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将久经沙场,其修为在劫域可与哀将、恨将相提并论,自是非同小可,但面对花犯这看似平淡的一剑,她仍是不由为之一震。mengyuanshucheng
强者自有其好胜之心,哪怕如乐将这样的女流之辈也不例外!越是看出花犯的剑道修为不俗,乐将就越有压他一头的**。
守一剑奔胸前要害而至,乐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风摇魔笛横扫,同样是简单得无以复加。
也正因为简单,才更让人感到虚实莫测。
因为谁都知道,劫域乐将岂是一个简单的人?!
在看似平淡中,反而让人感到无比的沉重压抑,仿若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寂静!
南许许透过未掩实的门望着这一幕,暗暗赞叹,心道:“不愧是九灵皇真门的传人,如此年轻,就已有这般沉稳的心境,即使是在气劲出击时,也是张弛有度,绝无年轻人常见的贪功冒进!就凭这一点,寻常高手恐怕难以胜过他,却不知这妇人是什么来历……”
正转念之际,花犯忽然再踏进一步。
这一步,看似悠闲得有如闲庭信步,却快不可言!花犯的从容悠然与速度之快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予旁观者的视觉以极大的冲击。
一步踏进,场上的氛围与节奏顿时完全改变。
就如同一场暴雨酝酿已久,天低云沉,草木悚然无声。蓦然有劲风自天边席卷而至,刹那间风起云涌。
借此,花犯竟因把握了节奏,从而掌握了主动。
乐将既惊且怒,她万万没有料到花犯对战局的把握竟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事实上,若论对敌经验,同样年轻的战传说、花犯二人当中,后者比前者要胜出不少。花犯早早地便涉足乐土武界,行侠仗义,匡邪扶正,并由此而赢得“金童”之美誉。与花犯相比,战传说的对敌经验仅来自于短短的一个月的武道生涯。
守一剑沉扬之间,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精妙绝伦的弧形轨迹。一剑之中,赫然已与生命的兴衰、起伏暗暗契合,落时平稳内敛,氤氲不息的生机于无声无息中;扬时有如万物复苏,无比的高亢激越!
剑势在宁静与激越两种截然相反的存在方式之间偏偏过渡得天衣无缝,流畅之极。
这一剑,与乐将生平所遇见的任何剑法都绝不相同。
她惊愕地发觉这一剑的终极目标竟不是为了终结一个生命,而是为了解脱一个生命。
这怎么可能?!
难道世间除了杀人的剑法之外,还有渡人的剑法不成?
这实在已超越了乐将所能理解、接受的范畴。
在她看来,剑法就是用以夺人性命的,也是必须借此方能体现它的价值所在。而她曾遭遇的高明或并不高明的剑法,都一无例外地证实着她的这种念头。
虽然惊讶,但她却未有丝毫懈怠,风摇笛倏然幻影无数,配合她那如幽灵般不可捉摸的身法,向花犯无孔不入地倾洒而至!风摇笛虽是乐器,却其坚胜铁,在乐将的施展下,其威力绝不逊色于强悍兵器。
更兼风摇笛在虚空穿掠闪掣时,引发不可捉摸的笛声,具有干扰对手的奇效,这更让人防不胜防。
剑笛倏然接实!
惊人的撞击声中,守一剑被强力震弹,乐将似乎技高一筹!
得势不饶人,乐将乘胜追击,风摇笛破空劲射,花犯只觉劲风扑面。
但他却毫无惊慌之色,略一错步,本已被震开的守一剑竟有如神助,剑身飘扬闪掣之间,非但一扫颓势,反而聚集了比方才更强的力量,自另一个角度向乐将疾刺过去!
花犯重整旗鼓之快,骇人听闻!以至于外人根本无法分清他是一蹴再振,还是前后两次攻势本就是源出一体。
外人难以分辨,但乐将却立时心知肚明:方才花犯的受挫根本就是假象,或者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看法!
花犯的剑势本就没有咄咄逼人的凶戾之气,而是有张有弛。对真正的高手来说,最难做到的其实不是全力取胜,而是审时度势的自我抑制。
但花犯做到了。
而且是那么的自然与随意,让人感到对花犯而言,无论过程如何,他只在乎最后的结果——所以他根本不会以被暂时挫退为耻,甚至乐将感到这只是花犯的一种策略。
花犯剑势更强也证实了乐将的感觉!
