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无殇 第7章 第六章

风花离哪里能睡着；比之上半夜的惊惧，他现在又换了一种心绪起伏。

他以为他已经与过去种种做了了断，尽量不去想，只把出赤渊谷那一刻当成新生，可噩梦还是会把自己随时拘回不堪过往；逃离又有什么用，还是要强大起来，像布置谷外阵法的人一样，成为那些东西的噩梦。

他有盘算起楚亦行带自己回逍遥宗的可能性；河伯说他们收徒随性，那自己有几成把握，看情形楚亦行对自己还挺上心的，可为什么就是含含糊糊没给个具体承诺。亲自问出口会不会显得刻意。

正这么心里计较着，忽然听到外面有几个人上下楼梯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间一间挨着敲门的动静。风花离一惊，起身就要去查看，却见门上多了一张符文，伸出去开门的手又缩了回来，转头吹灭了灯。

这时隔壁的声音清晰了些，听着有人盘问来历，什么时候投宿等等事宜。

风花离想起下午楚亦行离去不知道干什么；觉得有必要把他叫醒，轻轻的过去推了推，楚亦行却没有回应，这时隔壁已经盘查好了，那队人已经往这间房来了，阿云着急起来。看楚亦行睡觉盘腿抱剑，是个警觉戒备的状态，怎么会睡的这么死？

花离心跳如擂鼓，转头他抽出螃蟹刀藏在袖口里，慢慢走到门口，想着接下来怎么对付盘问。

他放慢呼吸听着动静，耳边忽然乍响句：“你怎么还不睡觉。”声音近在迟尺，就是那倒霉的楚亦行，他吓的刀都快脱手。

还没开始提醒刚睡醒的楚亦行，那队人已经到了门口；却不知为何并未敲门，转而去下一间了；风花离总算稍稍安心，想来是楚亦行提前布置的符咒，约么有什么障眼障耳的作用。

风花离问：“他们什么人，是找你的吗？”

楚亦行：“他们不要紧，不要去管；反倒是你，小小年纪这么浅眠还做噩梦，我都看你一晚上都没合过眼睛。”楚亦行又点上烛火。

风花离奇怪：你都睡着了怎么知道我睡没睡，他们又是谁？

楚亦行：“快睡，明天要坐船的，睡不好容易晕船。”

这次他倒是没盘腿坐着，脸朝着里侧，正对着花离。楚亦行大概是累极了，脸色不太好，比平时苍白，眉头还紧锁着，倒头睡过去。

次日一早，风花离醒来见楚亦行已经比他先起床了，已经在收拾整理包袱了；里面带着些昨日购置的小玩意儿。全是楚亦行觉得花离大概会喜欢的；如袖珍锣鼓鲁班锁之类就不说了，甚至还有一个布老虎！风花离又是个拒绝索取都不太直接的人，眼睁睁看着他收拾了一大包无聊的东西。

楚亦行把包袱扣紧，对花离说：“你来扛！”

风花离：······

简单就了些早饭，楚亦行带着花离出了客栈。只是临走时，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小节烧过的线香，想着他临天亮时睡得昏沉，以为是什么安神的东西，就没有多问；

街上行人比昨日少了许多，偶尔有几个也是行色匆匆；见楚亦行脸上神色如常，风花离也不做多想，紧紧跟着楚亦行。

昨夜说是要乘船，他以为会去码头方向，却是被楚亦行沿着小巷七弯八拐的带到一个槐树下面；

槐树下有口井，上面坐了个老头；

这老头正是风花离在南明镇遇见的河伯；见他二人过来，他四下看看，也不说话，只身跃入井中。

楚亦行跟着走到井边，示意花离也过来；

风花离疑惑，想走近问缘由，结果刚到井边，还没开口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进去；一时惊愕，想象中溺水的窒息感却没有传来，只觉得眼前暗的身手不见五指 ，这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拍；感觉出一些熟悉的气息，风花离瞬间冷静了下来；周围隐隐有水流涌动， 不过片刻，眼前出现光亮，却发现自己身处水底， 楚一行过来拉着他，紧紧跟着游在前面的河伯。

过一会儿，他们在一片水域露出头来，爬上了一处礁石；礁石边已经停好了一条船。离了水面风花离猛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在水里它是不不用呼吸的，也没有憋闷感，甚至衣服头发都没有湿。

楚亦行看他好奇，笑着解释：“这是何伯的看家本领，能挟物带人在他的水域穿行，井水连着地下河，地下河又连着淮江，所以我们能如常人行于陆从井里到这里。”

