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老公养成记 第6章 无妄之灾

陈览一整个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他一方面惊讶于一个饲养员和他所饲养的动物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另一方面，他突然觉得饲养员很伟大，对待小动物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等救援来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小雪豹在安抚之下停止了嗷嗷的叫声，工作人员在一旁锯开铁栅栏，安维就蹲在铁栅栏底下捂住小雪豹的耳朵，锯断的声音尖锐，会伤到小雪豹尚在发育的脆弱的耳神经。

“不可以，那你自己的听力怎么办？”

制作铁栅栏不是用的一般的铁质材料，是经由特殊锻造之后的韧性钢，前来救援的人员并没有准备第三副耳具，如果他非要这样做的话，很有可能会损伤听力。

“没关系，你看，”安维边说着，张开双手，上面赫然是一堆糙茅草。

“这有什么用？”陈览气急反笑：“就这种东西，你觉得可以抵御噪音你给你耳朵带来的伤害？”

“……”

安维顿了一会，小雪豹已经痛得快失去意识，施救人员也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着：“管不了这么多了，没有时间了。”

说完，他示意施救人员开始，尖锐刺耳的声音随着机械启动响彻整个草场，安维霎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噪音高频率剧烈震荡开始对他的耳蜗产生影响，但是厚重的铁柱依旧还没有锯断1/3。

小雪豹柔软的爪子耷拉在他的膝盖上，他知道，小雪豹这样是想要抱抱，但是他现在做不到，他现在要用双手捂住小雪豹的耳朵，他不能让小雪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这个尚且脆弱的幼小的小生物，也是他想保护的。

眩晕的时间里，安维的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回忆。

他从小就是一个孤儿，从上学开始，陆陆续续曾遭受过许许多多异样的目光，他不是没有父亲，也不是没有母亲，但是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要他…… 他天生就比别人钝感许多，很难感受到身边的善意或者是恶意……但也许正是因此，他才能够在极端的环境之下生存下来。

一毕业就选择了一份看来最为安稳的工作，也是在这里，遇到了塔琳纱，自然界中最凶猛的生物之一，却给了他异样的温暖。

他已经发过誓，无论如何会将塔琳纱的孩子照顾到长大，健健康康地长大，任何会伤害小雪豹的事情他都不允许发生。

安维的头开始变得越来越晕，脑海中闪现的诸多回忆也开始变得不甚清晰，他还记得塔丽莎第一次向他走来时的样子，威武、骄傲，但只在一瞬间就又消失不见。

“安维——”

模模糊糊好像有谁在叫他，但他怎么听都分辨不出这个人是谁……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昏沉的意识逐渐回笼，身体不算难受，但也不算轻松，耳朵没有意想当中的疼痛，但是已经被纱布包裹了起来。

“小雪豹在哪里？”

进门的医生甚至还没站住脚步，蓦然听到病床上的家伙还在心心念念着那只小猛兽，作为主治医生，有些愤怒地道：“你先担心担心自己的耳朵吧。”

见自己说完这句话对方还没有反应，医生眼见地着急了起来：“这种程度的声音你都听不见了吗？”

“不不不”安维连忙否认道：“没有的，你误会了医生，我刚刚在发呆……”

“哦——”医生长舒了一口气，“也是，这种程度的声音你都听不见了的话，直接去办个残疾证吧。”

“安维，我知道你是很负责的饲养员，我来动物园也有这么久了，在这里当医生也当了这么久了，你难道已经忘记当初入园宣誓时园长明明白白说明的那一条动物园铁律？无论生物如何贵重如何罕见，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如果今天因为那只小家伙丧失了你所有的听力，你自己觉得值得吗？”

医生说了很长一段话，医生在这个动物园待了三年，从建园初就在这里，和林颂今是同样级别的人物，早就看出在这个动物园里的哪些是真正认真负责的人，哪些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她一直很欣赏安维，欣赏他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但这种欣赏不包括他要以自己的身体去开玩笑。

安维见状本来想打哈哈笑两下蒙混过关，可没想到医生脸上严肃的神情一直未散去，打哈哈不管用了，他又不擅长和这些前辈们打交道，只能尴尬地用手不断地挠后脑勺。

医生继续说：“幸好有个小伙子送你来得及时，又给你带了防护耳罩才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的不是的，”这话一出安维被吓了一跳，对方是个男人，他也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医生能问出这样的话。

