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很多时候一段感情的开始,不一定需要什么特定的理由。xiaoxiaocom”
云湛静静地坐在轮椅里,半边侧脸陷在淡黄色灯光的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清。
他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可是对于容若,她在五年前那个充斥着云鬓香影的夜晚,毫无预警地撞进自己怀里,也许从那一刻起,他便被她吸引了。
他从来都是性情淡漠的人,可是那一晚,当他看见她眉目间的宁静,以及那双迷蒙的眼中流动着的温和似水的光芒时,他突然很想永远拥住这个柔顺纤细的女人,和这个女人带给他的莫名的平静和温暖。
——然而,这些,他却从没有告诉过她。
如果没有两年前的事故,也许如今,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只是,事世终究不能尽如人意。
云湛突然沉默下来,似是在考虑接下来的话,但看在容若眼里,却带来一阵心慌——她害怕他会最终说出让她失望的答案,毕竟,在她眼中,他对她的感情,远远不如他对云昕来得深。
“是我错了。”她忽然开口。
“什么?”云湛看着她。
“你说得对。”容若笑道,“也许我刚才就不应该问你那些问题。……如何认识,为何开始,感情又是如何,这些,其实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知道与否,也许并无太大区别。……所以,你就当我没问吧,不用再回答了。”她伸手拿过酒杯,垂下眼睫,慢慢地啜了一口清酒。
扶在轮椅上的手倏地收紧,“是么?已经成为过去了么……”
“是啊。”她低头看着微微晃动的杯中液体,“对于我来说,现状更为重要。”
“……”云湛转开脸,微闭着眼睛承受着心脏处突然袭来的闷痛——原来,那些一直留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不但一直在被容若刻意遗忘,甚至,已经成为了她口中毫无意义的“过去”。
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握着扶手,压抑着正在慢慢上涌的不可遏止的一丝悲哀。
“……其实一直很想问你,现在,你还对我有感觉么?”放下酒杯,容若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漾开的笑意僵在唇边,“你……”灯光下,那张英俊却苍白的脸让她不自禁地往前移了移。
不动声色地暗暗深吸了口气,云湛睁开眼睛,平静而幽暗的眼眸深不见底,“现在……如果我说有呢?”
话音一落,放在桌上的手不意察觉地僵了半秒,“如果是,那我当然很高兴,也很荣幸。”笑容挂在眉边眼角,容若却下意识将脸微微侧开,避开对面灼人的视线。
这样的动作落在云湛的眼底,他静静地看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黑眸中掠过幽冷清寂的光。
——他在等,等着对面的女子何时才能脱下她的伪装,等着她揭开真正的目的。
典雅的和室,安静而温暖。
四壁上绘得精美逼真的樱花,一一映入容若清澄的眼中。
只是,她的心,却因为云湛的答案变得迷惘一片——甜蜜与苦涩隐隐交织缠绕。
天色微微透亮,紧闭的玻璃窗关住一室暖意,窗台上一盆梅花,透着淡淡凛冽香气,含苞欲放。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有改变的。”
“……”
“我是不是已经变得不可救药?”容若望着窗外淡灰的雾气自嘲。
“既然知道,又何必执意而为呢?”
“我承认自己放不下,我也无法说服自己轻松地放下。以纯,你知道么,当他说他现在对我仍有感觉的时候,我的心情有多么复杂。可是,以纯,两年前,他并不是打了我骂了我,或者是找了别的女人背叛了我们的感情,而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候,毫无犹豫地为了另一个女人的安全而放弃了我!我以前就说过,我并不气他选择了云昕,我真正难过的是,他是我全身心托付了三年的人,却在紧要关头,使我变得连让他作出考虑的价值都没有!你知道他当时有多么坚定么?他让我觉得,在他眼中,我不存在任何意义;这了云昕,他甚至可以随时牺牲掉我……这就是我的感觉。倘若不是我走运,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如果当时他能够表现出些许犹豫,哪怕只有几秒,哪怕最终选择仍是一样,我想恐怕我也不至于这样心灰意冷。……以纯,你说,现在我如何才能说服我自己?我有什么理由对他的所做所为轻易释怀?”
“容容……你,还爱他吧?”
“呵,如果不爱,大概我也不会这么在意了吧。现在连我也分不清,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他造成的,还是我自己造成的。只是,以纯,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劝我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要求你支持我的决定,但也希望你能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思走下去。至于结局——是得到报复的快意也好,是伤人伤己也好,全都等到结束的那一天再说吧。”
“……好。总之,我也希望你能理智地处理你们之间的事,千万不要等到后悔莫及的那一天才好。”
“嗯。”
“后天我们的聚会,你会让他来吗?”
“如今我和他仍是恋人,你的生日,我们自然要去的。”
……
玻璃窗被拉开,清晨的冷意袭进屋内,阴沉的天空,灰暗一片,看不到一丝阳光。
冷冽,欲雨——
“对于之前你委托我们征信社寻找容若的事,我们没能完成,希望你原谅。”趁自家老婆和她的两个好姐妹一齐钻进厨房洗碗的空当,杜凯之一脸歉意地道。
“怎么会,杜社长太客气了。”云湛淡笑。
虽然他与杜凯之不熟,但他深知容若与田玉之间的感情有多好。倘若容若不允许,他自然很难从田玉的丈夫——杜凯之那里得到她的消息。所幸,当初他并不单单只委托了这一家征信社而已。
“你们两个,”田玉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在聊什么呢?吃水果吧。”将盘子放在茶几上,她靠在杜凯之身边坐下来。
云湛转动轮椅,来到窗边,撑着扶手移动了一下身体,身后不期然响起低柔的声音:“怎么?你累了么?”
云湛转过头,对上容若清澈的眼睛,“还好。”
“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容若来到云湛身边,看着他清瘦憔悴的脸。
“容容,我们玩牌吧?”田玉坐在沙发上问。
容若再次看了轮椅上的人一眼,转身,“不了,你们玩吧,我和云湛先走一步。”
“怎么?就要走了?”
“嗯。”容若笑着走过去抱了抱站在桌边的寿星,“以纯,生日快乐!”
“叮!”一楼,电梯门打开,容若推着云湛走到灯火通明的大厅。
“下雪了!”她突然停住脚步,望着紧闭的玻璃大门。门外,在路灯下,清晰可见的雪片纷纷扬扬急速下落。
“是啊,容小姐,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了,很大呢。”看门的老伯戴着老花镜,笑眯眯地道。
“是么?”回以微笑,容若径自走到门边,果然发现路面上已有一层积雪。
“我让司机开车过来,先送你回去。”云湛转动轮椅,来到容若身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等一下!”容若按住他的手。他们傍晚过来的时候,因为不确定要玩到多晚,所以云湛已经吩咐司机先行回去,而如今雪下得太大,开车并不安全,因此,她下意识地阻止他。
“……还是我先上去拿把伞下来再说。”她转身往电梯方向走了两步,又再停下,转身,“你先别通知司机过来。”
“嗯。”点了点头,云湛握着手机,目送她进入电梯。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开门后,何以纯奇怪地道。
“下雪了,借把伞给我。”
“真的?”田玉丢下手里的牌,跑到窗前,推开窗子,兴奋地叫道,“很大的雪诶!”
“给你。”将伞递给容若,何以纯望了一眼窗外,“那么大的雪,出去方便吗?”
“嗯,我也怕开车不安全。”容若皱眉。无论如今对云湛抱着怎样感情和态度,她仍然无法放心地让云湛在这种天气里坐车回去。
“那还不容易!”田玉靠在窗边,一脸笑容,“让他去你家啊!反正你家离这里又不远,慢慢走过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