乐将不得不弃攻为守。
因为窥出花犯独树一帜的高明与玄奥,乐将这一次已然使出了自己的八成修为!风摇笛快如鬼魅,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在虚空之中现出了无数笛影,气流亦在笛管中飞速流窜,笛声时而高亢入云,时而低回呜咽,修为稍弱者,只怕连这笛声也无法抵抗,更勿论那杀机重重的风摇笛了。
这一次,花犯也没那么好受,如狂风淫雨般倾洒而至的风摇笛挟慑人劲气自不可捉摸的方位、角度难分先后地撞向守一剑,密集得让人心生窒息之感的撞击声中,花犯只觉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道沿守一剑直侵而入——这股空前强大的力道正是凝集了风摇笛数以百计的强击而成的!
花犯沉哼一声,双手全力握剑,却仍是不由自主地连人带剑倒跌而出,右臂又痛又麻。
风摇笛倏而凝形,有如一抹咒念般电射而至!此刻,它已摒弃了所有的莫测变幻,这反而使这一击更添一往无回的气势。
风摇笛所指之处,正是已显露空门的花犯胸前要害!
风摇笛未至,已是劲风割面。
但花犯看似已涣散的剑势竟再度萌生了勃勃生机,在极小的空间内划过一道夺人心魄的弧线,及时迎向风摇笛!双方正面接实的那一刹,乐将愕然发现花犯的剑势反而又有所增强!
风摇笛的攻势绵绵不绝,在极短的时间内已予花犯以极高密度的强势攻击,招势凌厉之极!但无论她的攻势如何凌厉,花犯的剑势却能一次又一次攀升,始终未被乐将彻底压制!
这正是“九灵剑法”的一式“九道轮回”!
“九道轮回”一式,能够在受挫不利的情况下以退为进,进而反客为主,剑势经历一次一次的蛰伏、飞跃后,不断攀升,其威力也在不断地积贮,直至达到最高境界。就如人的生命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与洗礼后而更为辉煌。
但以花犯的修为,尚不能达到“九道轮回”的最高境界,但他的修为在九灵皇真门年轻一辈弟子中,已是绝无仅有的了。
而且,借此应付乐将也已够了。乐将的攻势既快且狠,但连番抢攻却遭花犯越来越强的反击,让人感到他的剑势浩瀚如海,足以与任何强大的力量抗御,乐将终不免有气馁之感,攻势倏止,并及时抽身而退,以防花犯剑势借机反噬。
她却不知,花犯这一式剑招已施展至他所能达到的最高极限,如果乐将能继续保持强大攻势,花犯必遭重挫!
只可惜乐将的意志与战意都有所欠缺,功亏一篑在所难免。
乐将攻势一缓,花犯压力减轻,精神立时有所松懈,在压力大减的情况下,反而有极度虚脱的感觉,“蹬蹬蹬……”连退数步,方勉强站稳脚跟,手中之剑犹自颤鸣不已。
一个女流之辈竟有如此可怕的攻势,让花犯咋舌不已!这也是花犯遇到的最强对手!
看来,既然能跻身劫域大劫主麾下三将之一,就必有惊人修为!
而乐将则大为懊恼,她已窥出花犯方才已是力有不逮,自己错失了一鼓作气重挫花犯的最佳良机!
既看出了花犯底细,乐将未有片刻犹豫,一声长啸,蓦然冲天而起,媚笑道:“小兄弟,你终还是嫩了点,玩不过姐姐的。”
其声娇媚诱人,攻势却暗含无尽杀机,毫无“诱人”可言。
风摇笛幻现漫天晶莹蓝光,并有笛声如鬼哭神泣。
刹那间,花犯的所有心神皆被这漫天的晶莹蓝色光芒所吸引、占据,远处的冲天火光也顿时黯然失色。
诡异而不可捉摸的无形杀机透过风摇笛无孔不入地向四周散布开来,具有超乎人想象的穿透力。
修为稍有不济者,仅凭这无形杀机就足以使之心神受慑。
乐将如一缕清风般居高临下向花犯飙射而至,风摇笛以只可感知、不可捉摸的轨迹在虚空中滑行,所透发出的幽幽光芒与其莫测轨迹相辅相成!此刻的风摇笛与其说是一件兵器,倒不如说是一股穿掠虚空的气流,一道蕴含凌厉杀机的意念!
种种诡变,种种不可捉摸的玄机,共同组成了致命搏杀。
声势并不骇人,却让人感到杀机森寒入骨。
对手所能感觉到的只有铺天盖地般向自己当头罩至的死亡气息,却无从判断出最后、最可怕的一击会从什么角度、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方式发出!
