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年轻时没有中邪似的奋不顾身爱上一个人呢。
于娜也是。
她还记得,那是个平常的午后,她坐在家中小渔船上,望着一只只飞翔的海鸥发呆,一会儿发愁家里的生计,一会儿畅想畅想自由,一会儿又憧憬憧憬爱情。
这时,她感觉到一束炙热的目光。
抬眼望去,不远的岸边,一个陌生男子正在悄悄打量着她,目光对视的刹那,男子微微一笑。
于娜的脸瞬间滚烫。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高大帅气,皮肤白皙,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眼见那个男子向自己走来,她却紧张得动不了身子。
“你是于老板的……女儿?”
“……嗯。”
“我叫吴彬,你呢?”
男人笑得灿烂,逆着阳光,于娜觉得一阵眩晕。
“……于娜。”
……
于娜一直不明白吴彬喜欢自己哪里。
她比他岁数大,个子不高,长相一般,既没有他会说话办事,又没有他见多识广……总之没有任何能配得上他的地方。
吴彬却总说,她的这份单纯才是最难得的,他见过太多的人情世故,希望她永远这样单纯又乖巧。
于娜牢牢记住了。
吴彬经常在外面跑生意,一走最少就是一个月,具体做的是什么,却一直没说过,每次聊起来,就说是人情世故,不想提,于娜便也不多问。
这一次,隔了三个多月,吴彬终于回来了,没想到当晚他却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尼隆发展。
于娜愣了,虽然她也幻想过离开这个小渔村,但是也只是想想,从来没真正考虑过。
吴彬目光中流露出难过:“没关系,你不愿意跟我走,我肯定不逼你,只是我这一去尼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于娜心头发紧,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阿妈,一咬牙:“我跟你走。”
她坚信,跟着吴彬一起,就算吃苦受累,也是幸福的,等他们在尼隆尘埃落定,一定能回来把阿妈接走。
她当时万万没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阿妈。
……
于娜本以为,在夜场陪酒,就是单纯的陪客人喝点酒。
这也是吴彬向她保证的。
吴彬说,他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好,少不了要和一些大佬套近乎,那些大佬平时经常光顾夜场。
于娜本不愿意,但是吴彬提到这样能帮到他的生意,便答应了。
没想到,她的不谙世事、轻信他人,却把她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早上醒来后,看着自己不整的衣衫,和肿胀疼痛的身体,她痛苦,自责,但更害怕吴彬知道后会嫌弃她。
她质问朝夕相处的夜场姐姐,昨天晚上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提醒她。
那位姐姐像看一条流浪狗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对着镜子涂抹着厚厚的粉底。
“人要是太单纯啊,是要遭报应的。”
吴彬知道后,不像她想象中的愤怒,只是哭着抱紧她,说一定会对她更好。
她心里踏实了不少,然而姐姐的话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没想到,第二次接踵而至。
这次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前所未有地鼓起勇气质问吴彬,是不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吴彬起先不承认,最后被问得恼羞成怒,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可惜这一巴掌并没有把她打醒。
吴彬哭着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求她帮自己,再次让她心软。
第三次,她半推半就,流着泪躺在床上,身上的男人令人作呕的酒气,让她突然想起了小渔村里,也有个她讨厌至极的又脏又臭的角落。
但她从没觉得那个味道会污染了自己。
和现在截然相反。
正当于娜发现自己好像习惯了这种生活,开始重新憧憬和吴彬的未来时,她看到了吴彬和各种女人暧昧不清的样子。
她这才明白,那些他口中的朋友、同事,其实都是幌子,不仅如此,她们都知道他和她的关系,都知道她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都知道她就像他的一条狗。
于娜想离开了。
她想她的阿妈,想念那个小渔村,想念原来的自己。
没想到,吴彬把一沓照片摔在了她的脸上。
“你觉得,你能回的去吗?”
