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谷 第55章 鸢灵

残败的宫室燃起了宫灯，内外一片通明，周边层层设防，凛王被安置在躺椅之上，他看起来很虚弱。

这是凛王母亲灵姬生前的居所，平日里是宫里“不提不见”之处，如今众人却齐聚于此，这份热闹与这破败的境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舅舅，你来了。”凛王从半昏迷中醒来。

“璃儿。”娄关将军俯下身用那只正常的手握住凛王的手，那只枯手被遮盖在披风之下。

南宫千雪看向门外被护卫紧盯着的娄关将军的两名随从，他们的右臂也都掩在披风之下。

“是不是这个妖女蛊惑横黛对你用了什么手段。”娄关将军用那布满血色的眼睛狠狠横瞟着南宫千雪。

“不，确是我要找舅舅来，我时日不多了。”凛王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娄关将军目色柔和下来：“走，舅舅带你回荆棘山。”

“不，我不回荆棘山，今日，我要在这里，找到她的过去。”凛王气息飘渺、凄凉，面色白中泛青，仿佛一碰便要破碎了。

南宫千雪赶紧上前，从药罐中倒出一颗药丸，想要喂给凛王，却被娄关将军一把抓住手腕，暴声阻止：“你要做什么，离他远点。”

“走，我带你去影山找钟离先生。”娄关将军欲带凛王走，凛王微弱的挣扎，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横黛见状，赶紧开口阻止。

“娄关将军，我谨遵父王遗命，从未给荆棘山制造过麻烦，今日也请你看在父王面上，耐心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作为晚辈前尘往事我不知全貌不敢做评，但你可知道，此次小叔叔在影山上，钟离先生并非对他进行救治，而是在用他炼蛊。如果你此刻将小叔叔带去影山，那便是等于送他去死。”

南宫千雪趁横黛说话间，赶紧将药丸给凛王服下，又握住他的手腕，给他疗伤。

娄关将军似乎并不意外，倒是好像隐秘之事被说穿，有些讶异，“你想挑拨我们？”

“绝非挑拨，实不相瞒，横崎儿子中了影山的蚀心之毒，你我皆受到了牵连，她给荆棘山放了一把火让你无暇分身，又掳走了长极逼我去影山要解药，而钟离先生交出解药的条件就是把小叔叔交还给他，可他并无解药，而且他在利用小叔叔炼化灵阙樽。”

“你既知道灵阙樽，我便也不遮掩了，灵阙樽是璃儿唯一的生路了，你若阻我，我便一路杀到宫门去。”娄关将军句句狠烈，横黛顿生寒意。

“你将凛王带出宫去才是死路一条，钟离先生根本就不懂如何炼化灵阙樽。”

娄关将军回身寻声，眯起眼睛看着走进门的女子：“你又是谁？凭什么这么说。”

“我和鸢灵同属蛊宗正统门下，我是她的后辈。”阿刹道。

娄关将军有些触动，“鸢灵”这个名字，如今世上竟还有人知？这个年轻女子是谁？仔细端详后恍然道：“我在影山上见过你，你是影山上的大蛊师？”

“没错，你在影山之上见到的确实是我，我是为了调查钟离家而去，我本是伏古天寂大弟子炎天弥死前收的关门弟子，按辈分我该称鸢灵一声师姑。”

“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娄关将军继续逼问，阿刹的一番话，掀开了尘封多年的往事记忆，也让那认知里已成事实的过往，有了些许变数。

“我们应该在迭迷谷见过，那时我正好去拜访鸢灵师姑，如果没记错，那时你的手还健在。”阿刹指了指娄关将军隐藏在披风下的手臂。

娄关将军面露震动之色，“你是那个小丫头？你没有死！“

当年蛊宗正统古月门被灭，方圆十几里放入上万只烬蛊，百物凋零，万生血干而亡，一个小女孩是怎么生还的？

“没错，我是那一场屠杀的唯一幸存者，若不是众位同门用生命筑巢护我，我也早就是一具腐骨了。”阿刹眼中含泪，她拉开衣袖，手臂上有一个和灵阙樽符牌上一样的符号，同样的符号鸢灵的手臂上也有一个。

“你和她一样？”娄关将军眼带痛色。

“是的，而且我怀疑当年古月门的灭门之灾和影山的钟离先生脱不了干系。”

