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一下啊,我先接个电话……喂?”
“何竹,出了点意外,快开车来接我,我在东城区近郊区天元大道三岔路口那块,你应该知道。”
“出什么事了?”
“回来再解释,快点,我拖不了多久!”
“但是我没有驾照怎么接?”
“啧……算了,你不要过来了,这边我自己解决,挂了。”
“啊?喂?喂?靠,挂我电话。”
何竹将手机塞进口袋,抬头看向柯墨清。
“好了,你还有什么能说的吗?”
“应该……没有了,我只能回忆起这些了。”
“好的,谢谢配合,已经中午了我点份外卖吧,你吃什么?”
“我……我都可以。”
柯墨清的脑海有些混乱,她尝试拼凑出一段完整的记忆,却分不清真假。
然后,现在脑海中最无法理解的东西是——学习美术的记忆,一切记忆都是可以连上的,只有关于学习美术时的记忆和其他的冲突。
是初中去的画室么?但是她分明记得自己害怕家人不同意而没有去啊,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家人不让自己去,母亲明明……不对,还是有冲突。
她从口袋中拿出那张满是褶皱的白纸,上面的的确确没有任何颜色,只有撕痕仍然完好。
既然自己不学,那又为什么会有这张素描纸呢?不行,冲突的地方太多了。
等等,还是不对,还是不对!为什么会这样?异常感实在太强了。
“能给我支笔吗?”柯墨清说道。
“好的,你要水性笔还是?”
“都可以。”
柯墨清接过何竹递来的笔,尝试在纸上描绘些什么。
房,树,人。
何竹绕到她后面看着她作画,她的笔触十分颤抖,而线条反复描绘,不知为何画得特别小。
那房,是一个单层的,只会出现在童话中的房子,而树则是像是被狂风洗礼一般,而人,那人则是背对着画面,离房子近,却隔着树,无法进入。
她看着那张画,无论笔触还是线条上,都不是学过的人能画出的,那么学习美术的经历应该是虚假的。
奇怪……为什么感到一阵失落呢?
自己对自己没有学习过美术感到……失望?
算了不用管,继续排除。
可是……排除学过美术之后……为什么一直抱着可能自己错了的心态呢?
到底怎么回事?她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如同一台整日工作的机器,现在已经生锈腐蚀,运转已经变得很不流程,并且已经快坏掉了——或者说早就已经坏掉了。
无法正常思考,那么自己所想的就不是什么能够信任的了。
“你是在做……房树人测试吗?”
“啊?呃……我不知道,抱歉。”
“嗯没事,外卖快到了,点的是盖浇饭。”
“好的。”
柯墨清的头,又痛了起来,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外卖到了,她打开何竹递给她的那个塑料盒子,里面装着蒜薹炒肉盖浇饭。
“蒜薹么?嗯……”
她拆开装着筷子和勺子的包装,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为什么,味道这么熟悉呢?
不对,之前也不是没有吃过,还挺喜欢的,自己为什么会想这种事呢?
这种……仿佛从来没有吃过第一次吃时才会有的感觉。
太奇怪了,这真的……太奇怪了。
……
罗牧拿起地上的枪,对准了倒在地上的惊蛰的头,但他想了想便住手了。
直接杀了他相当于对天元集团宣战,现在的筹备可承担不起这种后果。
于是,他用一发子弹将自己开来的车射爆,留了一发,取下弹匣从中取出那枚子弹。
然后,他看着昏厥的“唐烟樊”,不免表情有些复杂,他不确定下一次醒来的究竟是原来的唐烟樊还是那个住在唐烟樊身体里的杀人犯;他将唐烟樊放到惊蛰的车的后座让她躺着,自己则从挎包中掏出登山绳将惊蛰绑起来倒吊在树上,便准备开车离开。
他注意到,唐烟樊的脖子上不知为何出现了黑色的烧伤。
他轻轻扯了扯对方的领子,发现那烧伤范围并不大,只是刚好到锁骨,便松了一口气。
“降灾——于你”脑海中又响起惊蛰的那句话,所谓的“灾”便是这不知是什么的黑色烧伤么?