就如同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明知死亡在迅速向自己逼近,却因无声无息而无从判断那种感觉。
论功力,乐将与哀将、恨将相比有一定的差距,但在招式的诡异可怕上,乐将却隐隐更胜一筹!对于乐将的全力出击,恨将、哀将都不敢被其迫得太近,务求避免近身搏杀。
花犯似也被乐将扑朔迷离、无迹可寻的攻击所迷惑、震慑,手中守一剑竟迟迟隐而不出。
如此近的距离,对两大绝顶高手来说,实是微不足道。
换而言之,花犯的隐而不发实是冒着极大的危险。
甚至,他的举措就等于为自己选择了死亡。
乐将先是惊喜交加,随即这份惊喜又被疑惑所代替,紧接着是不安……在极短的刹那间,她的心头竟一连转换了数个复杂的念头。
幻变莫测的风摇笛倏而凝形,显得无比清晰地重新出现于花犯的视野中,消除了一切变化,只剩下最后一击的直接。
从生到死,生命终结——看似复杂,其实在最后更迭的那一刹那,却是简单直接之极的。
花犯动了!
确切地说,是守一剑动了。
虽然守一剑是因花犯的动作而动,但因为花犯的动作精练得无以复加,也快捷得无以复加,以至于让人心生错觉,感到他的守一剑本身已有了生命,有了灵魂,那快如惊电、迅如奔雷的反应是守一剑本身做出的反应,而花犯自己则根本未动。
花犯所拥有的机会本几乎等于零,所以他的速度必须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极限!
而且不仅如此,守一剑更像是早已洞悉了风摇笛万般诡变之后的最本质的一点,摒弃了一切假象后,挥出了绝无花巧却惟一有效的一击!
风摇笛与守一剑一触即分,快不可言,甚至如此迅捷无匹的正面相接之余,竟只闻“铮……”地一声轻鸣,如浮光掠影,一闪即逝,绝无想象中所应有的轰然巨响。
这反而更添一份诡异与惊心动魄。
有如指抚琴弦般轻微的撞击声中,蓦然有血光暴现。
风摇笛赫然穿透了花犯的左肩肩肋!笛身俨然成了导引花犯体内鲜血的引管,殷红的鲜血沿着笛管喷射而出,其情形既诡异又可怖。
由风摇笛所造成的伤口处流出的鲜血绝对比任何人想象的要多很多,让人感到此时花犯所承受的不是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一管笛子的戳击,而是被重斧斫砍!大量喷涌出来的鲜血顷刻间已将花犯半个身子染红。
最可怕的地方还不仅在于这一点,而在于被风摇笛刺透肩肋的那一刹,花犯感到体内迅速流失的还不单单是鲜血,连自身的真元内力也在迅速流失!并由此造成了花犯感官上的空虚、空洞感,极度不适。
没想到风摇笛竟如此可怕,具有这等邪能!
所幸花犯尚不至于就此束手待毙,事实上,就在风摇笛击伤花犯的同时,守一剑亦已在第一时间直扑目标,横向重斩于乐将腰侧!
乐将虽然试图避让,却未能如愿,无锋的守一剑斩于她腰侧,顿时奇痛彻骨,使之花容失色!不得不撤出风摇笛,并一连跌退数步,方勉强站稳。
反观花犯,虽能稳住身形,但他一身浴血,其情形也着实骇人。
更要命的是花犯此刻竟感到整只左臂完全无法动弹,仿若被抽去了筋骨般,软软无力地下垂着。
正因为这一点,花犯才不敢在击退乐将后趁势而进。对于一个健全的人来说,突然有一只手臂无法动弹,那么他的任何动作都会受到影响,身体的重心也难以把握,这比单纯的受伤更为棘手。
乐将显然深知花犯此时的不妙处境,所以她虽然被花犯重斩一剑受伤非轻,却仍不顾一切地在第一时间全力反扑!
所取角度正好是花犯因左臂的缘故而难以发挥的角度。
风摇笛挟一抹冷风疾速奔至!
