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劫主失了天瑞甲,满腔愤怒无从发泄,虽然已连杀不少无辜者以泄心头之怒,但被杀者毫无反抗之力,对大劫主来说,其实也是无趣得很,有萧九歌、景睢这样的对手才能痛快一战!萧九歌是与梅一笑齐名的高手,纵使是在整个乐土,如萧九歌这等级别的高手也是屈指可数。xiashucom
萧九歌将右手放在了飞翼刀上,缓缓握紧。
却有一人先他而动了——
一道黑影自大劫主身后以惊人之速掠空而至,寒芒乍现,挟凌厉无比的杀机直迫向大劫主!
景睢心头暗忖:“都说地司危的剑法与他的性情一样,干练果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一剑,没有丝毫的繁杂诡变,却自有洞穿一切的气势……但这似乎并不能对大劫主形成多大的威胁。”大劫主蓦然侧身,一拳击出,径直迎向怒射而至的寒芒。
那一拳,仿若有神奇的魔力,吸扯了周围极大空间的光线与气息,大劫主的身躯在朗朗乾坤之下竟被一团阴影所笼罩,而重拳所挟的气劲,更是似已凝聚成形,有了实质。
好可怕的一拳!
拳风气劲与剑气悍然相接,摄人心魄的寒芒在惊人的闷响声中骤然消失了顷刻,得到重现之时,已然失去了洞穿一切的凌厉气势!
地司危斜斜飘出数丈之外,方才凝住身形站定。他的相貌粗陋,肌肤黝黑如铁,显得利索干练,一见之下就可以让人感到这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物。
大劫主不屑地道:“身为乐土双相八司之一的地司危,竟也甘愿做偷袭的勾当?”
地司危声音低沉地道:“只要能保乐土疆域安泰,本司危就算身败名裂也心甘情愿,更不用说仅是偷袭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而已!”
大劫主轻易地接下了地司危的袭击,让景睢、萧九歌都意识到了大劫主的可怕,如果是单打独斗,三人中没有人能与大劫主相抗衡。萧九歌在乐土武道地位尊崇无比,眼下却不得不在与大劫主单挑独战或与地司危、景睢联手对敌之间做出选择。若三人联手,或许还有胜望,若是独战大劫主,萧九歌自知绝难有取胜的可能。
但事实上根本无须他做出选择,因为大劫主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已替他做出了选择——大劫主倏然毫无征兆地拔出黑暗刀,冷喝道:“今天,本劫主要以你们三人的性命,让整个乐土目瞪口呆!”
话出之时,他已难分先后地向地司危、萧九歌、景睢各自遥遥挥出一刀!刹那间刀气排空,气劲疯狂地切割着虚空,发出鬼哭狼泣般的啸声,顿时极大的范围被诡秘的暗黑刀气所笼罩。地司危、萧九歌、景睢同时感受到了惊世骇俗的杀机,以一泻千里的速度极速迫近,气势之盛,不容任何人不全力以赴与之抗衡。
惟有大劫主才敢同时向地司危、萧九歌、景睢三大高手发起攻击,其自负狂傲,环视苍穹,亦难有能超越他的人。
萧九歌、地司危、景睢三人在惊叹大劫主的惊人自负的同时,也不由为其所显示的绝世修为暗自叹服。
无俦刀气排空而至,三人绝不敢小觑,自展修为,全力封挡。地司危半步不让,一剑劈出,径直迎向疾速迫至的暗黑刀气,所采取的是以硬封硬的正面交击。“蓬……”地一声极为沉闷的撞击声中,地司危一剑击散似若有形有质的暗黑刀气,并趁势而进,强行迫近大劫主。
萧九歌连消带打,刀势慎密连绵,极尽变化之能。在极小的空间内以无可言喻的方式闪掣游移,无数次鬼神莫测的变化揉合成了一次绝妙的封阻,使对方的无俦刀气有如石牛入海,终被萧九歌化解于无形。萧九歌以这种方式应对大劫主的可怕一击,看似轻描淡写,波澜不惊,事实上只要其中环节稍有差池,便会引来绝对致命的后果。
三人之中,以景睢应付的最为吃力。六道门皆以剑为兵器,但自从景睢在与九极神教的交战中失去一手一足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剑,因为他被废的正是用剑的右手。此刻面对大劫主的逼人攻势,景睢不敢有丝毫怠慢,骈指如剑,气劲透指而发,纵横交错成网,试图将大劫主的攻势拒之于身外。
他的右手已废,如今看起来似乎存在着的右手其实只是假肢,虽然假肢极为精妙,但也只能做最简单的诸如屈伸之类的动作,却绝不可能有**之躯那么灵活,更不用说拒敌了。景睢只能借助于他的左手。
虽然景睢的内力修为在废了一手一足之后并未受到什么损伤,但以左手施展的六道门剑法却已打了折扣,在大劫主霸烈无比的攻势面前相形见拙,无形气劲所组成的封阻赫然已被攻破!景睢只觉慑人杀机似若有形有质,沁心入骨,大惊之下,总算他临阵经验极为丰富,身形疾移,一连退出七步,终避其锋芒,暂保无恙,但却已预示着接下来他将面临凶险无比的处境。