而自己……
“砰——”惊蛰右手比枪对自己开了一“枪”,然后自己便感到一阵的难受与恶心,从口中咳出鲜血。
罗牧看向了手背上的黑色疤痕,那是用为了用枪时钻进去的虫子自己划的,而才过了几分钟就变成这样了。
那只虫子的形态也很奇怪,是蠕虫态,长相就像红色版的铁线虫一样——或者说那只是自己的血染的?反正那种东西是幼年态,不可能钻手里就直接产卵什么的。
毋庸置疑,那是蛊虫,何竹提到过,那种蛊虫名叫“血皿”,用的是几种寄生虫和几种特殊的幼年毒虫炼制的,用来激化虫子自相残杀的草药必须是特别嫩的芽,就算如此还要细细的磨碎泡水慢慢撒进罐子里,此种蛊虫雌雄同体,在幼年时期可以藏在各种工具中,钻进人体时会像是蚊虫叮咬一样分泌化学物质以至于会起一个和蚊虫叮咬一样的小包,并且痛觉极低,就像被蚊子叮了一样,甚至不会感觉到什么,一般情况下这种蛊虫会吸取宿主的血液和摄取的养分,在“蛊人”做法让其开始正式攻击宿主之前将会寄生在宿主的肠道或手腕,症状为食量加大、贫血、供血不足以及失眠,通常情况下宿主会因此日渐消瘦;而“蛊人”真正做法让“血皿”攻击宿主时一直处于幼虫期的“血皿”会快速成长,在人的肌肉纤维上卷成一团结蛹,大约十分钟就会褪去蛹壳成为黑色甲壳的成虫,并迅速产卵,而产下的卵会吸附在肠道血管肾脏肝脏等位置,会迅速孵化并分食母体,此时的幼虫会直接钻进静脉进入心房,而这对心脏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再次孵化的幼虫实在太小了,小到甚至堵不住最细的毛细血管。而进入心房后便会随着心脏搏动去往全身,很难有其他残留——如果有,那么将是宿主的幸运,因为那在心房长大的“血皿”将会破坏心脏,直接让人一命呜呼。之后,它们会慢慢如同母体一样长大,直到慢慢掏空宿主的身体,取代宿主身体一部分部件的功能,这甚至不会被发现——就像某种寄生在鱼舌上的寄生虫一样。然后,直到它们储存够了足够的养分,便会吸附在皮肤下结蛹,而这次破蛹,将不再有任何幸运可言,它们破蛹后第一件事就是吞噬宿主的肌肉,然后迅速消化,排泄出如同安非他命一般能够保持宿主清醒的化学物质,再从宿主的眼鼻口耳中涌出从外部分食皮肤,而直到将宿主维持生命的某些关键部位吞噬之前——宿主将一直保持清醒。很不幸,这场盛宴如果没有外力干扰,那么从最开始感受到疼痛一直到死去,需要整整5个小时。
而那只被自己拔出来的虫,身上似乎长了些倒刺,有些什么东西残留在自己身体里。
蛊虫这种东西,如果刻意多加几种炼制,那么要么无法炼成,要么……会赋予蛊虫新的机能。
而罗牧感受到,惊蛰说的那声“砰”就是命令的信号,让仍然还在自己体内的一部分攻击自己。
而那种东西也许会像蚯蚓一样,断掉之后会变成两个,而带有其中某个重要部位的那条将会成为真正活下来的。
看来之后得找人破蛊了。
破蛊,需要一种特殊的蛊虫——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蛊虫,那种蛊虫将会清理体内的其他蛊虫,然后通过排泄从体内出来,那才是最初的用法,治病。
而唐烟樊脖子上的烧伤,也许是某种“降”,而脖子上的烧伤则是标记,而现在也许是错觉,那烧伤的颜色变淡了很多。
也就是那惊蛰,不只是“蛊人”,还是“降邪”。
一个人是两种邪术士,这种事并没有听何竹说过。
他按捺住直接杀了惊蛰的冲动,直接杀了“蛊人”,蛊虫便会不受控制自由生长直接杀死宿主,杀了“降邪”,那么降下的灾祸将无法解除,即使他都不是,他还是天元集团的员工,无论是为了事务所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动手。
现在,唯一有利的,便是已经在他身上探查到了天元集团的态度,知道天元集团的态度也就能在其他更多事发生之前不至于没有防备。
罗牧看着剩下的那颗被自己取出的子弹,默默塞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而那把枪,不能要。毕竟持枪违法,至少自己持枪违法,有何竹从上一个案件主谋死亡现场带回来的那把证物就够了。
不过既然惊蛰都能持枪了,那就说明——这座城市的某些方面,被开了一道后门,有枪也就是有渠道购入甚至制造,并且按上一案直接把枪丢在现场的现象看来,一两把枪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也就是他们有大量购买或生产军工的渠道。
再从惊蛰本人看来,天元集团大概率有邪术士团伙,也许就是惊蛰所在的“单位”,这进一步表明了天元集团向事务所涉及的方面伸出了枝条。
无论如何,只能跑了。
他坐上主驾驶,扭动一直没有拔下来的钥匙,掉头朝市区驶去。
......
