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刀在夜空闪射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芒,并随着刀的运行轨迹发生着不可捉摸的变化。xiaoxiaocom隐隐之间,众人忽觉这一刀带着某种神秘而不可知的力量,全速迫近天司危。
“不过如此!”
天司危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无比自信的笑意,手中之剑飘然迎出,以轻若飘絮之势迎向势若惊电奔雷的天照刀。
这岂不是等于自取灭亡?!
就算天司危全力以赴,也难说就一定能胜过小野西楼,而如今他却以近乎儿戏般的剑势来应对俨然可开天辟地的一刀,与蚍蜉撼树有何不同?
惟有少数几人深信天司危此举必有深义,因为天司危并未显露败相,不可能自愿示弱的。
轻飘飘的像是毫无力量的剑,在小野西楼狂飙突进的刀气中就如同狂涛怒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立即被吞没。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天司危的飘然一剑,竟出人意料地破入了重重刀气之中,在夺目光芒中寻得天照刀的真身,并不无反顾地向天照刀撞去。
那一幕,实是既诡异又让人捉摸不透。美艳动人的小野西楼身为一介女流,其刀势却刚烈无匹,力逾千钧;反而一介粗豪的天司危,却使出了如此轻盈的剑法,若不是此刻正值生死关头,恐怕见者没有不欲放声大笑,深感有趣的。
而小野西楼此时却是一点“有趣”的感觉也没有。
她知道对方能以如此轻易似若飘絮的一剑切入自己的刀气之中,那足以显示对方对剑的把握已达到了近于神话之境了。
这等境界的人,对剑的点点滴滴都已熟悉之极,能够洞悉到一丝一毫的嬗变。
甚至,不能说剑是天司危躯体的延伸,而应说是他精神的延伸!
果然是泱泱乐土,高手如云,深不可测。
能够身置小野西楼无坚不摧的刀气中而未受伤,仅凭这一点,也足以让小野西楼不能轻视天司危。
刀与剑以出人意外的方式相触,轻得不像是一场生死搏杀。
惊鸿一瞥间,天照刀再度催发更强刀气,刹那间天照刀本身已完全隐于一片夺目光芒之中,而那片炫目得让人难以正视的光芒,如万道阳光般倾洒而下,目标直指天司危!
没有人能够拒绝阳光。
没有人能够抗拒阳光。
天照神之所以被称之为天照神,就是因他的恩威如阳光一般无处不在,只能接受,不可抗拒,俨然成为武林神祗的一轮至高无上的骄阳烈日。
而天照刀的特征正是天照神实现了这一抱负的最直接、最明显的体现。
一股幽暗剑气由天司危剑身透出,剑身若龙舞蛇行般曲绕盘旋,以看似信手挥就、实际上妙至毫巅的方式,在有如阳光一般不可抗拒的天照刀刀势面前飞舞。
“涡涡涡……”
漩涡状剑气透剑而发,并迅速增强,天司危人随剑走,剑随心走,人与剑一同融入了漩涡状的剑气之中,并在其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将剑气气旋不断推上更可怕的一层境界,直至形成一场剑气组成的狂烈风暴,如龙卷风般席卷惊人的空间,直冲九天云霄。
初时柔若轻絮的剑势竟不断攀升直至如此惊人境界,实是匪夷所思。
空前强大的漩涡状剑气不但笼罩了小野西楼,更延伸至在场的其他人,让人如置身怒海漩涡中,摇摆不定,呼吸维艰。阵亡者的兵器、破碎的软轿、落叶尘埃……无一例外地被剑气卷裹而起。
处于剑气漩涡最强处的小野西楼更是感到在漩涡状剑气的卷裹下,天照刀的杀机、锋芒被迅速吞食消蚀,且有欲罢不能的感觉,似乎惟有不断地催发强横刀气,才能在这剑气的漩涡中保持平衡。
——由此可见,天司危剑势之强,可想而知!