即便安维表露出如此惊讶的神态，医生看来也不足为奇，这些事对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她见多了。

安维自己也知道，现代社会同性缔结婚姻的事情早已不算罕见，反而因为曾经经过无数次修改最终变得面目全非的婚姻法爆冷，结婚数暴跌，国家干脆放开了同性婚姻，此后结婚率才渐渐回升，不过这项政策实行也不过才十年左右，目前仍旧是男女结婚人数大于同性结婚人数。

安维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妥妥的异性恋，上幼稚园时也曾暗恋过同班的一个可爱小女生，这辈子不可能与一个同性结为伴侣。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医生笑道：“那个小伙子好像是研究所里的研究员吧？个子高高大大的，一只手就把你扛进来了。”

安维面部燥热难掩，听一个比自己年长近二十岁的女性说这样的话，安维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也那么强。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尽管感觉脸上在着火，可是陈览帮了他，就算觉得尴尬，道谢也是必要的。

“那小伙子他说研究所里有急事，所以先回去了，让你不要担心，小雪豹现在在保温室里。”

见医生终于肯为他透露小雪豹的行踪，安维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下来。

输完液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动物园的动物中心，那里集结了动物园里最顶级的医疗设备，小雪豹受的皮外伤很重，同时也是这件事使上层对于加密防护栏的工作产生了分歧。

支持派认为，受伤的小动物在养伤期间也需要一定的户外放养，防止受伤部位肌肉萎缩，只是在这过程中一旦管控不力，野生动物们跑到护栏之外无疑会加重救治资金负担，加固防护栏可以有效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非支持派认为，必要的初次疗伤已经为野生动物能够自由活动和野外生存做了初步保障，后续再多的治疗也是多此一举，而那些会停留下来的，受伤严重的，相对而言被筛选出来，进行下一步治疗，也就根本不会出现像今天小雪豹这样的事件。

动物园里唯一一只大型野生动物，还是塔琳纱的遗孤，将来无疑可以为西川气候变化研究提供巨大帮助，这次若非是发现得及时，小雪豹的内脏受到挤压，说不定会当场殒命。

*

小雪豹的全身被纱布缠裹得严实，几乎只露出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

包扎的时候，打了麻醉剂，小雪豹还太小了，怕它承受不住一个一个要掰开伤口清理的痛楚，现在麻醉剂的效果过去，痛得嗷嗷叫，并且还伴有略微狂躁的迹象。

整个安置台早已被毁了个干净，医护人员却不敢再给小雪豹打镇定剂，场面隐有不可控的趋势，小雪豹身上洁白的纱布又重新被鲜血染得通红。

于是乎，安维来的时候，负责当日场外值日的工作人员林程像是看到了救星。

“豹小海的力气好大，几个人去压都压不住它……又不敢太用力了，怕它的伤口裂得更开。”

林程一边说，一边带着安维进到新的安置处，小雪豹正龇牙对着它面前的几个医护人员……

纱布上通红的血迹在小雪豹本身灰白斑点的毛色上显得异常突兀。

“……怎么会变成这样？”安维不敢置信。

“小雪豹应激反应……”

林程的话还没说完，隔着玻璃板，小雪豹似乎就要从最顶处跳出来，前爪蓄力时，眼见得紧贴着伤口部位的洁白纱布再度变红。

“海海！”

安维见状不住大声呼唤。

安维和小雪豹间的距离不算远，听到他的声音，小雪豹松开爪子，脸上凶狠狠的表情也瞬间一消而散，转而变得委屈起来，紧紧地扒着它面前的玻璃板，用力得黑色的肉垫垫都变了形：“嗷嗷～”

安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被医护人员拦住：“安维饲养员，现在不允许进去。”

“为什么？”安维不解。

这时，林程才想起，发生这件事之后，上级在考虑是否还要让安维这个新人饲养员继续承担小雪豹的后续照料工作。

目前仍在裁断阶段，因此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连当事人安维自己都没有得到通知。

“……抱歉，我……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看着身边的人一脸为难的模样，安维不禁问：“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维的语气很着急，那边的小雪豹就在透明玻璃板前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安维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饲养员妈妈还不过来自己的身边，但久违的安全感让它愿意等待。

“……”

过了好一会儿，林程实在耐不住安维的追问，他们都是才刚来不久的新人，平常交往密切一些，关系也比其他的同事好上一些，自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给安维造成内耗和困扰：“上面决策……还要不要让你继续照顾小雪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