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泣 第6章 切肤之痛

西城区晓望路40号是一个倒闭了的工厂的废弃仓库，仓库占地面积很大，四周人烟稀少。牧羽书到达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仓库二层有微弱的光源，牧羽书很快便找到了他们。

仓库二层的一个隔间里，长得与孙秦海有几分相似的孙秦山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手里拿着刀，横架在他身前奄奄一息的男子脖子上。他身前的男子头上被套着头套，双手被捆绑到身后，身上披着破布，整个人在微微发抖，他的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咽声。

牧羽书走得越近，孙秦山手上的刀越紧。牧羽书停了下来，他的手在发抖，他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从脸上滑落，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即便是看到最恶心的尸体，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堆有机物。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对面的人正在拿他最在乎的人要挟他。

“你想怎样才肯放了他？”牧羽书慢慢开口，声音很轻，但足够孙秦山听清他话语中的颤抖。

孙秦山嘴角扯出诡异的幅度，笑得越来越张狂：“哈哈哈哈，你怕了吧。那不知道这样，你是什么感受？”孙秦山说着，一刀扎进了他身前男子的肩膀，鲜血流出。

牧羽书双眼通红，喊道：“住手！你不要伤害他！”

男子浑身颤抖，疼晕了过去。牧羽书很想冲过去，很想自己替代苏化承受这一切，他冲孙秦山喊道：“当年的事情与苏化没有任何关系，你放了他！我现在就在这里，我没带任何武器，你要怎么折磨我都可以！你放了他！”

“放了他？你想得太简单了！！”孙秦山突然收起了笑容，无比憎恨地对牧羽书吼道：“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你知不知道小雅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她因为你死得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孙秦山越说情绪越激动，他拔出刀子，鲜血迸溅而出，他再一次把刀子插入，好像在他手下的不是人，只是一个玩具一样。

每一刀都像扎进了牧羽书心里，他无法再强装镇定，带着哭音冲孙秦山吼道：“住手！我求你住手！！”

“难过是吧？”孙秦山像是疯了一样似哭似笑：“很难过是吧？！我当年就是这个感受！！”孙秦山哈哈大笑，完全处于癫狂状态，他手中的刀没有停，他盯着牧羽书的表情，一刀一刀地，慢慢地斩碎了牧羽书所有的坚强。

牧羽书几乎已经崩溃，他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扯到了临界状态，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眼前的一切都碎成了泡沫。突然间，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拔出了自己藏在身上的短刀，狠狠地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对着孙秦山说道：“住手！你再不住手，我就自杀！”一丝血迹从刀口显现，牧羽书突然笑了笑：“我死了我就解脱了，只是，你就没得玩了。”

孙秦山终于停了下来，看着牧羽书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两个人保持着姿势，就像两尊雕塑一般。慢慢地，孙秦山开口了，他表情痛苦，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狠辣：“你知道小雅死了我又多难过吗？我心里有多痛吗？我痛了十多年了！每一天，每一天，心里感觉都像是被刀切了一样！所以我也想让你感受一下，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牧羽书还未开口，孙秦山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你自己动手吧，十五年，每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共有多少天，你就在自己身上划多少刀，足够了，我就放了他。”

牧羽书愣了一下，他突然松了口气，只要能救苏化，什么样的方式他都无所谓。只是他担心的是：“几千刀之后我肯定就死了，我怎么能确信你一定会放了苏化？”

“你没得选择！”孙秦山说道：“要么现在我就杀了他，要么就按照我说的来。”

的确是没得选择，牧羽书看着前方，看着孙秦山身前的“苏化”，很多很多画面一时间都浮现出来：苏化可爱的笑脸，苏化生气的样子，苏化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样子，苏化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牧羽书突然很解脱、很释然。他拿起刀，毫不犹豫地划在了自己身上，一刀、两刀、三刀……毫无感觉。

鲜血慢慢渗透了他的衣服，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好像看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和苏化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唱歌；他好像看到了苏化害羞地朝自己跑了过来，抱住了自己，踮起脚尖在自己耳边说着浪漫的话；他好像看到了苏化期待地问自己：“你喜欢我吗？”牧羽书张开口，说：“喜欢……”

牧羽书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太多话，他的脸色已经如白纸一样，他瘫坐在地上，周围全是血，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他的声音细不可闻，他轻轻地说着：“苏化，我很喜欢你，很爱你，只是，以后恐怕不能再照顾你……”说完，牧羽书终于力不可支，倒在了血泊之中。

孙秦山无聊地扔下了手中的傀儡，来到了牧羽书身边，蹲下，如研究一样作品似的看着牧羽书，他看了一会儿，挥起刀准备结束牧羽书的生命。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子弹准确地射入了孙秦山的眉心。看见孙秦山倒地，苏化收起了枪。

他跑到牧羽书身边，眼前的一切让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迸了出来，他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抱起血泊之中的牧羽书，他看了看周围的一切，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难受、可怜哭得像个孩子：“牧羽书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那个人不是我啊！”

苏化紧紧地握住了牧羽书的手，血泊之中，两人十指相扣。等待救护车的几分钟像是一个世纪一般漫长，苏化抱着牧羽书，恨不得能捂住他所有的伤口。血液还在慢慢渗出，苏化把脸靠近牧羽书，轻轻的蹭着他冰冷的脖颈，在他耳边声音颤抖地说着：“牧羽书，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听到了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要是不活下来，我也就陪着你一起死，你听到了吗？”

乔叶和林强远远地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救护车，他们不忍上前，不忍打扰这两个爱得如此刻骨铭心的人。那样的画面，即使旁人看了，也无比伤痛。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人，比牧羽书更爱苏化，也不会再有一个人，比苏化更爱牧羽书。他们是彼此的羁绊，他们为彼此而生，也可以为彼此而死。他们是两生花，是并蒂莲，只要一个离开，另一个便再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留恋。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仿佛上帝也在哭泣。救护车已经赶到。苏化一直守在牧羽书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呆滞地看着牧羽书，直到牧羽书被送入手术室。手术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苏化如断线的木偶一般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