风花离第一次体验水遁，惊讶还没褪去；下一瞬想到为什么不走城门，而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出城，怕是与昨晚的事脱不开干系，从地面上恐怕已经不能出城了。

刚才一言不发的河伯，此时却面色不善：“你说你个臭小子，你想害死我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要让我来带你出城。”他对楚亦行发难。

楚亦行老皮厚脸：“我的老神仙，谁叫你本领大，我不找你还能找找谁呢？得亏是你，要是换作旁人，来个太上老君我今天也得玩完。”

河伯叹口气：“罢了罢了！本事没以前大，嘴是滑溜不少！你要是不嫌我活的久，就快走快走，以后惹出什么祸端，再也不要提起我来。”

楚亦行：“是！师傅，猴儿遵命。”

河伯气结：“你…”

风花离虽不知昨天具体情况，但前后一联系，知道河伯帮了救命的大忙。本来他对妖怪成见很大，却还是上前揖一深礼：“我虽力薄，不怎么济世，但只要有口气在，河伯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定然全力以赴。”

他本不愿意徒增是非，只是的确念着河伯的人情，也恰当表现一点知恩图报的样子给楚亦行看。

河伯看着风花离，语重心长：“你啊，你看着老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不省事的，你和你仙长我都不敢差遣的，以后别学着他老是使唤我就行了，唉！”

风花离愕然片刻，还在回味河伯的话，那边楚亦行已经在船上了，朝他喊：“阿离！走了。”

二人俱上船，楚亦行朝着河伯坏笑：“老神仙，后会有期。”

河伯跳脚：“呸呸呸！跟你后会无期，赶紧滚。”

————

他们一出水面的地方，是淮江较小的支流，行了一段拐了湾，才汇到淮江；

淮江上往来船舶有不少，看来河伯是故意避人耳目，把他们出发点安排的比较僻静。

船顺流而下，根本不需要摇桨就行得很快。楚亦行自在的仰躺在甲板上，双手枕头望天；

九天云端，偶有玄门中人御剑而飞，俱是往庆安城的方向。楚亦行嘀咕道：“唉！这都不避人了吗！有没有点仙门准则。”

他已经忘了他头几天装神仙显圣的事；

风花离坐的端正，问了句废话：“是…冲咱们的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惹的麻烦有多要命。

楚亦行厉害得不行：“是冲我！但我已经溜了，只要我收敛气息，不从天上飞，仙盟会他们大海捞针去吧。”

风花离一听，担忧的看了一眼：“是圣女逃跑了吧？”

这不是焰行会的事吗，仙盟会怎么扯进来了？

楚亦行：“你怎么知道？”

风花离老实道：“庆安城的百姓都在嘀咕这事；说圣女被劫持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怎么就和仙盟会有关系？”

楚亦行：“沆瀣一气，干些歪的邪的，估计焰行会就只是个马前卒，他们真正想达成的目的…”他话说一半停下，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又忽然侧身对着阿离，用手支着半个身子，说道：“先不管他们了，眼下还是你要紧些，得先去把你这妖印治好，不然我总是不安心。”

风花离听了，默默一边，被楚亦行说的脸颊微烫；他想，这人说话都不过脑子，以后听着要细细甄别，别被他的无心之语带偏了。

这样别扭着，但还是一串疑惑冒出来；

他不急着回宗门？出这样大事不回去交代交代？又把巫医的身份亮出来是撇清关系？

过了一会儿，风花离终忍不住，谨慎的开口问：“去哪？”

楚亦行：“江淮~我家！不愿意去吗？”

话一入耳，风花离就着船行的颠簸微微晃了一下，之后就乖巧的应了一句：“愿意！”

他愿意的很啊！都差点抑制不住惯常的淡然神情。

船顺流而下，向江淮方向行驶，阿云路上带着一肚子疑问，不知不觉两日，船行已至江淮！

江淮府地处泽国，淮江水域也开阔不少，江上行船竟比两江汇流的庆安还多。等船靠码头，楚亦行依然老老实实雇马车前行；

目的地阿云不知道，楚亦行自动解释：“等下下马车，再行船，再走一段山路就到了。”

没解释清楚！

不过果然马车行不了几十里，他们就入了一大片湖泊，水路一眼望不到尽头，水草斑斑，新菏连连；

这时过来一个壮实的船姑问道：“走哪里去呀？”

楚亦行随口应到：“往湖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