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 第106章 第 106 章

所谓情爱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种调剂，当年的商铭和你是连生存都无法得到保障的小妖，为了活命才结为道侣，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数次救他于危难之间，那时你情我愿，并无亏欠。

之后你修为增长迅猛，可商铭天资本就不高，又因你们属性相克，他的修为损伤有多惨烈可想而知，偏你刻意隐瞒，直到被他无情拆穿才开始刻意保持距离，而后你修行心切，误伤无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他同意用你祭天，也是顺应天道，并非是他背弃，可你偏就对他心有怨怼，当然，你也报复了仙洞山上其他妖灵，这些不提也罢。

后来你被柳溪婷相中，他虽用你换了仙丹，不过是被他捡了个便宜，那是你们昭告天下要成为仙侣在先，他在紫竹院挂和离书在后，修为等级相差悬殊的仙和妖如何相守，难道非把自己变为储备粮吗？

不是要算账嘛，文远便用幻境所见跟邓威对峙，就是现在重新来过，自己仍会同商铭一般做出同样的选择，他越说越底气越足，就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并不觉得哪里错了。

邓威听着文远理直气壮地控诉，不免惊异道，【难道此前过往你都想起来了】？

【没、没有】，不似刚刚那般振振有词，文远顿了下仍旧义正言辞道，【你们都认为我就是商铭，那我便姑且承认了，根据我的行事准则推断，此前旧怨根源并不在我，所以你不该向我寻仇】。

邓威听罢，嗤笑一声道，【谁说我是跟你寻仇的，难道就不能是寻爱吗】，说完将甲片中商铭对天起誓的画面展现在文远眼前，只见商铭一身血污，三指对天，郑重说着，我商铭在此立誓，今后定与邓威恩断义绝，若再有瓜葛甘受噬骨之咒···，立誓还未结束，画面已然缥缈如烟。

这回轮到文远诧异，【你恢复天神记忆了】？！

【没有】，邓威瞪了眼文远，模仿着他的语气道，【根据我的行事准则推断，我对你并非只有寻仇这么简单，定是有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执念】。

得，争执了半天，他们仍是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文远无奈地长叹口气说道，【这我倒是有些理解，你都成上神了，自然更执着于自己爱而不得事物，可咱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不能同行也只算是遗憾，难道彼此成为负累就可歌可泣了】？

话说到一半，文远不禁疑惑问道，【怎么我见的商铭都是活泼好动的样子，而你所见就变成了要死不死的样子，那副惨样太可怜了】。

【正是因为这幅可怜相，所以才想成全他】。

【什么意思】？文远被邓威的话绕的云里雾里，可凭借直觉知他口中的成全就是主动应劫，最后身陨道消，于是便追问道，【你现在怎么不成全了】？

【后悔了】，邓威看着眼睛忽然变亮的文远感到好笑，总觉得跟他说话很轻松，无论多复杂的事情，他总能很轻易就理解自己心意，无需多言，似乎他们之间一直都存在这种默契，当然，刻意装傻的时候除外。

【现在我只想成全我自己了】，说完，邓威便把那文远身上的追魂术又重新施展了一遍，这是自他飞升之后第一次使用神力。

邓威不能容忍的是自己的幸福突然被打断，自己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美好未来，可他却一心算计如何分道扬镳，虽然按照文远的说辞商铭所为确无过错，自己都是人家的仙侣了，自觉服下绝心丹，断情绝爱也无可厚非，可在自己眼中，他就是被抛舍的一方，最主要的是，直到现在，他仍是不被选择的一方。

二百看着凡间镜像中的文远跟邓威据理力争，心下暗自敬佩他是条汉子，口中喃喃自语道，【眼下谁对谁错不重要，爱与不爱也不重要，如果师父死心塌地同柳溪婷过日子，那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许静轻笑驳斥道，【皆大欢喜？这里面可不包含我，若真如你所说，一百可就是寒星仙子的仙侣了，以一百的个性，同寒星仙子未必就不是一对好仙侣】。

二百不置可否，长袖一挥关了凡间镜像，冲着许静身后的一百眨了眨眼，小跑着进了炼丹房。

一百只轻轻抚了抚许静的肩膀，温声说道，【但比起寒星仙子，我更喜欢同你在一起时的自己】。

这话触动了许静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知道一百对她的感情，如同邓威对待文远那般，他是喜欢文远，可也更喜欢在文远身边时那个满足的自己，同样，他们也更倾向于那样内心充盈的不居山神。