论招式的快捷诡异,花犯本就不如乐将,此时因左臂难以动弹,若要与乐将比速度,无疑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花犯当然不会作此愚蠢的选择。
他所选择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虽然乐将此时先发制人,但花犯却占有兵器之利,他的守一剑足足比风摇笛长出两三倍,这无形中等于为他赢得了一点时间,虽然只是极短的一刹那,但在高手生死对决的时刻,却极为重要。
风摇笛有如一阵代表死亡之风般顷刻间掠走于花犯身侧,血花飞溅,血雾弥漫!一时间花犯不知身受几处伤,但守一剑却亦已刺入乐将的胸膛。
乐将绝未料到花犯会选择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事实上她出手之时是以花犯必会全力封挡为考虑前提的,所以反而造成了她的被动。
当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出击,那么便可一击奏效,一掌毙杀花犯时,却已迟了!虽然她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连连重创花犯,却并不能掩饰她的失策。
因为两败俱伤的结局本就是花犯所愿意接受的。
守一剑无锋无刃,也正因为这一点,守一剑被花犯以内气强力刺入她的身躯时,对她心灵的震慑极强!
她的心脏在面临危险时不由自主地骤然收缩。
与此同时,与她的身躯若即若离的绸带蓦然卷向守一剑,如同一只柔柔的手臂,生生牵制了守一剑,以免守一剑继续长驱而入。
两人同时向后倒跌而出。
花犯踉跄着“蹬蹬蹬……”一连退出十数步,双膝一软,全身极度乏力,眼前一黑,几乎立即跪倒于地。所幸他及时以剑拄地,总算勉强站稳。
绸带如同被注入灵性般飞速盘绕于乐将的胸部,将她的伤口牢牢包扎,使鲜血流失的速度有所暂缓。
她窥出花犯已是强弩之末,方才自己那番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所造成的伤势足以让花犯大耗元气!尤其是风摇笛的邪力能使花犯的功力迅速流失,更是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乐将玉腕倏扬,风摇笛脱手飞出,如怒矢般疾射向花犯的前胸要害处!破空之声,惊人心魄。
乐将既敢以兵器掷杀花犯,足以证明她对这一击得手有十足的把握。
花犯耳闻揪心的破空啸声迅速迫近,心头剧震,便要挥剑封挡,右臂一用力,骇然发现此时自己虚脱无力的程度远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
守一剑总算被花犯勉强举起!
但花犯却知道自己已绝不可能挡下乐将这一掷之击!
就在此时,眼看花犯就要遭受致命一击时,一道劲风由一侧疾掠而过,只听得一声惊人的撞击声中,风摇笛在即将及体的一刹那被突飞而至的异物撞得偏开。
花犯死里逃生,强提内力,勉强滚跌而出,其情形自是十分狼狈,但此刻花犯是命悬一线,对此根本无暇在意。
乐将由对方一掷之力知道出手救下花犯者的修为定在自己之下,但这是指正常状态下。与花犯殊死一战她伤得不轻,此刻再无自信能应付新的对手,何况她已知在乐土境内,随时都会处于以寡敌众的状态,所以她本不欲与花犯缠战,只想抽身而退。而此刻,她更没有理由要冒险留下。
心念即定,立即振腕掷出绸带,绸带如灵蛇般怒射而出,卷住街旁一突起的檐角,乐将玉臂一带,身躯便如轻羽般飘然掠起,飞身掠过屋顶,几个起落后,很快消失于夜色中。
花犯有心拦阻,却有心无力。他严重低估了自己的伤势,事实上他非但无力拦阻乐将,甚至在乐将离去之后,他的心神一松懈,顿有虚脱之感,只觉眼前一黑,隐约看见有一个枯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随后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飘浮起来了,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花犯已颓然倒地。
他昏迷过去之前所见到的枯瘦身影正是南许许。
南许许已看出花犯是九灵皇真门的弟子,而九灵皇真门一向视南许许为邪者,对南许许当年救九极神教勾祸一命的举动耿耿于怀。但南许许见花犯有难时,仍是及时出手相救,他觉得无论他与九灵皇真门有什么样的过节,至少眼前这年轻人是在为维护苦木集而战。
何况此人如此年轻,陈年往事与他实在不会有太多联系。
南许许对自己的修为如何心中有数,他也没有料到能够轻易让乐将退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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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犯醒过来时,已是身处一间甚为破败的屋子里。他躺在一张简陋搭设的木床上,屋内的光线并不好,昏昏暗暗的,所以也难以判断出具体的时辰,空气中有一股烟熏火灼的呛人气息。
“该是你醒过来的时辰了吧?”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花犯一惊,猛地支起身子,这才借昏暗的光线看到自己的头部一侧摆放着一张高背木椅,木椅上端坐着一个枯瘦的身影。花犯一下子记起自己晕迷过去之前那一刹那隐约见到的枯瘦身影。
花犯知道十有**是这人救了自己。但让他吃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就在自己刚才晕迷中醒过来尚未有任何举动时,此人却像是能未卜先知般预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