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山十九峰一天然洞穴内,大劫主及牙夭、殃去等人正在默默地分享着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黄麂。mengyuanshucheng由于烤肉会有烟冒出,一旦引来追踪者就麻烦了,因此烤这只黄麂之前大劫主已让人将洞穴的出口以树丛遮拦住了,以免大量的烟直接飘出洞外。但这么一堵,却让他们自己被烟呛得又是咳嗽又是流泪,无奈之下,只好在麂肉还未熟透时便将火扑灭了。
隐蔽于危山十九峰的日子,他们就一直在这样的半饥半饱中度过。好在他们都是有一身武道修为的人,除了饥饿的感觉不好受之外,倒没有其它不适。在危山十九峰中偶尔也会见到几户人家,多半是猎户,照理在这些猎户家中可以找到吃的——两天前他们好不容易在危山十九峰中找到一户人家,那户人家虽空无一人,却有炖好的肉、煎好的饼,大劫主让人将屋内所有能吃的全席卷一空后扬长离去,没想到那些食物中早已下了毒,竟让大劫主又折损了三人。
大劫主这才真正意识到“地利,人和”之重要,就算他怀有绝世修为,也只能处处被动。现在,除了亲手捕来的猎物之外,其它来历的食物他一律严禁手下的人食用。自从被天机谷与六道门联手伏击了一次之后,大劫主已意识到只要他稍有疏忽,就会引来灾难。危山十九峰周遭这一带,或许的确无一人可以与大劫主相匹敌,但只要大劫主一公开露面,一定很快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乐土武界人物聚集过来,群起攻之。就像天机谷与六道门的那次伏击中,天机谷与六道门的实力,的确不足为惧,但就大劫主对天机谷、六道门弟子大肆杀戮的同时,也发现有大量的乐土各路人马闻风而动,若不是他果断地突围,恐怕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鏖战。乐将之死,就是因为大劫主放弃求援的结果,这舍卒保车的一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牙夭咀嚼着似乎永远也咀嚼不烂的麂肉,只觉双腮一阵阵地发酸发涩,腹中已是空无一物,但口中的食物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他偷偷地瞥了大劫主一眼,只见大劫主面无表情,不知喜怒。
壮了壮胆,牙夭终还是说了他早想说的话:“主公,小的想斗胆问主公一件事。”
大劫主的目光扫向牙夭这边,让他不由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如果乐将还活着,牙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头问大劫主的。大劫主喜怒无常,这种时候问一些敏感的问题,若触怒了大劫主,恐怕小命难保。但乐将一死,剩下的一个殃去最多只能算半个人,倒不是说殃去修为太低,而是殃去对大劫主无限忠诚,一切惟大劫主马首是瞻,他几乎没有自己的灵魂与思想,大劫主的思想就是他的思想。对殃去来说,只有无条件地绝对服从,这样的人,是永远也别指望他对大劫主提出什么异议的。至于其他随大劫主同来的劫域人,因为地位低微,更不可能能说什么。
大劫主收回目光,沉声道:“你是想问本劫主为何要留在乐土而不回劫域吧?”
“是……是!主公明见万里。”自己的心思被大劫主一下子说中了,牙夭既惊讶又惶恐,笑容也变得很不自然了。
大劫主哼了一声,道:“没有人能困住本劫主,本劫主之所以没有离开乐土,当然是因为天瑞甲还没有到手的缘故。哼哼,纵然乐土人集结了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连大冥的冥皇也在劫域的掌握之中,要脱身离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牙夭心头暗暗叫苦,心道对你来说,要脱身恐怕真的无人能挡,但却苦了我们这些人,长此下去,我们定将一个个都步乐将的后尘了。
心头这么想,口中却是半点也不敢透露出这样的意思。他有些“妩媚”地陪笑道:“主公乃千金之体,不同于我等轻贱之躯,不若主公先回劫域,我们留在乐土,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将天瑞甲找到!主公意下如何?”