小野西楼自从在隐凤谷一役中受挫于爻意的玄级异能之后,还从来没有在乐土遭遇比她更强的对手。而小野西楼自踏足乐土那一刻起,就有要像千异那样挑战所有乐土高手的决心。此刻,天司危的强大全面激起小野西楼的战意,全力将自身修为催发至巅峰境界。
只见天司危有若风暴汹涌翻卷的暗黑色剑气中,天照刀的光芒在闪掣穿掠!两大绝强的高手之上,俨然凭空造就一场力量的狂风暴雨。若说天司危的剑势有若欲席卷天下,吞噬一切的乌云与飓风,那么天照刀的刀气就是誓要穿透一切的凌厉霹雳天电。
两股惊世骇俗的力量全力相持,顿时产生了极大的破坏力,刀剑凌厉之气四向横溢,所过之处,长街两侧的房舍摧枯拉朽般倒下了,但迅即又因被天司危漩涡状剑气气劲吸扯,断砖碎瓦又如尘埃落叶般被轻易地吸扯而起,直入虚空,为剑气气旋所左右,遮天蔽日,好不骇人。
一声清啸,伴随着让人心神俱震的可怕金铁交鸣声,小野西楼冲破漩涡状的剑气气旋,斜斜飘飞而出。
漫天断砖碎瓦尘埃纷纷坠落如雨。
长街已然面目全非。
天司危稳稳落足时,放眼望去,只见小野西楼亦已飘然落在一堆残砾之上,衣袂飞扬,容颜美艳绝伦,凝然肃穆的神情更衬得她别具一番魅力。
显然,方才一番攻守,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斗了个旗鼓相当。
换而言之,他们若要分出胜负生死,必然还需有一场殊死之战。
虽然天司危与小野西楼一战最后孰胜孰负难以预料,但只要小野西楼不能速战速决取得胜利,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已经是一种失败。
或者说是千岛盟的失败。
他们深入乐土腹地,根本不容拖延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是不利。
可小野西楼已别无选择。
况且,她也不允许自己连天司危都胜不了。若是无法在天司危面前取胜,那么她又如何有机会胜过比天司危更强的天惑大相、法应大相?
那岂非等于说小野西楼的雄心壮志全然是凭空臆想?
此刻哀邪与端木萧萧、离天阙;断红颜与雄飞扬,扶青衣与无妄战士的两大统领之间犹自酣战不休。
也就在这时,天司危与小野西楼几乎同时瞥见一道人影向这边接近,身法极快,一望可知绝非泛泛之辈,此人正是战传说!
战传说之所以在对付了负终之后,又赶到这边,是因为担心哀邪的“三皇咒”太过邪门霸道的缘故。若是其他人对这一点不知情,被哀邪以三皇咒攻了个措手不及,恐怕后果将十分惨烈了。哀邪身为乐土人,却甘为千岛盟卖命,战传说自是不愿这样的人逞凶。
天司危不知战传说来历,自然就无法确知他是不是千岛盟的人。而小野西楼却一眼便识出了战传说,心头不由为之一震。
小野西楼之所以心头剧震,是因为她自千岛盟那儿知道战传说一身修为已达拥有炁兵的境界,而且拥有的是炁化“长相思”!小野西楼早已察觉“长相思”与凤凰有着某种渊源,而她初次进入乐土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凤凰有关的传说而来的,但结果却是空手而归。
要救盟皇之子,就必须借助凤凰的力量。小野西楼在隐凤谷一无所获之后,隐隐感到若是隐凤谷真的有凤凰的力量,那么这股力量很可能已被战传说获得,因为战传说从遗恨湖中得到涅槃神珠的过程,小野西楼是惟一一个亲眼目睹者,正是自那一场惊变之后,战传说才变得突然强大了许多。
基于以上原因,小野西楼作出这样的推测,自是人之常情。
如果隐凤谷中凤凰的力量真的已被战传说拥有,那么救盟皇之子的惟一希望,就是在战传说的身上了,所以当她见到战传说的那一刻,才会为之一震。