凛王气色有所缓和，开口道：“舅舅，我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

娄关将军看了眼凛王，又略带防备地一一扫过南宫千雪、横黛、阿刹，思索片刻对凛王道：“好，你问。”

“母亲，她……到底是什么人？”凛王迫切的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可是真的要去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灵儿与我，从小便因失去双亲而分离，为了生存我被送到军中随军生活，而灵儿被送到太师府上做小姐侍女，那时她才五岁。之后多年，我在军营逐渐长成，刻苦操练，屡立战功，获得首领一丝青睐，赏我每月入城采买之职，我才能想尽办法见妹妹一面。后来有一天，我趁着采买去看妹妹，却被告之妹妹被人带走了，我用钱买通太师门下仆人才知道，太师痴迷蛊术，竟然把妹妹送给了炼蛊的术士。”

提起妹妹，娄关将军语气不免也柔软起来，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言语中竟也泛起酸楚。

“我顾不得回营参报，一路追踪而去，奈何线索渺茫，追了两天两夜也没找到踪迹，待我回营便受到了严厉的刑罚，最后首领念我兄妹情深动了恻隐之心，许我半月假在外寻妹，我一路向西朝着蛊宗各派聚集之地而去，吃了很多苦，杀了很多人，最终也终于找到了那个带走妹妹的术士，他为了巴结蛊宗正统，已经将妹妹献给了古月门，去做了灵阙樽的守樽者。”

娄关将军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阿刹，仿佛想从同为守樽者的她身上寻找到妹妹的一丝痕迹。

“那时我还不知道灵阙樽是什么，只知道它像是天下炼蛊修术者的图腾一般，被视作圣物敬仰。可我并不在乎那些，我只想见灵儿，可凭我当时的本事，我能活着拜门已经算是侥幸，到了古月山门，就只剩一口气了。后来我被古月门人救治，也见到了妹妹，我想带走她，可她却说她愿意留下，一是实在不想再去给人做婢女，也不愿意拖累于我，而且她对炼蛊之术颇感兴趣，也有天赋，大宗师伏古天寂愿意收她为徒。虽然我万般不舍，可那确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鸢灵师姑为人最是温和宁静，我入门时年纪很小，很多人事都记不清了，可却最记得与她的相处。”阿刹回忆道。

“后来如何，母亲为什么会进宫？”凛王心急，母亲身世如此凄苦，好不容易获得安静生活，却为何又踏入了诡谲虚伪的王庭。

“后来我们就各自生活，在古月门中她再不用受到囚牢般的管束，可以自由与我通信讲述她的生活，我也逐渐放心，安心在军中建功立业，后来我因屡立战功成了一关统帅，被封娄关将军。灵儿也少女初长成，信里也逐渐多了一个人的影子，她似乎对他很是倾慕，言语之间都是欢喜。”

“是钟离先生？”横黛问道。

“她称他为阿翼。”

“没错，就是老头子，我在他的屋子里见过一个刻着翼字的竹匣和一些书信。”钟离公子推门而入，接了一句。

“钟离，怎么样？”横黛急着知道横崎的态度，赶紧询问。

“她自然会来，她还有别的办法吗？”钟离公子得意地道。

钟离公子面带讽刺之色转头对娄关将军道：“这些事情，您真该当着老头子面讲，我看他如何厚着脸皮听下去，一个骗了妹妹又骗哥哥的天下无耻之极的大骗子。”

娄关将军没怎么见过钟离公子，只知道钟离家这孩子早就离家叛族，与他的父亲水火不容。

”钟离，不要打断，让娄关将军说下去。”横黛提醒道，钟离公子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后来，妹妹来信说大宗师伏古天寂身灭了，她要去迭迷谷为他守墓，我便抽了时间去看她，便也是在那时见到了这位姑娘。”娄关将军指了指阿刹。

“那时我也才刚入门没多久，我父母本就是炼蛊之人，那时师公知道自己即将身灭，便命已经准备接替献祭的大弟子，也就是我师傅炎天弥尽快寻到守樽者，我父母知道我是符合条件的人选之后，欣然让我拜师入山。我师傅炎天弥天赋造诣极高，但性格孤僻，一生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只有五人，但他却与化名为北翼来古月门修术的钟离家公子颇为投缘，两人同对蛊术有极高的天赋和见解，常常一拍即合，心意相通，他也便视北翼为知己。”

“看来是个惯犯，惯会骗人感情。”钟离公子嘴角挂上一丝冷笑，厌恶之色满溢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