地司危心头也是一沉,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高估了景睢所能发挥的作用。景睢虽然辈分颇高,他的假肢也可让他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但在面对大劫主这样的绝无仅有的可怕对手时,景睢的致命缺陷就立时暴露无遗。
如此一来,恐怕不仅景睢自己十分危险,而且还可能导致围困大劫主的计划全盘落空。
地司危能看出这一点,大劫主更能看出。他一声冷叱:“先打发了你这无用的废物再说!”信手挥出一刀,即刻挡开地司危的攻击,并直取景睢。身形掠过处,一片幽黑气芒呈弧状向景睢极速蔓延而至,铺天盖地,让人顿有无可抵御的感觉。
地司危、萧九歌见状大吃一惊,自两翼向大劫主包抄而至,一刀一剑各自施展最高修为,形成了空前强大的压力,让人无法正视的刀光剑芒卷向大劫主,大有吞噬一切的气势。地司危、萧九歌只求能够迫得大劫主自保,从而救下景睢。
与此同时,景睢也已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如同危卵,随时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那一刹那,他本就很消瘦、苍老的容颜更显削瘦苍老,而他的双眼却忽然显得格外的亮,亮的惊人,像是他所有的生命在那一刻都汇聚于他的双目了。
呈六彩之色的光芒乍现于景睢左臂!
景睢赫然已祭起了六道门的绝学——六道归元!
大劫主看到了,但他根本不在意,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大冥以武立国,乐土门派众多,各路高手的武功各有所出,渊源不一。但对大劫主来说,这一切都毫不重要,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可以牢牢地把握一切!
甚至直到此刻,大劫主也未知景睢的身分,因为他觉得这根本不重要。仅凭直觉,他已认定景睢无法对他构成实质性的威胁,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
大劫主根本不屑于去了解一个无法对他构成真正威胁的对手,无论景睢此刻是以何种武学应对,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大劫主的眼中闪过既疯狂又带有不屑的光芒神采,揉合了疯狂、不屑两种情感的眼神显得那么的冷酷、无情,这让大劫主俨然有如一个操纵众生生死的死神!
黑暗刀划过一道奇异的轨迹,毫无风雷之声地长驱直入,刀身乃至刀势所笼罩的空间都显得幽暗无比,仿佛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六道归元尚未催运至巅峰之境,黑暗刀的刀气已如魔鬼的咒念般森然破入。
景睢竟没能及时做出反应!这并非因为他没有意识到危险,也不是他的反应一向滞缓,而是此时在黑暗刀强大得足以摧垮人的灵魂的刀势前,他的灵魂、精神俨然已有与**相驳离的感觉,竟不能自如地做出应该做出的反应。
无形的杀机已冻结了他的灵魂与战意!
在那极短的刹那间,景睢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但这种反应也只是在瞬间闪过,很难对之细加辨认区别。因为,当这种感觉升上心头的同一刻,另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也已涌上了他的心头——那是死亡的感觉!
胸前一凉,像是一块冰进入了景睢的胸腔,却不痛。很快,冰开始发烫了,变成了一团火在他的胸中燃烧,并能听到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一创口向外奔涌的“咕咕”声。
景睢眼中的光采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是凝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六道门的绝学“六道归元”竟然连施展的机会也没有,死亡就已经降临于景睢的身上。
黑暗刀带着一团血雾从景睢的胸腔中抽出时,萧九歌的刀与地司危的剑双双攻至。无论是萧九歌的刀,还是地司危的剑,本都是至强力量的象征,但这一次,合他们二者的力量,竟仍没能救下景睢。
虽然没能救下景睢,但地司危、萧九歌已是傲视乐土的顶级高手,大劫主为求一刀击杀景睢,就难免留下可为地司危、萧九歌所利用的空档。
一刀一剑如电般直取大劫主致命要害!