顿了顿,他又凑近了一步,低声道:“只要不被地司危、萧九歌这些人所纠缠,返回劫域之后,只要传出‘玄天令’,冥皇还不是要立即乖乖地听令?”
言罢,他有些忐忑地望着大劫主。
大劫主的脸上浮现了笑容,他望着牙夭道:“很好,此计甚妙。”
牙夭眉开眼笑之际,却听大劫主继续道:“乐土人的目标就是本劫主,只要本劫主开始突围,他们对你们自然就不再在意,这样你们便可以借机脱身,不再受这风饮露宿之苦了,是也不是?”
牙夭魂飞魄散,本就削瘦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瘦了。这样的深秋,他的手心却已出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惶然道:“主公明察,小的怎敢存有此心?”
除了殃去之外,其他人也莫不变色。虽然牙夭算是大劫主的亲信,但对大劫主来说,翻脸无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众人见牙夭惊惶至此,也难免有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洞穴内一时鸦雀无声!
大劫主的神色慢慢地和缓了些,他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本劫主怎会不知你一向忠心耿耿?你不必紧张,起来吧。”
牙夭反而更紧张了,他追随大劫主已有多年,知道大劫主动怒之后,极少能够主动控制住的,所以当大劫主忽然变得平和时,牙夭更为惴惴不安。他赶紧站了起来,不安地侧立一旁。
就在牙夭心神不定之时,在洞穴外负责警戒的人快步跑入,向大劫主禀报道:“主公,有两名走散的鬼卒在左近出没,请主公定夺!”
“走散的鬼卒?”大劫主如鹰隼般的双目蓦然闪过异芒:“是在九幽地火喷发时走散的鬼卒?”
那禀报者不敢肯定地道:“或许便是。”
大劫主虽未立即作出决断,心里却知只可能是在九幽地火喷发时走散的鬼卒。当时他为了得到天瑞甲,不得不置鬼将的安危于不顾,结果天瑞甲被人抢先一步得到,而鬼将也被晏聪所杀。
大劫主是在追踪灵族羽老未果之后与牙夭、乐将等人会合的,会合时才得知鬼将已死,并且有部分鬼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很难辨断这些鬼卒究竟是失散了,还是亡于九幽地火之中。不过对孤身深入乐土的劫域人来说,当然宁可是前一种可能,那样毕竟还存有会合的机会。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的确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但几日过去了,大劫主等人对这事已不抱多少希望了,在乐土人的重重包围下,武学修为一般的鬼卒怎能突破重重封锁?
这些日子来,大劫主所带领的这些人马无时无刻不处于危机中,自顾不暇,更无从了解失散的鬼卒的去向。投靠晏聪的鬼卒曾在万圣盆地与九歌城、六道门的人一战,当时大劫主亦在万圣盆地,但他们终是擦身而过,不曾谋面。
如今,有两名鬼卒出现在左近,带给大劫主的反而不是惊喜,而是疑虑重重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鬼卒何以能够穿越乐土人的重重封锁?
牙夭则总算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变故可以转移大劫主的注意力。
大劫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他对牙夭道:“你去将他们带来——记住,如果你被乐土人发现,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牙夭顿知这是大劫主给他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虽然有些风险,但总算是一次机会。牙夭很识趣地什么也没多说,便随那进来禀报的人悄然出了洞穴。
足足一刻钟后,牙夭才领着两名鬼卒悄然返回。两名鬼卒一见大劫主,便齐齐跪在大劫主面前。
大劫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目光深邃莫测,让人无法弄清他在想着什么,洞中的气氛紧张之至。
大劫主终于开口了,他道:“鬼将战亡,何以你们却还能活着来见本劫主?四周处处都是乐土人,难道你们竟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可以避过乐土各路人马的封锁?若是你们以自己为诱饵,诱使我们劫域人暴露行踪,那可是投靠乐土的一件奇功啊!”