感念一动，突觉数道灵力波动异常，似平时清风拂面，又感山间水里暗藏着莫名地躁动，许静与藏锋对视，断定邓威已悄然回归仙位，灵山大泽感受到守护神的召唤才会有此表现，许静欣喜万分，但见一百无波无澜的神情，好似无事发生般，便自觉压下心中疑问。

自古修道者能顺利飞升都是惊天动地，似邓威这般悄无声息的仙者更是少之又少，但转念一想，若是仙门世家得知邓威飞升，他的神仙日子也将不甚太平。

只是自家守护神觉醒，虔诚的信徒又怎会毫无察觉！文远虽然没信奉过邓威，但从他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也猜到□□了，于是非要和邓威分开两个房间睡，这于邓威而言完全是多此一举，可他坚持便由着他。

但邓威进到文远房间总是不请自入，而且连门都不敲，文远的那点法术挡不住邓威，于是他便拉着逆羽，而逆羽为了躲他，径自开始百鬼夜行去了。

夜半子时，看着漆黑的林中飘着顶轿子在空中摇摇晃晃，两排小鬼喊着【生人回避】，他们说的是有气息的活人不能靠近，而文远是半人半妖，自然拦不住。

文远一边冲进去，一边笑呵呵得跟小鬼儿们打趣，【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不生，不用回避】。

逆羽只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无论邓威是凡人还是天神，他都没打算去掺和他们的情感问题，但文远却对自己的鬼生大事很是上心，一脸八卦的样子生怕漏掉哪一个环节！

原是郭晨杨萍儿修道近百年，已到身体极限却仍未有飞升之像，其实似他们这般极寿之人已是人间罕见，可郭晨终究是没等来飞升的机会，杨萍儿得知逆羽已成地仙，便借着曾经那段机缘想再续前缘。

文远看着满桌的饭菜留着口水，得知杨萍儿的遭遇不禁感慨，【你怎么又漂亮又贤惠，谁娶到你可真是幸福死了】！

逆羽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她男人确实死了】！郭晨是一派掌门，早已习惯站在巅峰之上，当杨萍儿不再时刻恭敬他，他们的姻缘也就走到头了，仅是因为她没及时倒酒这点小事便渐生嫌隙，从此不相往来，直到郭晨临死前才送了她一纸和离，此后生生世世再无相见。

文远夹菜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的哦了一声，埋头苦吃，可那饭菜实在难以下咽，偏他舍不得浪费，吃完半夜肚子疼，还是邓威施法替他救治。

对于这样的八卦文远向来不会憋在肚子里，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杨萍儿是如何从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般为了仙道卑微求怜的修仙者，又感慨着郭晨曾也是善良单纯的修行人，最终也成了跟俗人一个······。

文远看了眼邓威见他聚精会神听着自己八卦，于是又饶有深意地感慨道，【对于不喜欢的人，一丁点儿的迁就都是很大的付出，一方以为是很微小的一件事，但在另外一方眼里，很可能就是很不愿意去做的事，所以你永远不懂我的伤心】！

邓威抬了抬眼皮，下巴搭在文远的颈窝里，呢喃道，【放心吧，吃了绝心丹的你一辈子都不会伤心的】。

【商铭吃的不是绝情丹吗，他当时求的也是绝情丹啊，何时吃的绝心丹呢】，文远只是好奇地多问一句，却见邓威没有回答的意思，只轻轻闭上眼睛又往他的身上拱了拱，寻个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

越是刻意隐瞒的，剥削越是最狠的，凭借文远多年的吃亏经验，邓威刻意回避的问题多半就是商铭落魄的原因。

文远骤然起身，掀开邓威逼得他直视自己，【据说送出的决心丹要么是对馈赠者绝对的爱，要么是绝对的恨，当年商铭也只跟柳溪婷求过丹药，要说她爱商铭那绝对不可能，可也谈不到恨啊】。

邓威无奈叹气，【柳溪亭对你的恨意都没刻意伪装过，就你这不懂爱恨嗔痴的榆木疙瘩，或许吃不吃绝心丹都是一样的】。

【可是她也没有恨我的理由啊】？

【我不算】？

邓威深吸口气，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就迷恋上这个榆木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