“只要你敢走,下一秒,这些照片,都会发到你阿妈阿爸那里。”
……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对她单纯的报应还不够。
正当她心如死灰地决定认命的时候,coco酒吧的老板——一个年过花甲的瘸腿男子出现了。
那男人确实外表丑陋,而她又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说于娜像他的初恋,对她百般呵护,亲自出面,把她从夜场里救了出来,还把生意几乎都交给她,她一夜之间成为了人人敬重的Tina姐。
所有人都觉得,她撞了大运,包括她自己。
本以为这是个摆脱吴彬的好机会,没想到吴彬贪得无厌,决定牢牢抓住她这只变了凤凰的麻雀,悄悄地把她阿爸阿妈转移到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从此,她想联系阿爸阿妈,只能通过吴彬。
从此,吴彬总是找她要钱,要人,要关系,要很多很多东西。
她曾经内心煎熬了许久,最终决定向丈夫摊牌、寻求他的帮助。
然而他却笑着一口回绝。
“我心里没有你,你心里也没有我,各取所需,你不要太贪心。”
她也是渐渐才发觉,他是听了一位大师的指点,娶了和初恋非常相像的她,大师那边再下些功夫,来生,他就能和他的初恋再续前缘。
于娜真觉得,她这个人,从头到脚,就像个笑话一样。
吴彬察觉了她的绝望,继续温水煮青蛙地把她拿捏在手上,既不会让她彻底翻脸,又让她欲罢不能。她不止一次觉得,吴彬就像个掌勺的大厨,而她就在他面前的热锅里,备受煎熬,却死不了。
——人要是太单纯,会遭报应的。
那天晚上,居民宵禁,生意冷清,Tina独自一人在吧台上喝酒,久违地听到了一首中文歌。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闯,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不知道上天对她的报应还有多少,会不会就这样持续到她死?
直到那天,那女人出现,声音宛如天籁。
“把他交给我吧。”
“我有办法……让他痛苦地消失。”
……
从coco酒吧出来后,徐洋洋从来没觉得尼隆的空气如此清新过,从没觉得自己的小破车如此亲切过,从没觉得库麦酒店的床如此舒服过!
徐洋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亏了贺让及时联系了托山,不然咱们真就交代在里面了!”
时阮晴也是惊魂未定:“洋洋哥,今天算是过足了戏瘾吧?”
“惭愧惭愧,我一看吴彬那小子欺负你,有点上头了!”
贺让再次锁紧眉头。
刚刚在回来的车上,徐洋洋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光听他说就觉得心惊肉跳的,好在coco酒吧应该是最后一次去了,从此再也不能由着时阮晴胡来了。
时阮晴却不在意,甚至有点捶胸顿足:“要不是因为不能在吴彬面前暴露,我早就用神器招待他了……对了,咱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啊?”
“是我。”
贺让和徐洋洋异口同声。
一番激烈的复盘之后,他们终于缕清了思路。
吴彬和Tina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然而这关系又有点复杂,因为吴彬手握Tina的把柄,对Tina更像是半威胁。
Tina早就知道婚礼的奥秘,已经准备就绪,要把吴彬送进虎口。
她认识新娘,所以说,至少新娘本人,一定是那场婚礼的操控者之一。
现在回想起来Tina的神情和语气,贺让更倾向于新郎真的姓邵,只是当时精神紧张,想得太多,适得其反。
邵在尼隆绝对不是个常见的姓,再加上还有实力在烧尸庙办婚礼,目标范围一定能缩小更多。
“交给我,我去打听,”徐洋洋一拍胸脯,然后忽然叹气:“唉,也不知道诺其会怎么样。”
贺让说:“临走时已经拜托托山向Tina递话了,相信Tina不会太为难他。”
徐洋洋摇摇头:“你不懂,不会这么容易的。”
贺让心中一动。
他突然想起,吴彬死后coco酒吧把服务生大换血的事。
有没有可能,那次大换血,和这次诺其的事有关?
不对,上次来coco酒吧是2024年10月,那时还没发生今天的诺其事件啊。
难道……其实已经发生了,只是他们当时还不知道?
难道,他们的每次穿越,实际上都能改变历史,从而对结局有影响?!
时阮晴突然也想到了这里,和贺让目光交汇,眼中同样又惊又喜。
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会影响结局,那绝对是个天大的喜讯,说明他们可以像蚂蚁筑巢一样,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都会产生蝴蝶效应,从而影响结局。
但是仔细想想,目前除了诺其这件事,其他的事情,好像都并没有对历史有什么改变。
是他们忽略了什么吗?
徐洋洋打了个呵欠,起身道:“我先走了,明天接着陪你们过关斩将。”
然后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远在祖国的大师,保佑我们明天一切顺利!”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出徐洋洋是彻底着了道了,时阮晴不禁发笑。
贺让也笑:“这么晚了,你还回去?不然就住下吧,省的明天一大早再过来了。”
“住下也行啊,但是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徐洋洋坏坏的眼神流连在贺让和时阮晴身上,“不然你俩睡一间,我睡一间,怎么样?”
此话一出,看着他俩的脸,徐洋洋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部超级火的电视剧——流星花园里的台词。
“不是……你俩怎么突然变成了两棵立定站好的番茄?”
难不成……
“我靠,你俩真的有一腿?!”
“什么叫有一腿!”贺让推他一把,“好心收留你,你倒调侃起我们来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我走,我走。”
徐洋洋脸上依旧带着坏笑,打开门,丢下一句“不管我走不走,你俩都能睡一间房啊”,立刻关门跑了。
只留下两棵不知所措的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