吃完午饭,柯墨清说自己有点困,便去房间睡了午觉。
何竹如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打发着时间,完全忘了要整理并分析罗牧发给他的资料。
然后,电话再次响起。
“喂?竹子,我回来了,但可能还要点时间,我要你处理的文件处理好了吗?我回来就要讲解并制定下一步行动了啊。”
何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坏了,自己甚至没有从社交软件上下载。
他赶忙抽出白板,又跑到事务所的台式电脑前一通操作,打印机便缓缓吐出纸来,在这段时间他又在柜子里面找磁扣和黑,红,蓝三色的记号笔,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打开了手机,仔细且快速地看了一遍罗牧发来的资料。
很快,他停住了。
***5年12月18日,一男子坠楼身亡,经调查,该男子名为白国伟,在不久前与妻子离婚,也许是因此事受到打击,据调查,白国伟在生前有一定暴力倾向,他的前妻在采访中透露提出离婚前有过家暴行为......
这只是张报纸扫描后的电子件而已,年代已经有些久远。
所以,这和这次案件有什么...话说柯墨清改名之前是姓白来着?等等,既然如此......
何竹又从一捆报纸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年份,然后拿出剪刀将上面的一张照片和一篇报告剪下,而此时纸打印完了。
他将几张照片和白纸用磁扣贴在白板上,再用各色的记号笔标明关系,虽然很仓促但这就够了。
罗牧还是没有回来,从窗户往外看也看不到罗牧的车,大概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吧。不过这样正好,他越晚回来自己能伪装的时间就越长。
何竹往沙发上一躺,便听见了背后的门传来了开门声。
他颤颤巍巍地回头,那来者正是罗牧。
“你在干什么啊,我要你准备的东西搞好没有我收拾一下马上开始。”
“我啊……啊哈哈就是…唐烟樊呢?怎么没看到她来?”
“她那边稍微有点麻烦,我把她送到家里去了,这一案剩下的暂时由我们两个负责,但也不多了。所以我要你搞的东西搞好没有?”
“啊……那个……看,我整理好了。”
何竹站起身来快速地走向白板旁,指着白板。
罗牧看了看白板,啧了一声后将几张照片调换了位置,又用抹布将几条记号笔画的直线擦去重新画了几条不一样的。
“我给你讲解一下吧,好好听着,做一下笔记。”
……
柯墨清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便下了床。披上外套走向房门,却听见了门外的交谈声。
“……所以,她……”
“……等等啊,我捋捋,就是……”
她想去开门,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明明只需要微微抬起转动门把手就行了此刻却难于登天。
然后,她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一直在那门口站着。
“……不过我觉得可以……”
“……也只能……”
那声音一个听起来像那个把自己带来的人的声音,另一个像是那个染了绿色卷发的人的声音。她现在很想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然后,她感到一阵腿软——不,应该是腿感到很……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她的小腿完全感受不到,而脚又有知觉;便倒在地上。
她摔在地上疼的叫出了声,身体却仍然动弹不得——至少不是根据自己的意志动的。
她的手在抽搐,无法控制,同样的,手也失去了知觉。
终于,罗牧打开了门。
几乎是同时,身上的异常停止了。
“发生什么了?”罗牧将她扶起问道。
“我……我不知道。”
“柯小姐,现在不要管其他的,来,去沙发坐着,接下来我还要再来一次之前的事。”
“是那个……让我做梦的吗?”
“对的,请跟我来。”
柯墨清坐在沙发上,看着罗牧摘下了眼镜。
这回,她看见罗牧的眼睛原本黑色的眸子彻底变成金色,散发着带着神圣气息的光。
而这次,她很快就醒来了。
她看见罗牧,用枪对准了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