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在上 第13章 练功学艺

自从跟沈峻见过了面，雁奴就不必再藏头露尾的了。她有时候会自己出来晒太阳，沈峻盘膝坐在露台上，烧了一壶茶的功夫，见雁奴摔了两个跟头。他叹了口气，道：“疼不疼啊？”

雁奴揉了揉脑袋，道：“有点。”

沈峻道：“那还到处跑？”

雁奴道：“在屋里闷的难受，出来走走，顺便接她。”

每天黄昏的时候，肖澜练完剑就要回来了。雁奴坐在露台上，晃着两条小短腿，看着天边的晚霞，心情好的不得了。

肖澜提着剑回来了，雁奴从露台上蹦下去，道：“你回来了。”

肖澜把她捞了起来，发现她肚皮上绽了线，一团白棉花露了出来，道：“你是不是又摔了，回去我给你缝缝。”

沈峻见她俩的关系这么好，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在群玉山中学艺时，自己跟大师兄也是这样。他莫名有点惆怅，好久没见，也不知道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隔天沈峻下了山一趟，在镇子里买了个小木偶。雁奴原来的身体太软，不能自如地活动。沈峻把那个木偶送给了她，道：“换个身体吧。”

那小木偶有两尺高，关节十分灵活，是傀儡班子唱戏用的，精确到下巴、眼珠、手指头都能动，还能眨眼睛，比她原来的那个棉花身体好多了。

雁奴十分高兴，钻进了新的身体里，动了动手指头，又动了动脚腕子。她迈开腿走了几步，走的又快又稳，再也不用担心会摔倒了。肖澜比她还高兴，道：“哥你真好！”

雁奴眨了眨眼睛，也兴奋道：“哥你真好！”

她出声的时候，下巴也跟着动，嘴一张一合的，算是真正的能说话了。

沈峻已经放弃纠正她们了，只要不叫师父，叫什么都行。他扳着脸道：“好好练功，要不然我就把这木偶收回去。”

肖澜连忙道：“别收别收，我一定好好练功。”

雁奴也道：“我也好好练功，保证不给你们拖后腿。”

房中静悄悄的，运功走完一个周天，肖澜将真气纳入丹田之中。

她睁开眼，外头的天光已经亮了。雁奴躺在床头，还在睡觉。

沈峻最近在西边的山崖上闭关，十天半个月都难得见他一次。他一直在研究沧浪剑法，要自创一套剑法来战胜沧浪派的人。

每个月初一，他会回来待几天，考察肖澜的功夫练的如何。这天是十月初一，肖澜在后山练了一阵子剑法，沈峻御着剑飘飘然从天而降。

两人站在瀑布前，沈峻道：“内功修习的怎么样了？”

肖澜道：“照兄长吩咐的，每天早晚各行气一个周天，不敢懈怠，也没有燥进。”

沈峻把她的手腕一翻，探她的脉门，感到一股力量在她的经脉中涌动。他还算满意，道：“今日不考你剑法，考察你身手如何。”

他说话声中，从怀中取出两张符，往前一甩。符纸像长了眼睛一般，轻飘飘地飞过来，贴在了肖澜的两条小腿上。

符纸贴在她身上的一瞬间，肖澜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咦——”她用力一提，才往前挪了一步。她诧异道：“这是干什么？”

“锻炼你身法，”沈峻淡淡道，“去，把它抓回来。”

他手一挥，一只剪成人形的纸片飘飘荡荡地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来。纸人本来有巴掌那么大，迎风一晃，变得有三岁小孩那么高。它绕着肖澜打了个旋，因得了沈峻的一缕灵气，不但能自由行走，还会嘻嘻直笑。

肖澜伸手向左，它便飘向右边。肖澜伸手向右，它就转到她身后去了。若是在平常，费些力气也能捉得到它，但肖澜的腿上贴着两张千斤坠的符纸，让她举步维艰。

她有些气馁，道：“我走不动。”

“走不动就对了。”沈峻冷冷道，“若是带着这千斤坠还能捉到它，才算你有些本事。”