千岛盟医道第一人——齐一断言:若要救得皇子性命,惟一的可能就是得到四大瑞兽中的凤凰的血液。但关于凤凰将在隐凤谷涅槃重现的传说却并没有得到印证,战传说成了最后的希望,但即使战传说真的是救千岛盟盟皇之子的希望所在,他又岂会相助?先前他与大盟司的一战就足以说明此人绝不会为千岛盟出力。
所以,小野西楼见到战传说时,心情是颇为复杂的,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会全力以赴设法延救皇子的性命。盟皇对她有救命之恩,更助她报了家门深仇大恨,惟有为盟皇誓死效忠,方能报答此恩。
此次小野西楼之所以潜入禅都,也是为了能延救皇子的性命。没能如愿以偿地屠凤从而得到凤凰血,小野西楼惟有回千岛盟向盟皇复命。虽然盟皇没有责怪她,但她仍是感到愧对盟皇之恩,恰好千岛盟神医齐一再度向盟皇进言,说虽然未能得到凤凰血,但要救皇子还有它途,只不过这一途径比等候凤凰涅槃时屠凤更为艰难,那就是寻到龙灵!在千岛盟,一直相传着一件当年武林神祗时代的往事——
两千年前的神祗时代,光纪秘密屠龙为木帝威仰所知,禀报天照神,但光纪辩称苍龙只是受伤未亡,天照神竟未再加以追究。
而事实上,苍龙已为光纪屠杀,并且还以苍龙筋骨铸城了“龙之剑”,以龙麟制成天瑞甲。
苍龙为四天瑞之一,苍龙被屠,终引来了武林神祗的一场大劫。最终光纪篡位得逞,天照神被迫远离乐土,逃至荒僻的千岛盟。
天照神远避千岛盟之后,再也没有能够东山再起,重现昔日武林神祗的辉煌。光纪则雄霸了原先属于木帝威仰、火帝栗怒、金帝招拒的所有领地,合称为乐土。当光纪还是臣服于天照神的时候,他的领地本就称为乐土,而如今的乐土的范围则是比最初的领地成倍地增加了。
光纪雄霸乐土之后,排除异己,并让追随他的人尊其为玄天武帝,意为开天辟地以来武道的第一帝皇。
光纪还让人在乐土境内广塑他的雕像,命当时臣服于他的能歌善舞的阿耳诸国的人为他谱写了九首歌功颂德的曲子,强令乐土中的子民人人习练,无论男女老幼皆不得例外。若是在规定的时限内不能学成者,就会受到严厉惩罚。当时,同时也有善于歌舞、能将这九首曲了运用自如的人因此而备受重用。
久而久之,乐土人渐渐地忘记了当年武林神祗的主人本是天照神,虽然这曾经是人人皆知的事。
人世间的许多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所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当一个天才被一千个人称为傻子时,连他本人都会相信自己的确就是傻子了。
光纪便如此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塑造成乐土的至高无上的神,不断模糊乐土人对武林神祗的记忆。
而对光纪的崛起有着重大影响的龙之剑、天瑞甲,在光纪雄霸神祗之后,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而光纪屠龙之后,只是得到了龙的躯体,而由灵瑞之气化成的一颗“龙灵”却下落不明。由于没有龙灵相辅,光纪的龙之剑、天瑞甲才没有发挥出最高的威力,否则也许天照神连远避千岛盟的机会都没有。
四大天瑞皆是应劫而生,虽然苍龙为光纪屠杀,但只要龙灵存在,就有应劫重生的一天。只是龙灵乃苍龙的灵瑞之气所凝成,它的存在与归宿,冥冥之中与天数遥遥呼应,绝非凡人所能捉摸。
无论是盟皇还是大盟司都坚信一直以来,光纪以及他的后人都在寻找着龙灵,以期用龙灵激发龙之剑、天瑞甲的最强威力。当龙之剑、天瑞甲的最强威力被激发时,就是千岛盟覆灭之期。
四年前,“龙之剑”终于出现了,在战曲与千异的那一战中出现了!
