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若日月 第24章 手帕之上

素月阅书无数，其中也有不少民间所著的话本子。它们诉说爱，讲述情，它们记录两人之间的纠缠，也记述彼此之间的情深。

倘若一生中能与一人有缘有分，心意相通，已是莫大之荣幸，定要放手一搏，不畏不惧。

素月抬眸凝神仰望莲池园中的山楂树，回想起几月来的一夕一幕，她坐在山楂树下奏琴，立在山楂树上舞剑，坐在桌前写字，躺在她身侧入睡。她想起每每望舒晃动示意皆是关于玄音。兴许这便是她们之间的缘分。

她勾起微笑，却带有淡淡忧伤，不一样，这几月与从前不同，比起自己昔日那几百年虚无缥缈的记忆，与玄音一起度过的这几月，那样的真实。她而非游魂，她有所寄托。

……

“听闻，玉清仙子出关了。”陆玞玲定睛瞧着玄音的一举一动，问道。

玄音点了点头，抬眸于她对视。

“那她生的好不好看，你给我形容形容。”陆玞玲靠近玄音。

“貌美如仙……”

玄音想起初次与她相见时的场景，白花不时落下，她肃立在木桥上，如诗如画。

“肤白如雪……”

玄音脑海中浮现，她颀长手指的触摸。

“玄妹妹，你怎么……”陆玞玲唇角微扬，凑近玄音脸颊，微微迷起眼睑观察：“…脸红了？”

“啊……我…没……”玄音抬起双手捧着脸颊：“是天气太热了的。”

陆玞玲一手抬起欲扒开玄音放在脸颊上的手： “有……”

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粗声打断：“玲儿，玄音，你们在做什么？”

粗声来自陆熵焱，他身后还跟着身材魁梧，面容俊朗的陆珷珑。两人眉眼之间有些相似。

身旁的陆玞玲向他们问好，唤道：“阿爹。”

玄音转了身，向他们带笑颔首。

她与他们交集并不多，也不喜欢过寻常的团圆节，她终究是个外人。

别的节日可以婉拒，只是冉知雅的生辰，昧着良心，她是绝不会不来。

冉知雅徐步走来唤他们前去吃饭。几人过去后便在饭桌前依次落座。

“阿娘，生辰快乐！”玄音将手中贺礼递给了坐在她一侧的冉知雅。

冉知雅面露惊诧，伸手接过贺礼：“你备的？”

玄音摇了摇头，道：“是玉清仙子备的。”

此话一出，桌上几人皆是一愣。

坐在冉知雅另一侧的陆玞玲贴近她探头询问：“送的什么？”。

玄音道： “养身的灵药。”

“你回去玉清峰替我谢过仙子。”冉知雅收下了贺礼。

玄音应了一声。

饭桌上由此向玄音讲述了不少关于素月的事情，不过他们也只是知晓了了。

有十二年前，素月身处巨钟之中，出来后，整个人奄奄一息，险些丧命。

当然还有，素月在梨苑后院中送了陆珷珑一把名剑，当时不知礼数，也不知素月身份，便唤了她“姐姐”。

此事，陆珷珑从前告知了冉知雅，陆熵焱二人。

陆玞玲知晓后有些羡慕。

玄音得知后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为何不送她，她一直叫的都是“师尊”，还有“您”，一点也不敢僭越。

几月以来送来地只有要抄写的书。

玄音此刻的心情骤然落寞，又闷又苦。

直到夜里，冉知雅、陆玞玲、玄音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冉知雅与陆玞玲二人倒是有说有笑，只有玄音一人郁郁寡欢，一句未话。

冉知雅察觉，问道：“玄儿这是怎么了，如此闷闷不乐？”

冉知雅转过身子，伸手轻捏玄音脸颊。

玄音纵然心里委屈，面着冉知雅却是难以为情。

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有些累了。”

“好，累了便睡，我们也不说了。”冉知雅柔声道。

“嗯。”

夜里的玄音背着冉知雅与陆玞玲悄悄落泪。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在意此事。

隔日一早，玄音被陆玞玲唤醒。

“玄音，我们去梨林摘梨去。”

这几日，梨苑附近十分热闹，正值九月，梨树大量结果，整个云君的人几乎都前来梨林摘梨，多年以来一直如此。

玄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缓缓起身，穿衣梳妆。随后便与陆玞玲一同前去了梨林之中。

“玄音，你可是还未去过元翎峰？”陆玞玲问道。

“嗯。”玄音点了点头。

“那你今日随我一同前去元翎峰可好，我带你转转！”陆玞玲道。

“好。”玄音道。

她也不太想这时便回去玉清峰，可是她又有些想念素月。

“你下次也带我去玉清峰上转转。”陆玞玲道。

“嗯好。”

终究是要回去的。

“那……”陆玞玲抬手把盛满适才所摘梨的箩筐背在了玄音身上。

“啊……怎么是我背…”玄音埋怨道。

“好妹妹，宁禾姐姐最喜欢吃梨，你玲姐姐得多带点回去，你帮帮我好不好？”陆玞玲抬手轻轻拍打玄音的手臂，恳求道。

玄音心底顿时明了，原来是为了找她干苦力，才说去带她前去元翎峰转转。

“不过，玲姐姐说过带你转转元翎峰，那就一定会带你到处转转。”陆玞玲又道。

“哦。”玄音点了点头。

如今的她，好似对任何东西都没了兴趣，满脑子都是素月初见陆珷珑便送了他一把宝剑。

而她还在使那沉入池水之中的木剑。

陆玞玲再次背上箩筐，道：“玄妹妹，你暂且在这儿歇着，我再去摘些梨，待我回来咱们便去元翎峰。”

待陆玞玲便转身离开。玄音抚身后沉重盛满梨的箩筐放在了地上，她也未再在意地上的尘土，直接席地而坐，在袖口中拿出了一块白纱手绢。

手绢上歪歪地缝着一些东西，一侧是绿线与黑线缝出的小人背影，一侧是白线与黑线略微高一些的身影，小人背影身旁还有白线与绿线交织缝出的一团，歪歪扭扭，形状诡异。

如此奇怪扭曲的绣帕，也许只有玄音能明白。

那是山楂树，还有素月和她。

在素月不注意时，自己悄悄缝下的，只是她从前学习女工不认真，缝地十分难看。

她的眸眼渐渐变得湿润，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片刻，泪水自她脸颊滑落。

“玄音，玄妹妹，我摘好了，在这边，你过来吧。”陆玞玲的话音赫然传来。

玄音怕陆玞玲发现慌忙擦去泪水，将手帕收回袖中，背起箩筐缓缓起身前去寻找陆玞玲。

只是，因为动作匆忙，在她背起箩筐之时，袖中的手帕不幸掉落。

玄音对此却毫无察觉。待她适才离开，便有一双粗扩的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帕，冷笑一声，不禁嘲笑着她，随之又将手帕紧紧捏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