众劫域人都不由为这两名鬼卒捏了一把汗,在目前的情况下,大劫主的确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鬼卒应对的要是稍有什么纰漏,只怕立即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而鬼卒在这种时刻出现,也确实有可疑之处。
那两名鬼卒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声音低哑地道:“鬼将是被一个名叫晏聪的人所杀,晏聪不但杀了鬼将,还生俘了不少鬼卒兄弟——”
听到这儿,大劫主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目光凌厉森寒,让人不敢正视。
两名鬼卒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得苍白,那鬼卒接着往下说道:“后来,被生俘的兄弟的行踪为乐土人发现,遭至围攻,晏聪任凭我们与乐土人厮杀。最后,只有四名鬼卒兄弟在那场厮杀中活了下来,虽然活了下来,却无法逃脱晏聪的控制,此人的武道修为极高,而且诡计多端,极有城府,我们仅有的四人根本无法做任何的反抗。奇怪的是,明明知道对我们擒而不杀会招来其他乐土人的非议,但晏聪却的确坚持不杀我们。起初我们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昨夜,我们才知真相,他之所以留下我们的性命,只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对付主公!”
大劫主一点也不显得惊讶,他以出奇平静的声音道:“他让你们怎么对付本劫主?是在见到本劫主时行刺,还是以你们引我们现身?”
那鬼卒道:“晏聪自然也知道主公神功盖世,刺杀主公绝对是痴心妄想,但此人心计极深,他让我们有意在危山十九峰一带出没,目的就是要引起主公的注意,只要主公将我们带来,他的计谋就成功了一半。”
包括牙夭在内的众劫域人皆微微变色!
大劫主沉声道:“如此说来,我们的行踪已因为你们而暴露了?”
那鬼卒颤声道:“如果晏聪只是采用这样的手段,那也就算不上可怕了。主公乃天纵之才,又岂能没有料到这一点?能追踪牙总管的又有几人?而且我们也不知主公会是在危山十九峰的哪一峰的洞中,晏聪的人若是一直跟随我们,只怕未能发现主公,反而被主公所发现了。”
大劫主淡淡地道:“你们对晏聪倒敬佩得很。”
“属下绝无此意,但此人的确难以对付。他将我们最后四名鬼卒分作两拨,先让我们两人在危山十九峰游走,一旦有机会能见到主公,就必须设法将主公引向落日峡谷。”
“引向落日峡谷?哈哈哈……想将本劫主困死于落日峡谷?”大劫主不屑地道,他实在看不出晏聪这么做有什么高明之处:“但——他又怎么能对你们完全放心?”
一鬼卒惨然一笑,道:“他当然放心,因为他已在我们体内下了毒,如果我们不能照他所说的去做,就会因为得不到解药而毒发身亡。我们四人体内所中的毒各不相同,毒发的时间也不相同。”
大劫主竟不为鬼卒的话所动,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漠:“那么,谁将最先毒发身亡呢?”
“属下就是最先会毒发身亡之人。”那身形略矮点的鬼卒道。
大劫主面无表情地道:“哦,那你将会在何时毒发而亡?”
那鬼卒道:“应该……就是在此刻吧……”
“是么?”大劫主冷冷地道。
却无人回应。
那鬼卒本是跪着的身子忽然一歪,颓然无声无息地倒地。
另一鬼卒脸色越发苍白了。
无须大劫主吩咐,牙夭已抢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查看仆倒在地的鬼卒。当他将倒在地上的鬼卒扳转过来时,可以看到那鬼卒脸色青得骇人,早已失去光彩的双目犹自睁得大大的。
谁都明白就在片刻之前,大劫主对这两名鬼卒仍是存在怀疑的,否则也不会一再盘问,不过片刻的工夫,被怀疑的其中一名鬼卒就已毙命当场,众劫域人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
饶是大劫主心硬如铁,此时也不由有些动容,他对那活着的鬼卒道:“此刻离你体内毒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语气已不再如刚才那般冷酷。
那鬼卒惨然一笑,道:“应该还有一个时辰。”
大劫主点了点头,大概他自信以他的内力,只要有时间,没有逼不出的毒,所以他心情又放松了些,转而问道:“晏聪此计虽然毒辣,但若是本劫主见你们突然毒发身亡,又岂能不起疑心?”
