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宫殿 第18章 琐碎路途

他们在踏上回程前，纪淳月提出想要再去一次拉昂措。

拉昂措的湖水和之前一样平静，只是偶尔掀起了小小的浪花，拍打在岸上。

真的很像一边观察着世界一边偷着笑的小精灵。

纪淳月说道：“上次你说你这一次旅行都没怎么拍照，我想我现在有答案了。”

“哦？那你说说，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记得我摄像老师告诉我们，摄影师都是借着记录的名义在偷窥世界，之前的你可能对所有事情都持旁观态度，但是这件事情不一样，你想参与进来，你想切身体验。”

纪淳月很肯定地回答，言语里充满着自信。

江桓赞许地点了点头，她没说错。

“猜得挺准。”

其实他也没想过要掩饰，他真不想别人发现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能发现。

“江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才不想旁观的啊？”纪淳月问道。

这句话却让江桓愣在了原地，这才是他真正要掩饰的东西，却被纪淳月发现了。

纪淳月见他不答话，就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

“看来我没想错嘛！”纪淳月凑近了看他，“你是不是觉得，上一代没能救下我妈妈，所以你才想来救救我？”

江桓没有否认：“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纪淳月道，“你一个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淡的人，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就答应带我来阿里，你难道不嫌我麻烦吗？”

“对你来说，永远只有你主动答应的份儿，没有别人逼你的份儿。所以，只能说你也没有对我妈妈的事情袖手旁观。”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江桓就也没和她绕弯子：“因为我想，我爷爷奶奶肯定也希望你和你妈妈过得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妈妈还是我爷爷奶奶的女儿呢，那我帮我的妹妹应该没问题吧？”

纪淳月笑着说：“啊，我叫你叔叔，结果你却把我当妹妹！”

“那你改口叫哥哥呀。”江桓也忍不住和她恶趣味了一下。

哪知纪淳月突然就收敛了笑容，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然后踮起脚尖抬手抱住了他。

“谢谢你，哥哥。”

她的声音和风一起全部钻进了他的耳朵，没让鬼马精灵拉昂措偷听到一丝一毫。

……

他们离开了塔钦，离开了冈仁波齐，离开了纳木那尼，离开了玛旁雍措，离开了拉昂措。

还离开了札达。

走之前，纪淳月坐在副驾驶又对冈仁波齐拜了拜。

“神山啊，希望你能听见我说的话。”

江桓笑了：“你这么随便，神山才不会听你的。”

纪淳月才不听他的话：“哼，神山会看在我可爱的份上让我愿望成真的。”

这回程的路走起来总是比去程要快，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心理现象，纪淳月甚至觉得这路上的一切都又多了一份亲切感。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就是到达定日县，这一路要差不多十个小时的时间，再加上出发前去了一趟拉昂措，怕是得要晚上九点十点才能到达。

于是江桓又提前订了酒店，还让酒店给他们准备好晚餐。

“明天得直接上珠峰大本营，我们今晚就不出去吹风了。”江桓说道。

纪淳月决定接下来的一切都听他安排，所以她毫无异议。

……

半路他们寻了一个小镇，路边的餐馆如杂草般沿着道路生长出来。

纪淳月去了个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有一只小狗狗趴在地上，看起来是刚出生三四个月，被刺眼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

小狗狗一见到她就站了起来，疯狂地摇着尾巴。

“嗨咯！”纪淳月和它打招呼，“我要回去吃饭啦！你也要乖乖吃饭哦！”

结果这只狗狗却一直跟着她走到了餐馆门口，纪淳月进了门，它就在外面徘徊，最后被路过上菜的老板一挥手赶走了。

“哎！”纪淳月刚想叫住狗狗，但是狗狗却被吓跑了。

“它真的很乖！它一直跟着我走！”纪淳月向江桓证明道。

江桓看着狗狗离开的方向，没有回答她，而是叫来老板，又点了一份炒粉，打包。

“你要干嘛呀？”纪淳月不明所以。

江桓提着打包好的炒粉，走出去，他们的车底下找到了那只可怜的狗狗。

它又像刚刚纪淳月见到它时的模样，正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耳朵耷拉下来。

江桓蹲下身去，打开了打包盒，招呼狗狗出来吃。

那狗狗似乎是听得懂江桓的话，犹豫了半天，终于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份炒粉。

狗狗尝过味之后才发现这是真的可以吃的东西，而且旁边的江桓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纪淳月跟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幅模样，江桓单膝蹲在地上，一手摸着小狗的毛毛。

“它吃了吗？”纪淳月也很兴奋地在江桓身边蹲下。

江桓轻轻地嗯了一声。

纪淳月看了一会儿可爱的小狗，就忍不住把眼神往江桓身上瞟。

她不由得想起在达格架温泉时江桓给她拌面剥蛋的样子，突然觉得以前对江桓的认识有些片面。

他不是永远都事不关己的，不管是这只小狗还是她自己。

虽然把自己和狗狗放在一起比较不太好，但是纪淳月高兴地抬起头来，她觉得天上的蓝天似乎要坍塌下来，而远处的雪山就是顶天立地的勇士。

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就好了。

……

小狗吃饱之后又和他们玩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开了，应该是要回到它的家里睡觉了吧。

