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若日月 第18章 三落戒尺

素月与玄音回到玉清峰时已是戌时。

素月一手握着玄音手腕一手提着饭盒。待两人平安着地，她便松开了握着玄音的手腕，并肩徐步走回寝殿。

月光如银洒下，两人身影映在白砖之上。晚风拂过，素月乌发过膝，玄音乌发过腰，二人的发丝不时被风吹起，也因飘动而始终缠绵在一起。

月光映下的身影也恍惚间记实下发丝的飘动、与它们之间的萦缠。

玄音垂眸瞧着映在地上的她们二人的身影。她与素月之间约莫一掌的距离，地上的身影也是如此。

于是玄音下一步落足便向素月一侧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一半，地面上的身影也因此捱近。

忧心自己的心思被素月察觉，玄音便不再靠近，而是不时微微摇晃身子，又不会儿扭动脑袋。忽地发觉两人此时的距离，她只要微微歪歪脑袋，地上的身影便是她的脑袋靠在了素月肩头之上。见此，她抿唇浅笑，一直微微斜着脑袋行走。

殊不知她自以为伶俐的心思，却十分笨拙，早已被素月窥破，只是不曾未拆穿而已。

回去寝殿的一路上玄音笨拙的接近，而素月也是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近寝殿之时，素月倏然向玄音一侧靠近一些，她又斜着脑袋，便是她的脑袋忽地撞上了素月的肩头。

玄音被唬了一跳，退离了素月几步，片刻她们便回到了寝殿之中。

素月道：“今晚先将你昨日抄写中的错字改正一遍，便早些休息吧。”

玄音颔首应下。

她徐步走近桌前，桌上摆放着的，便是她昨日的抄写。将其翻开，又拿出一张毛边纸置在一侧，将圈红的字迹一一重新抄写。

素月始终静立在她身后观察。

素月见她写错一笔，道：“静心。”

话落，玄音却愈发慌张了起来，下一笔边便又落错了地方，写错了字。

素月眉头紧蹙，道： “我可说过，再错我便动戒尺了。”

殿内的气氛倏然寂静，静地令玄音汗流浃背。

话冷声柔，玄音摸不透此刻素月的情绪。她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动身面向素月。本是想同素月协商一二，却见素月面色凝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戒尺。

素月淡道：“手伸出来。”

话声依旧没什么情绪，好似只是说到做到罢了。

“……” 听此，玄音愣神，真打。

她双眸呆凝素月，略微有些难以置信，

素月却眉头微蹙，不可置否的模样。

见此，玄音缓缓伸出右手放在胸前。

“另一只手。”

“好……”玄音将右手放下，缓缓抬起左手，展平放在胸前。

“啪”的一声在殿内响起。

手起尺落，豪不留情。

一板重重地打在玄音手心。

“嘶…”玄音忍痛轻喃。

火辣的痛感自手心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心底的些许委屈。

玄音略缩臂弯，卷起手指握拳，以暂缓疼痛。

她抬眸瞧了一眼素月，仍然紧握戒尺悬在半空，未有停手的动作，惩戒未完。

玄音再次缓缓展开手掌，向前伸出。

“啪”又是一板戒尺不留情面地重重打下。

“嘶……”玄音咬唇轻吟。

还是那般，玄音略缩手臂，卷起手指，不同的是她的眸中略露泪意，水眸微抬瞧了一眼素月，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她只得再次伸展手掌。

“啪”又是一板重重落在手心。随之而落的还有玄音悬在眼中的泪水。

几下戒尺重重打下，痛感在手心叠加，玄音咬唇强忍疼痛。

也许是疼痛难忍，以致落泪，也许是心里的委屈翻涌溢出，以致落泪。

只是，她有错在先，素月作为师长，责罚教导，她无权委屈，可是有些情绪是她难以控制的。

素月见她明眸此刻汪汪含泪，低着头始终不敢抬眸看她。

她垂下了手，问她： “可能用心？”

玄音低着的头轻点了几下。

“继续写。”

玄音转身落坐之时，抬手抹去泪痕，执起毛笔便继续书写。

半个时辰徐徐而过。

玄音最后一字写完，便站起身子，整理着纸张。

身后素月道：“去休息吧。”

“嗯。”玄音颔首应下。

收拾过后，侧躺在了床塌里侧，心底闷闷的，神情落寞，无丝毫困意。

寝殿中的烛火被尽数熄灭，她感受到素月在她身侧躺下。

她侧身背对着素月，素月凝望她的背影，回想起方才玄音落泪委屈的模样，心下隐隐心痛，悔意渐渐升起。

过了许久，玄音始终未眠，却突然想起这两日因为素月的出现，一直与她相处在一起，都未曾有时机去寻找阿嫊。

这些年，她早已发现，阿嫊应是有些难言之隐，只在她一孤身人时才会现身。

因此趁着夜晚，她便想着一人出殿，前去寻找阿嫊，却又想起夜黑风高的玉清峰，左右犹豫不决。再三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出殿寻找阿嫊。

于是，她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跨过素月的身子，穿起布鞋，又轻手轻脚，动作缓慢地走出殿内。

素月也未曾入睡，一直浅浅闭目，在玄音下床那一刻她便睁开了双眼，只是玄音不曾注意。

本想出言询问，却察觉她神情低落难过，又不知问些什么好。直至玄音出了寝殿，她也起了身，悄悄地跟在身后。

玄音出了寝殿，便寻着木屋方向走去，适才走出不远，寒风便倏然阵阵袭来，令她身子受冻，发冷，瑟瑟发抖不止。这冷风不仅寒栗而且呼呼作声。

玉清峰位高，昼夜气温相差悬殊。

玄音出殿未曾穿着外衣，只一身睡裙便出了殿门。夜里无人，又有寒风呼啸，又不知阿嫊身在何处，玄音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身后有人为她披上外衣，玄音察觉，莞尔一笑，转身便扑入了身后人的怀中。

素月身体一僵。

“阿……” 一声阿嫊还未唤出，玄音未能察觉到熟悉的白纱，便知来人并非白发婆婆吗。

而是素月。

“师…尊。”玄音松开了素月，轻唤。

“嗯。”素月应。

玄音松开了双臂，低着头，不曾看她，心下依旧委屈。

“回去吧，外头凉。”素月淡道。

玄音点了点头，迈步走回寝殿，素月伴在她的身侧，忽地握上了她的左手，抬手放在眼前瞧了瞧伤势，一道浅红印映在白皙的手掌上，她眉头微蹙，轻轻地揉捏着玄音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