那鬼卒道:“我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封住他的穴道,然后将他带到晏聪指定的地点。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晏聪是会解他所中之毒的,再由另一鬼卒兄弟代替他与我同行,晏聪这么做自是为了既可以牢牢控制我们四人,所以他将我们四人毒发的时辰安排的交错开来,环环相扣。”
大劫主冷笑道:“可惜晏聪忘了以本劫主的内力,没有什么毒是逼不出的!”
那鬼卒惨然一笑,道:“主公神功盖世,但却也无法解开属下所中之毒,因为此毒十分独特,一旦以内力相逼,非但不能将毒驱除,反而会加速毒发身亡。”
大劫主身子微微一震。
虽然他并不会对一名普通鬼卒的性命十分珍惜,但鬼卒在他面前死去而他即使有心相救也无能为力,这才是让他最为震动的。
“晏聪就是料定我们必然会为顾及自己的性命而不得不听从他的摆布,但他又岂知我等对主公一片赤胆忠心,纵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大劫主对那尚跪在地上的鬼卒道:“你起来说话吧,晏聪打算让你们如何骗我前去落日峡谷?”
鬼卒站起身后道:“他知道我们曾为他生俘这件事主公尚不知情,就让我们在见到主公后,声称一直在暗中追踪他,并在追踪的过程中了解到他已杀了乐将。我们离开主公这么多天,当然怕主公怪罪,所以就想帮助主公杀了晏聪为乐将、鬼将报仇,以将功折罪。他是孤身一人,主公一定会因为恨他杀了鬼将、乐将而欲取其性命——这便是晏聪所谓的引主公前去落日峡谷的办法。”
大劫主皱了皱眉,很失望地道:“这就是晏聪的心计?也不过如此而已!如果你们真的照他说的去做,本劫主一定可以看出其中的几处破绽——他的计谋根本无法得逞!”
那鬼卒道:“看出了破绽,主公就一定不会前去落日峡谷对不对?”
大劫主不假思索地道:“这个当然。”
“主公甚至还可能因为我们对主公不忠,而要重罚我们,是也不是?”那鬼卒接着道。
大劫主目光一沉,道:“有什么想说的你直言便是,怎如此啰嗦?”大劫主显得有些愠怒了,如果不是想到眼前这鬼卒已身中奇毒,恐怕他将更为严厉。他一向只习惯于追问他人,很不习惯被人反问。
那鬼卒轻叹了一口气,道:“让主公起疑,正是晏聪要达到的目的。”
“什么?”大劫主这回是真正地吃了一惊,试问有谁会希望自己的计谋被他人看出破绽?难道这其中还另有玄奥不成?
“想将主公引往万圣盆地其实只是天司杀他们的意思,晏聪却不如此想,因为他已得到了天瑞甲,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主公与大冥王朝相互牵制,呈相峙不下的状态,那么他就可以从容转移天瑞甲……”
他的话被大劫主打断了。
“你是说,天瑞甲落在了晏聪手中?!”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更让大劫主震动的了,他之所以迟迟不愿折返劫域,就是一直不肯放弃寻找天瑞甲。
“确切地说,是灵族得到了天瑞甲,而晏聪则是灵族重要成员。”那鬼卒道。
“威仰驾前四灵后人组成的灵族?”大劫主不无感慨地长叹一声:“原来是他们,我道为何夺走天瑞甲的人能够与我们一样在天瑞甲灵气重现的时候及时出现,甚至还抢先了一步!灵族是威仰驾前四灵的后人,而威仰与苍龙之间本就有着神秘的联系,灵族能够找到天瑞甲所在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他们的动机,则更是不言而喻!”
在眼看可以得到天瑞甲的时候功亏一篑,大劫主一直耿耿于怀,更难以接受的是他竟一直无法弄清对方的身分来历!