纪淳月看着小狗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有些微微发愣。

“走了，摸了狗狗要洗手。”

江桓叫她，纪淳月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他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前只有一个水池，他们俩洗手要轮着来，纪淳月让江桓先来，江桓也没客气。

江桓骨节分明的手上流过冰凉的水，有一些奇妙的性感，纪淳月盯着他的手看，几乎是不过脑子地就也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上方。

“……你是要我洗你的脏水吗？”江桓无奈道。

“嘿嘿。”纪淳月傻笑了两声。

江桓的手比纪淳月的大一圈，似乎可以一整个握住她的手，肤色也差了几个度，两人只需要微微动一动就能轻碰在一起。

这些对比让纪淳月看得面红耳赤。

她赶紧洗完了手，将水珠往江桓身上一甩，就快速跑走了，还不忘留下一句：“我走啦！再见！”

江桓冲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伸手将水龙头关上了。

……

吃过午饭之后他们又继续出发了。

不得不说，四月底藏区的天气真的很明媚，从前因为要上学，纪淳月只能暑假才来藏区，而七八月正是雨季的时候，阴云遮住了雪山洁白的额头。

但不能说雨季时的景色就大打折扣，各有各的特色。

反正对于纪淳月来说，只要能在藏区，什么天气都无所谓。

这一路的回程走得无比轻松，似是所有的事情都已放下，在地面铺成了坦途。

江桓突然一个急刹车，纪淳月探出头来瞧了瞧，是一只急着过马路的岩羊。

岩羊蹦蹦跳跳地穿过了马路，隐入了对面的丛草之中。

纪淳月笑着说：“幸好你刹住车了，不然我们俩就得上演一个《撞死一只羊了》。”

“几点了？”江桓问道。

纪淳月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了。”

导航上显示距离定日还有五个多小时的时间，江桓开了一天的车，纪淳月确实有点心疼他。

“哎！那是不是藏羚羊？”纪淳月眼睛突然一亮，“你快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下去看看吧！”

江桓见她心情好，便把车停了下来。

纪淳月拿起手边的相机，就朝藏羚羊跑去，那几只藏羚羊被她惊动了，拔腿就往草甸更深处跑走了。

“你这样追，它们能不跑吗？”江桓跟在她的身后，笑着对她道。

纪淳月停下了脚步，望着远处又慢慢停了下来的藏羚羊：“我知道，我又不是真的想追上它们。”

说着，她就举起了相机，对着远处一顿拍，拍完拿下来一看，发现拍的全是废片，于是她赌气地把相机还给了江桓：“不拍了。多贵的相机都比不上我的眼睛。”

江桓接过相机一看，嘲笑她：“你这光圈快门白平衡，没一个调得好的，你到底是不是学广编的啊？”

“学校现在又不开摄影课，关我什么事啊。”纪淳月蹲下身，去拨弄草丛里的小花，“再说了，就算开了我也不会认真听认真学。”

江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现在正是微微日落的时候，太阳渐渐泛起了金光，其实也正是最考验拍摄技术的时候。

江桓拨弄了几下转盘，调了几个数据，他搜寻了四周，最后还是将纪淳月放进了取景器里，按下了快门。

“你又偷拍我！”纪淳月听见了快门的声音，故作气愤地抬起头来，“说说吧，这是第几次了？”

“这哪里是偷拍？”江桓将照片挑出来给纪淳月看，“我又不怕被你知道。”

纪淳月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她在高原的草地上被太阳柔和的光晕包裹着，好像她本身就是和这些花花草草一起在这片土地上长出来的。

“早知道涂个口红再下来了。”纪淳月微微不满道，“显得我的唇色很淡啊。”

江桓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地开始观察起她的唇色。纪淳月的脸色随苏圆偏白，但是又泛着粉色，唇色也是淡淡的红，整体看上去不明艳，倒是很自然。

如果她穿藏装的话一定会很好看。

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是有灵的，纪淳月就像是这些灵气凝聚而生的女孩儿。

于是他说道：“我觉得在这个场景下用了口红才不合适吧，就这样才好看。”

纪淳月觉得他的话也没错，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没错，就听你的吧！”

他们站在草地上各自放空了一会儿，江桓举起相机给纪淳月拍了几张写真，纪淳月都很满意，说等到了珠峰她开了手机以后，一定要把江桓给她拍的照片全发到朋友圈里，一口气发好多条。

“你会加我微信吧？”纪淳月说完，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江桓。

“不加的话我怎么给你传照片？”江桓也说。

纪淳月还是不放心：“不行，你现在把手机拿出来，先给我发送好友验证。”

江桓无奈地将手机递给了她。

纪淳月飞快地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江桓看了看，发现她的头像是一只张着嘴的土拨鼠。

“可爱吧！”纪淳月指着自己的头像道，“这是在色达拍的呢，我用了好多年啦！”

“可爱。”江桓又开始了评价。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评价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