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魅 第8章 离悲尽欢

阿离与尽欢缓缓步入屋内。待坐定开始用餐时，尽欢手中的筷子不停，扒拉着饭菜，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阿离，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

阿离微微顿住，短暂的沉默后，突然一阵耳鸣如潮水般袭来。他下意识地眯起双眸，右手轻轻捂住耳朵。尽欢见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关切：“你怎么了？”阿离摇了摇头，放下手，缓声道：“无妨，衣裳选素淡些的便好。”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庭院的青石小径上，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款步前行。那红衣鲜艳夺目，似是用上好的绸缎制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绣在衣角的金线花纹闪烁着微光，更衬得她身姿婀娜、气质不凡。她生得一副娇俏面容，杏仁眼明亮而灵动，仿若藏着万千星辰，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的朱唇微微嘟起，白皙的肌肤犹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可爱至极。

可此刻，她那精致的面容却满是不悦与傲慢。她突然转头，看向身旁那位身形佝偻、神情唯唯诺诺正跟着她小步快走的大娘，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嗔怪：“不是都跟你说了嘛，让你把那事儿担下来，就说是你干的。你瞧瞧你，刚刚那副模样，说话吞吞吐吐，表情生硬得要命，哪里像那么回事儿！演得自然一点就这么难吗？哼，现在好了，阿爹又全怪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罢，她轻哼一声，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身后的大娘只能默默低下头，加紧跟上，不敢有丝毫怨言。

那女子看到大娘又是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的恼怒瞬间如火山喷发。她猛地收住脚步，纤细的手指紧紧攥成拳，贝齿咬着下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紧接着，她抡起手臂，将手中那串刚刚买来还透着丝丝凉意的糖葫芦恶狠狠地朝着大娘的脑袋砸去。只听“啪”的一声闷响，糖衣破裂，黏腻的糖汁顺着大娘的额头蜿蜒而下，几枚山楂骨碌碌地滚落，有一颗竟卡在了大娘的发间，随着她的颤抖而摇摇欲坠。大娘瑟缩着脖颈，不敢抬手去清理，只能把腰弯得更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迈着迟缓而沉重的步子，继续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身后，那落寞又卑微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凄凉。

旁边贩卖药材与衣裳的老板们，目光纷纷被这阵喧闹吸引过去，眼见着那女子的所作所为，皆不禁面面相觑，随后便交头接耳起来。一位身着青布衣衫的老者咂咂嘴道：“这是哪家的千金哟，模样生得这般标志，恰似天仙下凡，怎的脾性如此乖张？”众人皆点头称是。这时，有一位大娘模样的人，似乎知晓些内情，她微微凑近，压低声音说道：“这便是周家的千金，唤作纤囡。周家在咱这地界可是名门望族，产业遍布大街小巷，这纤囡小姐自幼便被捧在手心，娇生惯养，故而养成了这副性子。”众人听闻，这才恍然大悟，只是看着纤囡那远去的背影，仍不住地摇头叹息。

随后，纤囡听到路人这般夸赞自己，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些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哼起了一首轻快的小曲儿。正悠然自得间，她眼神忽的一亮，瞥见前方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当即兴奋地大喊一声：“阿欢哥哥！”那清脆的嗓音如银铃般在空中回荡。语罢，她便迫不及待地提起裙摆，迈着碎步快步朝那男子走去。她身后的侍卫们见状，个个神色紧张，赶忙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小姐，走慢点，别摔着了。”

随后，站在尽欢身后的阿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吸引，微微探出头来张望。阿欢扭过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纤囡一路小跑到阿欢身前，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欣喜，开心地说道：“阿欢哥哥，你在这里做……”话尚未说完，她的目光便扫到了尽欢身后的阿离，眼神瞬间转冷，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几分高傲与不屑，质问道：“她是谁呀？”

尽欢转头看向纤囡，神色平静，语气平常地问道：“囡囡，你怎么也在这里？”

随后，纤囡并没有理会尽欢的问话，她再次轻抬下巴，目光中满是不屑，眼神像刀子般又朝阿离身上剜去，提高了声调，带着几分不耐烦，又重复问了一遍：“她谁啊？”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好似阿离出现在这儿，是犯了多大的错一般。

尽欢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思索片刻后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远房的妹妹，你可以叫她阿离。她应该比你大些，叫声阿离姐姐也不为过。”