肖澜运足了力气跑了几步。那小纸人停在她身前几步，伸手挠了挠头，仿佛嘲笑她笨拙。

肖澜气得要命，追着它跑了几个来回。那小纸人逗她似的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把她累的气喘吁吁。

良久她瘫坐在地，仿佛已经放弃了。那小纸人歪着头看她，走近了些。肖澜趁机一把揪住了它，道：“让你遛我！”

小纸人不服气，双腿乱蹬，吱哇乱叫。肖澜揪着它不放，回到沈峻跟前，喘着气道：“哥，抓回来了。”

沈峻负手而立，淡淡道：“我让你练轻功，没让你耍花招。”

“可这家伙跑的也太快了，”肖澜为难地说，“不骗骗它，根本逮不住。”

沈峻笑了，会耍诈也算是她的能耐，倒悬天的人岂能是榆木疙瘩。他一向不喜欢愚笨的人，觉得这小丫头很对自己的胃口。

不过她心智聪明虽然好，练功却不能投机取巧。

沈峻端然道：“以后每天都要贴着千斤坠的符纸把这只纸人抓回来。下午练剑，早晚吐纳练气，不得偷懒。”

肖澜没想到这样的罪还得继续受下去，整个人都像灌了铅一样沉。沈峻又道：“你这段时间内功修炼的不错，为兄原该奖赏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她。肖澜打开一看，是一枚丹药。

她道：“这是……”

沈峻道：“这是我师父白骨先生炼的金丹，一炉只炼成了三颗，本来是助我修炼的。我服了两颗，便到了元婴境界。剩下的这一颗，我一直留到现在。如今你还在筑基，服了对你大有裨益。”

这么难得的金丹，他居然舍得给她。肖澜摇了摇头，道：“太珍贵了，我怎么配。”

沈峻的脸色一沉，道：“你是我的义妹，本座说你配，你就配。”

肖澜感到了一股压迫感，知道自己若是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沈峻道：“以后不得妄自菲薄，你代表的是本座的颜面，岂能轻易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这世间的天材地宝、金丹灵药，不管有多稀罕，对沈峻来说都只是身外之物。他于天地之间予取予求，从不放在心上。那股霸气感染了肖澜，让她觉得自己也有了足以支配这些东西的力量。

肖澜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了光，道：“多谢兄长。”

沈峻淡淡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好好练功便是对得起我了。”

回去之后，肖澜服下了丹药。她盘膝而坐，感觉丹田里升起了一股热流。那种感觉跟她吞服兔妖的内丹时有些相似，却比那时候更加强烈。

她按照沈峻教她的方法，引导气息在体内游走。那股力量大刀阔斧地开拓着她的经脉，让她的知觉变得更加敏锐，耳朵能听到更细微的声音，耐力也变得更强了。

她沉浸在行功里，几乎忘却了外物。良久她睁开了眼，感觉体内涌动着一股澎湃的力量。

她想试一试自己的本领，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头顶飞过一只山雀，肖澜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只小鸟捉到了手里。秋风吹过，一片枯黄的叶子挂在树梢，晃了几下轻轻飘落。

肖澜看得清叶子上的每一根细致的纹理，捕捉得到它盘旋的轨迹，甚至听得见它落下来时，叶梗轻微的断裂声。

山雀在她的手里啾啾直叫。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肖澜回过头去，却是沈峻站在她身后。

“感觉怎么样？”

肖澜手一松，小鸟得儿一声飞上了天。肖澜此时才意识到，这些高手感受到的世界跟自己完全不同。修真之人到了一定境界能感应到天地之间涌动的灵力，修行起来才能事半功倍。

自己这些年来，好像蒙在一口大瓮里，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跳出先天的桎梏。

沈峻的这颗金丹，打破了原本拘束着她的东西，引领着她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肖澜微微一笑，道：“抓鸟可比抓纸人容易多了。”

才来了半年，她就进步了这么多。沈峻觉得自己没看走眼，对她十分满意。他道：“想把功夫练好，反应、速度、力量和耐力缺一不可。好生把根基扎牢了，我便传你剑法。”

肖澜点头道：“是。”