眼看大劫主就要遭受刀剑加身之厄的那一瞬间,蓦闻大劫主一声低吼,周身火红色的豪光暴现,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火红色的铠甲,显得既妖异又威猛。
“当当……”两声,一刀一剑齐齐击中了火红色的光芒,竟发出撞击于金属上时才会有的声音,地司危、萧九歌闷哼一声,被刀剑传来的力道震得倒退数尺之外。
地司危、萧九歌神色变得凝重至极!没能一举重创大劫主其实本就在他们意料之中,因为举世皆知大劫主仗以所向披靡的除了他的黑暗刀外,还有足以抵御任何刀剑的烈阳罡甲!
烈阳罡甲是以气为甲的外门武学,据说要修练成烈阳罡甲,需忍受如炼狱般的极端痛苦,意志稍为薄弱者,根本无法修练成功。
在此之前,乐土人对大劫主所拥有的烈阳罡甲这一绝世修为还只是止于传说,从未有人能亲眼目睹。在萧九歌、地司危的刀剑之下,即使是无比坚韧的铁甲重铠,也能被轻易洞穿,但他们的刀与剑却无法穿透“烈阳罡甲”的守护。
大劫主化解了地司危、萧九歌的攻势之后,景睢方颓然倒下。六道门硕果仅存的前辈竟在一个照面间便亡于黑暗刀下!
地司危、萧九歌心头浮起无限悲肃!
大劫主先杀景睢,再挫地司危、萧九歌,心中郁闷之气消退不少,他无比狂傲地望着两个对手,冷笑道:“想必现在你们已为自己的举措后悔了吧?——只是,这已经太迟了!”
地司危沉默无言。
萧九歌亦是如此。
因为他们都知道,眼下他们已无须说什么,也不会再有别的选择。景睢的死,把他们彻底推向了不得不与大劫主殊死一搏的境地——
一个已废了一足一臂的前辈可以为对付大劫主而亡,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全力以赴?
事实上,即使没有景睢之死,他们也早下了这样的决心。
沉默中,一场可怕的风暴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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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劫主与萧九歌、地司危默默对峙的时刻,九歌城、六道门共三十余人在苍黍的带领下,正衔尾追踪晏聪等一行人,苍黍是主动提出担当此任的。
苍黍等人疾行一阵便渐渐接近了晏聪所带领的人马,也许是晏聪并不知身后匆匆赶来的一帮人的来意,所以依旧保持原速前进。
依照那名九歌城战士所言,苍黍在双方的距离拉近之时,注意观察追随晏聪的人的走势,果然有些异常,而这些人一律头戴竹笠,并将竹笠压得极低,这本身就已有些蹊跷。此刻苍黍几乎已可以断定那名九歌城战士的说法是准确无误的,至于晏聪怎会与劫域的人有所牵连,却难以猜透。
“难怪晏聪要进万圣盆地,若换了一般人,如听说大劫主在万圣盆地内,定惟恐避之不及,晏聪身边的人既然是劫域的人,那自然另当别论了。”苍黍如此思忖。
既然深信晏聪身边的人是劫域所属,苍黍就必须将这事查清楚——这也是他们的此来的目的。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苍黍甚至想到了可能会与晏聪发生冲突,如果晏聪身边的人真的是劫域人,那可不易对付。所以越早向晏聪摊牌,离木白山口越近,苍黍就越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增援。
想到这里,苍黍当机立断,他向同来的九歌城战士及六道门弟子招呼一声,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赶上了晏聪的人马。
苍黍朗声道:“前面的人请暂且留步!”他有意显示内力修为,其声以不俗的内力送出,音量不高,却响彻每一个角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苍黍希望藉此能对对方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他是萧九歌的亲传弟子,也的确身手不凡,在同龄人当中可谓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他的呼喝很奏效,前面的一干人马果真慢下了脚步,并最终停了下来。苍黍倒有些意外了,不过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他继续送声道:“晏聪,苍某有事欲向你讨教!”
