怨他恨他是他的报应，可唯独我不能那样。

【哼】，鲶鱼精冷哼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最后还不是离我而去，他成仙，我当妖】。

【谁也没挡着你修仙，你自己不上进，倒成他的错了】？

【受过天谴的修行者再想飞升简直痴人说梦】，鲶鱼精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文远，心里奇怪难道这个基本的修仙要点都不晓得，那他体内的灵气从何而来呢。

天生的坏种可以被愚弄可以被惩罚却不可能被改变，鲶鱼精的坏毫无来由，他看到美好的东西就像据为己有，得不到的就毁了他，这般偏执疯狂的恶妖就不该存留在世间。

而他想铲除鲶鱼精，就要跟他坏到一处去。

【既然你飞升不了，那便把冰夷拉下来就好了，这有何难，只要你放了我，我便引他堕落为妖，成全你们长相厮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