接下来的大半年里，肖澜每天都追着那只小纸人跑。一旦抓到了，就放到沈峻的门前，拿一块石头压住。沈峻给她布置了功课，验收的却心不在焉，只是淡淡道：“很好。”然后把纸人提起来，对半一折收在怀里。

次日一早，沈峻依旧把纸人放出去。小纸人漫山遍野地撒欢奔跑，没完没了地挑衅肖澜，逼着她来捉自己，简直是她的一生之敌。

日复一日，小纸人都被抓烂了好几个。肖澜也越跑越快，练出了一身敏捷的反应力，若是比轻功，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

这天肖澜提着纸人从外头回来，忽然感到一阵风声袭来。

她闪身避开了，却是一颗小石子擦着她的脸庞飞过去。紧接着又是几块石子打了过来，肖澜轻身一跃，一一避开了。

她在空中腾挪，气息十分平稳，应付这样的突发情况丝毫不乱，甚至有些游刃有余了。她轻轻落了地，道：“谁？”

沈峻从外头走过来，悠然道：“反应不错，练了一年，总算过关了。”

他接过纸人，道：“辛苦了，以后不必陪练了。”

小纸人本来还摇头晃脑的，听了他的话，仿佛被抽走了灵气，耷拉下了脑袋，跟一张普通的黄纸没什么区别了。

肖澜十分喜悦，以为他要夸奖自己几句，没想到沈峻神色淡淡的，道：“跟我来。”

肖澜道：“去哪儿？”

沈峻道：“速度和反应练的不错了，该练力量和耐力了。”

他带着肖澜来到后山的瀑布前，淡淡道：“前日看你用剑，力道不足。你虽然是个姑娘，但敌人不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要活下去，就得克服自己的弱点。”

瀑布轰然作响，水流冲刷下来，力量十分强大。沈峻道：“去瀑布里挥剑，锻炼你的力量。”

水流这么疾，打在身上怕是疼得很。肖澜有些迟疑，小声道：“哥？”

沈峻没有跟她讨价还价的打算，叱道：“进去！”

肖澜只好提着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湍急的水流冲下来，一下子就把她击倒了。肖澜一时间爬不起来，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冲散了。

好疼……！

她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大山，被水冲的睁不开眼。她呛了一口水，不住咳嗽，气也喘不上来了。

沈峻冷冷道：“想当个窝囊废就爬出来。”

瀑布打在她身上，水流强烈的冲击力让她浑身疼痛。那种痛感让她想起了以前被师娘鞭打的记忆，一下、两下，鞭子雨点似的落在身上。那些人扭曲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嘲弄着她，对她放声大笑。

“扫把星！”、“没用的废物！”、“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她不甘心——

她发过誓，这辈子不让自己再受那样的罪。就算死在这里，也好过被那些小人欺凌，窝囊地渡过一生！

肖澜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扒着岩石站起来。她用力地挥剑，每一剑都那么狠，像是要斩断自己过去的无能和脆弱。水流再次把她冲倒了，肖澜咬着牙爬起来，继续挥剑。

她的眼角通红，拼尽全力想要摆脱悲苦的命运。她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她都要变强！

沈峻站在瀑布前，默默地看着她挥剑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肖澜觉得他或许是在担心自己，又好像是在陪伴着她。

她随即打消了那个念头。以沈峻的性格，从不曾对谁生出过半分感情，又岂会对自己这么温柔。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肖澜渐渐适应了新的磨炼。她从一开始连站着都困难，到后来能在瀑布中待小半个时辰，最后甚至能够坚持挥剑，进步着实不小。

她喃喃道：“上不过肩，下不过肘，自腰发力，气贯剑中。”

瀑布哗哗流淌，盖住了她的声音，也掩盖了周围的气息。肖澜的衣裳湿透了，头发**地贴在脸上。她的皮肤被水打得通红，却一直没有停下挥剑。

“二百三十七，二百三十八，二百三十九……”

她每天都要在瀑布里挥剑三百下，纵使没有人监督，她也不会偷懒。

沈峻在远处看了许久，什么也没说，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