“原来是老对头。”大劫主道,他所说的倒也不假,这是传承了千年的怨仇。
此刻大劫主的心情是既愤怒又兴奋,愤怒的是灵族为何还没有断绝希望,依旧为早已战亡的威仰的遗志奔波效命;兴奋的是总算有了天瑞甲的线索,既然晏聪是灵族的人,只要找到晏聪,就可以一路追查下去,再也不会如先前那般纵然有一身改天易地的修为,也没有发挥的空间。
现在,无须鬼卒再多说什么,大劫主也已知道晏聪的真正计谋了。晏聪先设下了一个有破绽的圈套,假意要引大劫主前去落日峡谷,大劫主多半能识破这是一个圈套,那么他自然就不会穿越落日峡谷,而是继续留在危山十九峰。只要大劫主留在危山十九峰,包括天司杀、地司危、萧九歌、蓝倾城在内的乐土各路人马就不会撤去,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为大劫主所吸引时,晏聪以及灵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灵族是威仰驾前四灵的传人,而大冥王朝的开创者则是玄天武帝光纪,威仰与光纪之间向来是生死仇敌,灵族在将大劫主视为对手的同时,对大冥王朝的势力同样是充满戒备的。
那鬼卒道:“晏聪多疑且极富心计,很快他就能察觉到异常,请主公早做定夺。属下已是将死之人,愿最后一次为主公尽一份力,请主公现在杀了我,将我的尸体抛置于显眼处,晏聪见了我的尸体,就会相信我已见了主公,主公因为怪罪我欲把主公引向落日峡谷而杀了我。如此一来,他便会自以为计谋得逞,那么主公便可以攻他个出其不意!”
大劫主虽然无情,但此鬼卒如此忠心耿耿,他也难免有些感动,道:“本劫主又岂能杀你?”
那鬼卒复又跪下,恭恭敬敬地向大劫主叩拜道:“有主公这句话,属下为主公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属下已中了晏聪的毒,迟早都是死,既然主公不忍下手,那属下就自行了断。”
话刚说完,他忽然抽出一把短刀,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大劫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那如石雕般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感伤的神色。
他望着那尚未死去的鬼卒,低声道:“我会让晏聪付出代价的!”
那鬼卒张了张口,却不能再说出什么,身子一软,终于仆身倒地。
大劫主慢慢地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让人难以正视。
此时,每个人都猜知大劫主穿越落日峡谷的心意已决!
△△△△△△△△△
战传说没有想到自己会与一个本打算殊死一战的对手对饮,更没有想到与此人对饮时还颇为投机。最初他与自称“血影”的红衣男子还不时有所争执,针芒相对,但到后来,却是谈笑风生,彼此间似乎都愿意暂时把一切的矛盾都压下。
到后来,似乎双方都有了醉意——至少战传说有了醉意。当战传说猛然清醒过来时,已是天亮时分了,昨夜的一幕幕情形像是很清晰,又像是很模糊,但有一点战传说是记得的,那就是他曾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想到这一点,战传说不由得为之一惊。
屋子里已不见血影的身影,小夭却在,正坐在战传说的身边打盹。这样陌生的环境,又是与血影这样神秘而冷酷的人共处,小夭竟然能够入睡,恐怕是因为与战传说在一起时,她的心神就格外放松的缘故吧。
战传说清醒过来时,小夭也很快醒来。战传说苦笑道:“没想到我们竟都睡着了。”
小夭道:“昨晚那两个无妄战士又为你们送来三次酒,再后来你就醉了。血影让我别叫醒你,他说他要先离去了,我们留在这儿绝不会有危险。”
战传说用力地搔了搔头,不解地道:“奇怪,为何我这么容易醉,他却一点事也没有?”
对于血影,无论是战传说还是小夭,都觉得很是神秘。他的举止本就出人意表,加上又有异域废墟的背景,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祭湖之行,倒让战传说再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惊人潜力——这种潜能几乎有无穷无尽的感觉。对于这一点,战传说也不知是喜是忧,每一次有所突破之前都会昏死过去,虽然一直没有出事,但谁人能保证永远都这么幸运呢?
