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甩开涵昇的手,深深望了眼跪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允诺。衣袖间,隐约可见他紧攥的荷包穗。而他身旁的地上是摔破的碗碟碎片、漏洒的汤汁,以及涵昇衣衫上的污渍。
她审视了屋内的群众,竟发现好事之人都聚到了此处。“大师兄呢?去请过来。”
庖丁见这阵势,抢着应了一声。辛芷要发脾气了,还是赶紧溜的好。
“四师姐,你可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跟同门刀剑相向吧?”涵昇今日就是仗着人多,辛芷若真动了手,师父与大师兄就不能不管。
辛芷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过脸去,朝允诺道:“起来!身为男子,膝下有金,上拜天地,下跪父母。除此外,腿打直了!”
允诺被她冷厉的语气吓到,缓缓起身,又胆怯又不解得望着她。这里毕竟是玄灵雪峰,辛芷怎会向着他?
她斜了一直站着不语的叠邕一眼,冷冷一笑,转问青风:“将允诺叫来此处,是你做的吧?雪峰有庖丁,他可没有你要求就必须做菜的义务。”
青风抿着嘴,泪眼婆娑。“我知错了。”
见他良好认错态度,辛芷直接转向下一位。拎起涵昇衣衫的肩角,她嘴角斜在一个冷笑的弧度。“蜀绣。”
“不错,这就是千金难买的蜀绣。”涵昇摆着衣衫,来了底气。“他故意拿菜汁洒我衣襟,我还教训不得?”
辛芷嗤笑一声,余光已瞥见了长明的青色衣衫。
“若不是你非要抢夺他的挚爱之物,他又怎会慌乱间打翻碗碟?!”
涵昇一脸震惊,辛芷怎么知道。不,他才不认。“不过是一个寻常荷包,若非发觉上面血迹污浊,我才不看呢。”
涵昇注意到大师兄已到,还环顾了一地的狼藉。
“大师兄,你看这身新衣,可是我娘特意去蜀地寻的,足足费了万金。再者,他手握带血荷包,指不定是沾染了什么人命。我是为玄灵的名誉着想,偏偏师姐好坏不分。”
长明蹙眉望向允诺,只见他白皙的面庞只余苍白,看来真有所隐瞒。只是辛芷一脸坦然淡定,莫不是她知晓?
“我只论对错。”辛芷抱臂环胸,“你的蜀绣被淋了菜汁都恼怒不已,他为何非要让你看自己的荷包呢?”
辛芷对着众弟子,一字一句教诲。“旁人珍宝,是旁人物。给你看是礼貌,不给你看是应当。玄灵什么时候教了你们,可以随便找个缘由就颠倒黑白了?”
四海第一就是有气势,几句训斥,余众只能听着。
“青风,回去修习《剑心决》。三日后,若敌不过我两招,受戒鞭两下。”
她毕竟掌罚,惩戒鞭可是说来就来的。
“是,青风知道了。”小十二垂丧着头,同大师兄揖了礼,失落落回去看书了。
“至于你?”辛芷一步步走近涵昇,提了提他的衣衫。“价值万金,就算我头上。改日,我亲自送还给莫夫人。”
“你……”涵昇气结。这家伙绝对故意的。
莫家家主向来敬佩灵力高深之人,对于辛芷,更是奉为上宾。她亲自去送,莫家主怎会收。
“莫要以为我不知事情是你挑拨的。莫涵昇,你回去后……”
“不就是《剑心决》么。”涵昇抢白,“三日后,我必……”
“你不是。”辛芷截断话头,紧盯着他。“三日后,我要听你背《静心决》。是倒背如流,错一字,一鞭。”
咝!在场无不倒吸口气。《静心决》拗口难读,念下来都困难,何况倒背。
长明望着辛芷背影,叹口气,不发一言。
逐弟子们散去,辛芷走到留下的叠邕面前。“我知道,你年岁比我长,排名却在我后,心中不忿也是自然。我让师弟们离去,是顾你颜面。但,罚不可免。”
辛芷虽比威武壮硕的叠邕低一头,但气势却不减半分。“涵昇的罚鞭,你来执行。他错一字,你同罚。”
叠邕冷哼一声,言语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知道了,师姐。”
长明摇头叹气,这已是他第N次叹息了。“你又何必,明知他们……”
“有错,就需要改正。今日即便不是允诺,换成他人也一样。”
玄灵四海尊敬的威名是一位位玄灵人用血肉堆出来的。守业不易,自不能松懈怠慢。
“你惩治自然不错,可当着众人的面,青风还好哄,涵昇、叠邕不免记恨,你们的关系岂不愈发艰难?我知道你不理会这些,可师父在,同门不和,他看着多郁结。”
辛芷摆摆手。“师兄可会错意了。涵昇爱闹,公子哥当久了,自恋自大,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强。可偏偏真碰上个高手,就又怯弱又小心眼。如今,只有让他心态端正,才能灵力精进。”
“相比于涵昇对衣物外在装扮的重视,叠邕他有洁癖,爱锻炼。所以嘛,我就把督促涵昇的事交给他。为了不挨鞭留疤,他肯定尽心。你说,涵昇熟记了《静心》,我即便被叠邕多记恨几日也无妨。”
长明失笑,抚掌感慨。“所以宁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子。”