这是盟皇所希望的结局,这样一来,千岛盟至少有夺取龙之剑的机会。一旦千岛盟真的能得到龙之剑,那么即使光纪的传人得到了龙灵,却没有了龙之剑,对千岛盟的威胁就不大了。
无论是大冥冥皇,还是千岛盟盟皇,都一直在寻找龙灵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收获,由此可见寻找龙灵难度之大。
小野西楼也是在等待凤凰涅槃重生未果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选择寻找龙灵这一条路的。为了救皇子,她必须孤注一掷。
凑巧的是有人探知剑帛人要在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的时候,向大冥冥皇献上一份厚礼,而这份厚礼与龙灵有着密切的关系。得知这一点,小野西楼立即禀告盟皇,并请求盟皇多派人手,深入禅都,盟皇先是不允,但在小野西楼的再三恳求下,方答应让三大圣武士一同进入禅都。而早在三大圣武士进入禅都之前,惊怖流的人已经先入禅都,这也是战传说为什么会在天司禄府遇到断红颜的原因。
小野西楼自忖这些行动十分隐秘,可以说已充分地利用了千岛盟在禅都暗中培植的一切力量作为掩护,没料到最终还是在大事未成的情况暴露了行踪,并且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挫折,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断送了负终、暮己两大圣武士的性命,而对于一力促成这次行动的小野西楼来说,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当小野西楼见到战传说时,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隐凤谷,联想到皇子,联想这一次挫败将会给千岛盟极大的不利影响,心头之焦虑,不言而喻。
只是小野家族的那一场惨变使小野西楼已变得无比坚毅与冷静,纵然心头有万千思绪,却并不会让她乱了分寸,她的目光很快收回,重新落在了天司危身上。
她心中非常明白,在这种局势下,她已没有必要去考虑更多的事情,因为那根本毫无意义。从天司危布署人手与包围铜雀馆时起到现在,已有相当长的时间,恐怕整个禅都都已被惊动,大冥冥皇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在禅都布下天罗地网,除非盟皇孤注一掷,把千岛盟所有的实力全都押上,方有救出他们的希望,但小野西楼并不希望盟皇这么做。
但难道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暮己走向死亡?!即使小野西楼已知道这次救人之举是得不偿失,但她却并没有感到后悔。
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天意。
既然突围的可能性很小,小野西楼所能做的只能是与天司危决一死战了。
她正视着天司危道:“你也算是一方强者了,是否觉得周旋缠战很不痛快?就让我们以自己最强的一击在一招之间定胜负生死,如何?”
小野西楼这么决定自有用意,她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这一方就越是不利,因为对方有源源不绝的后援,而自己这一方的情形,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一个时辰之内,是不可能有千岛盟的人能够赶到禅都相助的。大盟司目前虽然也在乐土,但与禅都却相去甚远,甚至大盟司此时也许根本不知道潜入禅都的千岛盟的人已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所以,小野西楼更愿意速战速决,如果能够击败天司危,或许还有一线脱身的希望,否则久战之后,即使取胜了,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天司危哈哈一笑,道:“本司危明白你心里打什么盘算,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你,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小野西楼虽是主动挑战,但天司危在气势上却丝毫不输于小野西楼。
而这时战传说已立足于一个制高点,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战场。他也看出了千岛盟人的不利局势,知道自己无须出手,千岛盟的人也是难以逃过失败的命运。因为占据了高点,战传说的目光可以投向更远的地方,看到远处的街巷路口有刀枪的寒芒在闪动,显然在外围也已形成了针对千岛盟人的包围圈。
而此刻,小野西楼与天司危已蓄势待发。
这一次对付千岛盟的人,天司危之所以这么卖力,其中不乏地司危的缘故。
天司危、地司危的职责都是为保卫乐土数千里疆域的安危,所不同的是天司危重在守护禅都不为外敌入侵,地司危则是守护禅都以外的范围。而禅都作为乐土的京师重地,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为外敌所入侵的,所以天司危几乎不用操劳什么事。相形之下,地司危则必须面对千岛盟、劫域、虚墟以及阿耳国强敌环伺的局面,明眼人都能感觉到乐土能安定这么多年,地司危功不可没。
若是天司危可以不计较太多,那么他的日子自是十分的轻松惬意,不必如地司危那么殚思竭虑,但天司危却感到因为职权的不同,自己虽然无须操劳什么事,但同时却也无法得到地司危的无限风光了,长久下去,他这天司危岂非可有可无了?
天司危很难接受这一点,但他也不能越权代地司危御乐土之敌。
尤其是前几日他听说了地司危又奉冥皇之命追查进入乐土的劫域人马这件事,心中更不是滋味,好像冥皇真的已忘记了除地司危之外,还有一个天司危的存在。
所以,当他得知千岛盟有一批人马进入了禅都时,他的第一感觉不是担忧,而是兴奋: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大展身手的机会了!依职权来分,禅都的安危本就因由他天司危来肩负重责,就算冥皇倚重地司危,不依常规,一时也无法将在外追查劫域的地司危调回禅都。
既然如此,那就该是天司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千岛盟时时滋扰乐土,地司危虽然保住了乐土疆域,但却从来不曾能够给千岛盟以毁灭性的打击,天司危心头发誓要将地司危一直没有能够做到的事一举办成,让自己的声望盖过地司危。
因为有这样的心态,所以即使他已看出小野西楼迫切希望速战速决的心态,即使他知道只要拖延时间,形势对他就越来越有利,但他仍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小野西楼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