说是讨教,语气中却隐隐有兴师问罪的感觉。
“阁下要找我们的主人,但我们的主人却不在此。”一阵沉默后,终于有人回应了苍黍。
“怎可能不在?”苍黍立即反驳道:“他不是在马车内吗?”
这些人将晏聪称作“主人”让苍黍暗吃一惊,心忖:“照理如果这些人是劫域所属的话,他们的主人应是大劫主,而不可能是晏聪。反过来也就等于说这些人或许并不是劫域人,那自己岂非白忙了一场?”
“阁下若是不信,可以前来看个究竟,我家主人并不在马车内,他已与我们分道而行了。”
苍黍先是一惊,有些措手不及,随即有了被愚弄的感觉,一股怨气自心底升起,他意识到自己恐怕是低估了晏聪。
“他为何要与你们分道而行?”意外加上惊怒,使苍黍暂失精明,竟问了一个本不该问的问题,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回答。话一出口,苍黍就后悔了。
果然,没有人回答晏聪为什么要与他们分道而行,又是一阵沉默后,竟有人向苍黍反问道:“阁下找我家主人有什么事?若无他事,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苍黍几乎为之气结,在他的身后是九歌城及六道门的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与苍黍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他怎能在这种情况就此罢休?那岂非从此以后就要在六道门、九歌城都落下办事无能的印象?
当下苍黍道:“且慢!”
“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晏聪本只是六道门的一名普通弟子,并无权势,怎可能突然有这么多人拥立他为主人?”苍黍直言要害。
“这是我们与主人之间的事,阁下未免管得太多了。主人过去曾经是什么身分我们并不在意,我们在意的是今后要矢志不渝地追随主人!”
苍黍目光蓦然一跳,他哈哈笑道:“好感人肺腑的一番言辞!好,我可以不问你们与晏聪之间的事,但有一件事我却不能不问。”
“请说。”
“我想知道你们的来历。”苍黍沉声道。
空气中骤然间平添了紧张的气息,因为竹笠的遮挡,没有人能看见追随晏聪的人的脸容,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抗。
阳光斜斜地照来。
一只云雀忽然自路旁的灌木丛中惊起,冲天飞去,直到已至高空,方发出一声惊鸣。
苍黍冷冷地笑道:“为何不回话?你们不愿说,那便由我代劳了。”他的语速放得极慢,像是担心对方会听不清:“你们来自劫域——是也不是?”
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这种沉默本身似乎就有着某种惊人的压力。
忽然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苍黍听得对方人群中有人道:“你看出了本不该看破的事情,说出了本不该说出的事实。既然你知道我们是来自劫域,就应该想到一旦我们的身分被揭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番话,等若一道指令,所有的头戴竹笠者皆在同一刻揭下了他们的竹笠,隐于竹笠后的一张张显得有些冷酷的容颜出现在了苍黍等人的面前。
阳光似乎在这一刻黯淡了不少。
正如那名九歌城战士所言,这些人的确是劫域人,是归顺晏聪的鬼卒。他们虽然归顺了晏聪,但只要尚在乐土境内,他们仍会感到紧张,感到处处充满了仇视和敌意——这种感觉,实在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为了守护天瑞,这些鬼卒随同鬼将潜伏于玄天武帝庙四周,虽然这些年来一直未出什么差错,但这并不等于他们不担惊受怕。毕竟这是深入乐土腹地,一旦身分暴露,就将面临灭顶之灾,鬼将的修为再如何高明,也绝不可能与整个乐土的力量相抗衡。
所以,对这些鬼卒而言,他们几乎已形成了心理定式:身分一旦暴露,就惟有殊死一战!
这种思维的定式,即使到现在,也难以改变。苍黍指明了他们的身分,就等于一下子将他们迫至不得不战的绝路。
现在,惟一有可能继续掩饰他们的身分的就是将苍黍及他所带来的人全部除去!这些鬼卒自从屈服于晏聪之后,在下意识中,他们已认定大劫主绝不可能原谅他们的背叛,他们已没有回头路可走,惟有一直隐瞒自己的身分,在乐土潜伏下来,一直到完全融入乐土。
“铮……”
终于有一名九歌城战士在巨大的压力驱使下,倏然抽出兵器。
短暂的沉默与相峙的平衡因此被完全打破!
“锵,锵,锵……”
兵刃脱鞘声响成一片,锋刃的寒芒使周遭的空气似乎在骤然间冷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