纤囡闻言，先是气呼呼地转过身去，片刻后又猛地转过来，那目光犹如实质的利箭一般，狠狠地瞪向阿离，直把阿离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赶忙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纤囡却不依不饶，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扬得高高的，接着说道：“我叫她姐姐呀？哼，她又有什么地位、什么身份，配让我叫她姐姐？本小姐可是周家的千金，身份尊贵着呢，地位比她高了不知多少，我凭什么要叫她姐姐？”她越说越气，声调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不少，眉头紧紧皱起，眼中的怒火仿佛都要喷出来了，依旧死死地瞪着阿离，那架势，好似阿离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般。

随后尽欢皱起眉头，脸上有了几分生气的神色，刚要开口说：“不是你……”话还没说完，阿离便伸手用力地攥了攥衣角，鼓起勇气抢先说道：“那你叫我阿离好了。”说完，她缓缓抬起眼眸，那眼中莫名地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既没有凶狠，也不见丝毫凌厉，可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间抬眸的动作，纤囡与她对视后，竟莫名地心头一颤，只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心底涌起一股恐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原本的傲慢也消减了几分，眼神里多了一丝慌乱。

阿离瞧见纤囡往后退了两步，心里顿时觉得定是自己哪里不妥，惹得对方如此反应，赶忙又把头低了下去，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纤囡见状，赶紧借机转移话题，脸上换上一副娇俏的模样，看向尽欢说道：“尽欢哥哥，你来这里做什么呀？”尽欢这才将目光从阿离身上移开，转头看向纤囡，温声道：“我来带我妹妹添几件衣裳。”说完，他又扭头看向那卖衣裳的老板，补充道：“要素淡的便好。”那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纤囡一听这话，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她冷哼了一声，可又实在不敢再去直视阿离那仿佛藏着无形力量的眼睛，便只能故作高傲地抬起下巴，撇着嘴说道：“既然是你的远房妹妹，你口口声声说她比我大，哼，我可倒看不出来呢。不过既然是你的妹妹，那也算是我的妹妹了呗。”说着，她伸手从兜里掏出几锭银子，随手往阿离那边一递，带着施舍的口吻道：“拿去，给她添几件衣裳吧，就当本小姐可怜可怜她了。”

阿离看着那递过来的银子，又听着这般刺耳的话语，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被她这行为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也只能弱弱地挤出一声：“谢谢。”那声音小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去，脸上满是窘迫与无奈。

买完衣裳之后，二人沿着街道慢慢转悠着，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颇为热闹。这时，路旁几个路人聚在一起闲聊的话语传入了他们耳中。只听一人好奇地说道：“哎，你说啊，这天上的那位女神仙，都这么久了也没见她下来过，到底长什么样呢？”

阿离听到这话，脚步莫名地顿了一下，神色也有了些许变化，似是想起了什么。紧接着，旁边另一个人接口道：“你说的应该是那个凤凰吧。她呀，总是身穿一袭黑色战袍，那战袍随风而动，透着一股英气呢。她的眼神犀利无比，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虽说她是个女子，可那五官长得格外凌厉，透着一股冷峻的气势。虽是女儿身，却有着一颗男儿般坚毅勇敢的心呐。不过到底具体是什么模样，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听旁人都这样传着说罢了。”

一位老者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他身着一袭青布长衫，虽已年迈，脊背却依旧挺直。只见他悠然地捋了捋颌下那花白的长须，另一只手稳稳地拎着一坛酒，酒液随着他的走动在坛中轻轻晃荡，发出轻微的声响。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眼神明亮而深邃，朝着那两人漫步而去，似是有什么趣事要与他们分享。

青丝逸动若云行，女儿壮志比男英。

五官似刃威棱显，锐目含煞剑气鸣。

黑甲披身征路远，赤心向义战魂盈。

英风凛凛乾坤震，浩气昭昭史册铭。

随后阿离缓缓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迷茫与疑惑，看向尽欢，轻声问道：“神仙，真的有神吗？”她那纤细的眉微微蹙起，眉宇间满是对这一问题的无解与困惑。

尽欢闻声停下了脚步，微微垂眸，视线落在阿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用一种略带思索的语气说道：“神，我没有见过，但是肯定是有的。不然，我们怎么来的呢？”那模样像是在回答阿离的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思索着这天地间的神秘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