两人略作商议,最后决定还是回禅都。战传说祭湖之行,就是为了救小夭,现在小夭救出来了,却又有了新的问题:原先认定杀殒惊天的凶手是千岛盟人,现在被彻底地否定了,如果连凶手的身分都不能确知,那为殒惊天报仇又从何谈起?
当然,血影的话未必就一定可信,但不知为何,战传说对血影这一说法几乎没有任何的怀疑,也许是因为血影在有机会杀他的情况下却没有出手的缘故吧。何况血影曾杀了不少千岛盟的人,他与千岛盟是敌非友,也没有理由为千岛盟开脱罪责。
当他们返回禅都时,都不由地想到了那两个已不知所踪的无妄战士,觉得以血影之狠辣,那两个无妄战士多半是难以幸免了,却不知血影是以什么手段牢牢地控制这些无妄战士的。
战传说与小夭不紧不慢地赶路,毕竟只有五十余里,到了午后,禅都已遥遥在望了。禅都周围一带都极少有民舍,这是为了防止一旦有敌军围攻禅都时会以禅都周围的民舍为依托屏障。
没想到在禅都还有三四里的地方,竟已有人在等候着战传说、小夭。这些人多作仆从家将装束,只有一个与战传说年岁相仿的人衣饰光鲜华贵,一望可知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人物。路中停着两辆马车,他们便在马车旁站着,不时向战传说、小夭这边张望。
当战传说、小夭接近他们后,便见有一人越众而出,向战传说这边迎来,远远地便施礼道:“战公子,我们等候你多时了。”显得很是欢喜。
战传说隐隐觉得眼前这人的确有些面熟,却一时难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那人倒很善于观言察色,便接着道:“在下是天司杀大人手下,与战公子在天司杀府曾见过的。”
战传说经他提醒,果真记起自己第一次前去天司杀府的时候,此人也在席间。不过这黑而笃厚的中年人在席间很沉默少言,不像那身形高颀的温劳燕那般擅言。战传说第一次进天司杀府的时候,因不知天司杀用意,难免紧张,以至于此刻除了记起此人姓“师”外,竟记不清此人的名号了。
战传说有些不敢肯定地道:“是……师先生啊?”
那人笑了笑,道:“正是师某,我是奉天司杀大人之命在此等候战公子的。”说到这儿,他开始为战传说引见那位衣饰华贵的年轻人:“这位是天司杀大人的侄子,禅都皆称‘天乐公子’。”
天乐公子向战传说微微一笑,道:“伯父天司杀大人曾几次向我提到战公子,对战公子可是推崇有加。今日一见,果然是神采不凡。”
天乐公子与战传说年岁相近,却显得比战传说老练多了,也许因为他出身高贵,在禅都多半结交甚广的缘故吧。
对方是天司杀的侄子,加上战传说觉得这天乐公子虽然是名门望族中人,却并不盛气凌人,倒很是谦和,心中不由就有了几分亲近,当下忙道:“天乐公子过誉了。”
天乐公子道:“伯父知道战公子祭湖之行是为了救小夭姑娘,他很牵挂此事。三天前伯父奉冥皇之命参与‘灭劫’之役,在与大劫主一战中受了伤。他吩咐我们在这儿等候战公子,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你,而且他还吩咐必须在你未回天司禄府前就将你接到天司杀府。”
战传说大惊失色道:“天司杀大人受了伤?伤势如何?”
天乐公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吧……”
战传说不由心头一沉,想必天司杀纵然没有性命之忧,也一定伤得很重。
“天司杀大人要对我说的又是什么事呢?他让这些人在我未入城之前找到我,而不是在回到天司禄府之后,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与灵使有关的事?”战传说联想到灵使也是情理中事,与灵使有关的一些事,是他与天司杀共有的秘密,天司杀也曾说过要暗中查探灵使。如果天司杀要说的是与灵使有关的事,那天司杀要在自己回到天司禄府之前见到自己,也就不难理解其原因了——事实上就算此事与灵使无关,天司杀受了伤,却还在关注着自己,仅凭这一点,战传说也不会拒绝去与天司杀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